慧娘也知道，出了這種事，女兒的親事怕是要生波折，攪屎棍還生怕別人不知道她臭。也怒道“沒聽巧姐說嗎，那林少爺的院子關上門，還有婆子在外守著。三丫頭好本事，就是翻墻也要進男人的院子。人家打人家的貓，看一眼就發了臆癥。真不知道林家又該上哪里說理去，我們巧姐被嚇成這樣，又該上哪里說理去。”

“你……”三娘子正欲說話，被方長武打斷。拉著她跪到老太爺面前“這件事，是兒子沒管教女兒，可好好的一個女兒出去，變成，變成這樣回來，誰也想不通。爹，你要為我們作主啊。”

方老太爺一直半瞇著眼，此刻忽然睜開，將中堂所立之人一一掃了一遍。最后定格在方怡巧身上“巧姐所說可有任何隱瞞，要知道，隨便一問，就可打聽清楚。”

“孫女所言一字一句皆可查證。”巧姐絲毫不為懼，對老太爺的眼睛足足三秒，老太爺才點頭“好，此事等我查證，再作計較。你們都回吧，老三家的照顧好三丫頭，若有需要及時報到公中。”

連著幾天，方怡巧幾乎被隔絕了，除了自家院內隨意。不許她出門，不許她對外聯系，就是遣紅杏去周家報個信也不行。

慧娘關起門哭了好幾場，又與方長略一頓好罵“多好的一樁親事，就被三丫頭硬生生給砸了。天生就是我們巧姐的克星，比掃帚星還靈，遇上她就沒好事……”從小時候跟她一起出門，就必然摔了傷了回來，一樁樁一件件，數落得清清楚楚。

反正事已至此了，干脆說個痛快。坐在自家院門口，一連數落了三天。老太爺沒發話，即無人敢來攔，也無人敢勸。總之是全家里里外外，將方怡雪的生平聽了個底朝天。三房六郎七郎想來鬧，被五郎死死拉住。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兩個住宿學堂的孩子也搬了回來。

老太爺與二老爺在書房里商議，二老爺道“能將三丫頭嫁過去是最好，就怕那邊……”

“人家說了，她自己從院子外翻進去驚到了，若想林家負責也可以，這種不規矩的女子，最多抬進來當個妾。還要我們把賣身契準備好，不然免談。”老太爺神色疲憊，足以看出耗費了十分的精力。

“這也欺人太甚。”二老爺驚得站起，妾也分幾種，最低賤的就是通買賣的賤妾。那真是如奴婢一樣，想打想罵想賣掉，只要主人家一句話而已。

方家再如何，也不可能讓嫡親的孫女去作妾，而且是這種等同于奴仆的妾。

明擺著林家就是不肯接受方怡雪而已，想想林家好不容易出個少年天才，闔族上下都指著他一飛沖天，好雞犬得道，怎么可能讓他娶個瘋子當正妻。

別的事還有可能起些內部摩擦，這件事，簡直是挑了林家的逆鱗。盤鋸榆林縣幾百年，如何會懼一個外來戶。就是有方家大伯，也架不住是方家的姑娘不規矩在先，想爭也底氣不足。

“那干脆三丫頭四丫頭一起嫁過去，四丫頭是個懂事的，多少可以看顧得上。”二老爺又道。

“這樣當然最好，可如今怕是有些難度。”事情鬧成這樣，兩家又未正式定親，林方兩家怕是沒有這個緣分了。

“若不能解決，這兩個丫頭……”二老爺擔心，出了這種事，三丫頭這病好不了，怕是要留在方家一輩子。就是四丫頭，怕也不好說親事了。雖然她一點錯也沒有，可誰讓她跟三姑娘是一家人呢。

“是啊，所以難也要想辦法，實在不行，只好麻煩老大了。”老太爺是萬分不想給京城的大兒子添麻煩，可這關系到方家二個孫女的命運，不由得他矯情了。

聽到老四在外面求見，老太爺讓他進來，二老爺還安慰道“我們也在想辦法，再怎么有大哥在，林家不敢真的跟我們撕破臉的。”

方長略搖頭，想到女兒所說，堅定道“爹，大哥，我不想將巧姐嫁到林家。”

“你說什么，你可知道你在說什么。”老太爺一拍桌子，他在外面跟人斗智斗狠，家里人卻反了水，怎么不叫他震怒。

方長略額頭汗珠子直滾，也不知道是嚇得還是急得。只倔強道“兒子想清楚了，他們母女也是一般想法。林清正實非良配，還請爹成全。他娶不娶三丫頭，我們絕不介懷，但是巧姐不能嫁他。”

頭一次見老四這般堅定，老太爺和二老爺交換一個驚訝的眼神，又坐了下來。

四房里，慧娘還在驚心“這么大的日頭，還嚇得我冷汗直淌，真是作孽喲。幸好被三丫頭撞破，不然以后，以后……”

