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反抗！相信我！”伊爾不斷在時五耳旁低語。

時五深吸了口氣，忍著傷口的疼痛，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他除了相信伊爾，也沒有任何辦法了，“要我干什么，你說吧！”

“你可以影響林一的身體和精神，對吧！”時五之前的解釋讓伊爾無比確信這一點。

“是的！”時五倒吸涼氣，他現在每說一個字，傷口都火辣辣地疼。

“我要用你的精神作為橋接，去入侵他的精神，轉換他的血肉。”伊爾認真說著，“這是我們目前唯一的勝利希望了！”

“那就來吧！”如今的情況已經沒有給他們任何退路了，所以時五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兩人眼前血肉的怪物仍舊在不斷膨脹。但怪物身體中有些部分，是屬于時五的，現在伊爾身染時五的鮮血，精神可以通過這種血肉接觸，從而進行連接。

伊爾雙眼禁閉，入侵開始了。

原本，林一的精神是遠比伊爾時五任何一人都要強的，但他使出了這種禁忌的招數，每一個分身都會消耗他的精神力，這種混亂的存在更是如此。

這就為伊爾的勝利，提供了點希望，并且他現在，精神已經和時五，擰成一股了。

伊爾的精神力從林一身體里的木頭碎屑散發而出，以其為奇點，伊爾開始利用自己的權柄來控制這些血肉，將其金屬化。

變異一開始，林一自然是察覺到身體中的異常，他的精神也開始反抗。但那些被變異的血肉在他身體中就像是癌細胞一樣無限擴張。

他不斷哀嚎，以混亂和殘暴來彰顯自己的痛苦。

不過，這里的場地畢竟是林一的主場，伊爾沒得意太久，林一的精神漸漸圍剿了過來，開始逆向轉換金屬。

這是場拔河。

一方是林一，另一方是伊爾和時五，并且這是場不能輸的比賽，林一落敗，他就會被變成金屬雕像；伊爾時五自是不用說，他們輸了，本體就會徹底被周圍的血肉侵吞。

……

人在角力時，精神會無比專注。但就是在這些專注的片刻，那些被塵封的記憶、思想往往都會涌上心頭。

林一不自覺間，想起了自己故事的開始。

從前，他僅僅是個普通的大學生，意外做了場夢，通過了噩夢中的考試，獲得了一本書，然后他在這本書上寫下愿望，之后世界就變了。

一切由秩序變向無序，科學的未來被攔腰砍斷，社會發展必須面臨這些從人群中不斷涌現的變異者。

所以他發誓，他要殺死提線者，將世界重置到以前的美好。

人們的幸福往往就是這樣。

衡量其幸福指標的并不是來自的物質是否充裕或者匱乏，而是來自于物質的增長或者缺失。

在貧窮年代，得到碗糊口的飯，那便是天大的恩賜；但當坐擁上百萬身家的人，最后窮到兜里只剩下一頓飯錢，那便是潑天的禍事。

所以林一一直在懷念過去的美好，如果自己當時不翻開那本書，或許自己就幸福的安詳一生。

他想要殺死提線者，無非是贖罪而已。因為他認為，現在災難都是由他引起，他作為伊始，而殺死阿亞，僅僅是為了謀求救贖罷了！

短暫的思緒充實了大腦，等林一從失神中回過神來，自己的身體已經失守了大半。

他憤怒而痛苦，咆哮又哭泣，千萬張嘴巴說著同樣的話語，他不能，至少他不能倒在這里。

“你們這些叛徒！毀滅是你們注定的命運。”

怒號之下，林一發力，那些原本被轉化的堅硬金屬，頃刻間又變成了血肉，它們如同病毒一樣膨脹，吞噬著一個又一個金屬節點。

這場拔河比賽，形勢逆轉！

伊爾和時五面對這樣狂風驟雨般的攻擊，只能節節敗退。

此時，一種放棄的心理瞬間裹挾了伊爾。

人們是這樣的，大眾是這樣的，他們不是英雄，不是領袖，即便一無所有也會一往無前，逃避、退卻這些做法是人們面對困難的本能。

但時五不是如此。

他是野獸，一只披著人皮的野獸。

文明將它馴養，財富使他墮落，權力使他迷失，可到了這一切都將終了之時，那只野獸會被再次放出來，它才是真正的時五。

“我相信了你，那請你也相信我一次！”時五咆哮著，肌肉的蠕動撕裂了胸前的傷口，在血肉模糊中，伊爾那只手清晰可見，“你代表群體，你代表大多數，但正因如此，他們注定了你的平庸無能，你需要一個領袖，伊爾，相信我！”

領袖的優秀之處在于引導群體的意志，群體的邏輯簡單，智商低下，但是他們虔誠、狂熱，而且無所不能。

沒有給伊爾更多考慮的時間了，在林一的脅迫下，生存是生命體們的至高追求，伊爾毫不猶豫地點頭，他同意了。

“瓦解你的思想，用個體全力反抗！”時五吼道。

伊爾遵從了，他的思想外層開始瓦解，他也終于撕毀了自己的精神外皮。外皮之下，不是一個個體，而是一個群體，在伊爾身后，站了千千萬萬群體的意志。

不過，此時他們已經不需要民主的意見，他們不需要服從大多數，他們只需要服從他們的