自從發現他虐貓的真相，方怡巧自然不敢再嫁。管他是樣樣都好，就這一條也說明這人內心戾氣極重。現在是順境他撒氣可以用貓，要是逆境呢，他身邊的人還有何安全可言。

開始方長略還不同意，覺得正妻地位不同，方家又不是沒人給她撐腰。他必然沒這個膽子對妻子動手，還不如拿這個秘密和林家交換，讓他們不得不娶。

巧姐只問一句，爹娘是拿一個可能性來賭榮華富貴，是榮華富貴重要還是女兒的性命重要。只稍想一想，爹娘兩人都汗如漿淌。

慧娘更是不堪，想到女兒可能在別人家挨打受苦，他們當父母卻全然不知的過著日子。已然叫嚷起來，寧可養女兒一輩子了，也不能送到別人家受苦。方長略也回過味來，想到自己先前的想法，也慚愧不已。

方長略怕老太爺將這件事定下，到時候哭都來不及。這才跑到老太爺跟前，堅決不肯跟林家結親。至于虐貓的事，他提都沒提，畢竟，在一般人眼里，這著實不是大事。還會覺得為了殺幾只貓而錯失好姻緣，非常可笑。

方老太爺無法，兒子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們夫妻倆這么多了就只得這一個親生閨女。寧愿找個普通人家，過得和和美美，也比頂著這樣名聲，嫁進去讓人看不起的好。

“什么，讓雪兒去京城，那不行。除非我一塊去，她現在病成這樣，換誰照顧我也不放心。”三娘子攛著三老爺去老太爺跟前分說。

老太爺冷笑“真以為你家三丫頭做了什么好事才病成這樣，要么單送她一個過去，若是病好了，讓大娘子給她在京城找門親事。若是不許，那你們就這個月給她把親事定了，下個月就送出門。”

老太爺十分信任大兒媳，覺得方怡雪的病遲早能好，若能讓老大家的教育一陣子，沒準能轉過性來。可要是把三娘子放出去，那就是他老糊涂了，送了個裹亂扯后腿的去給他們添麻煩。

方長武這回沒跟娘子商量，直接點頭允了。第二天，方怡雪就被送上去京城的馬車。跟去伺候的只有二個粗壯的婆子，并老太爺的長隨。

任三娘子在后面哭得肝腸寸斷，三老爺咬著牙關不松口。還是五郎并二個小的勸了又勸，等長隨回來，又說一切順利，就是病也好了許多。三娘子這才不鬧，只是看四房的眼光是越發惡毒了。

周婉佩好容易上了方家的門，見到方怡巧，拉著她看了半天“嚇死我了，你們家又不肯讓我來看你，就是遞信也不肯。害我以為你也出了事……”

方怡巧輕笑“不是扔了信過去，你沒收到。”

“收到了呢，下人拿來給我，我都不信。”

方怡巧不能出門后，怕周婉佩擔心，干脆從自家院子扔了封平安信到周家。果然被早上打掃的下人撿到，這才轉到她手里。讓她一顆心落了地。

“那個禍害送走了，你的事打算怎么辦。”周婉佩關心道。說不清這中間是關心好朋友的成份多，還是關心林清正的成分多。

方怡巧搖搖頭“這件事我已經求爹娘跟太公說了，我與他沒有緣分，還是不要高攀的好。”

“為什么，這又不是你的錯，而且，而且我覺得林公子對你很特別。他求了林夫人，把你們合作的畫要了回來，你還是有機會的。”周婉佩跳了起來，大感不值。更是將自己從林清儀那里打聽到的事，不經意間說了出來。

說完有些吶吶道“我，我應該早點跟你說這些的，對不起，我……”

方怡巧有些驚訝，上前握了她的手，用雙手包住，“謝謝你肯這樣為我著想，但我跟他真的沒可能。不是因為別人，是我自己不想。”

說完，方怡巧將自己在林家后來所見，又細細講述一遍，“這些我不多做評價，是非好壞你自下判斷。只是對于我，我不求夫君能聞達與天下，更不求他富貴榮華，所求不過良善而已。”

周婉佩心跳加速，捂著胸口，臉上的表情也不斷轉變。她張了張嘴，想質疑，又發現方怡巧只是說出她所見的，沒下評論，也沒肯定過什么。想給他找脫罪的借口，想了想，卻發現實在無可辯駁。

林家人的反應她也看在眼里，現在一回想，越發證實這事不僅是他干的，恐怕還不是第一回干。人殺動物沒有罪，但不是為了養家糊口，也不是什么危急關頭，虐殺動物足以說明一個人的品性善惡。

周婉佩臉色不斷變化，最終化為一聲嘆息“我好象做了一個夢，很長很長的夢，現在終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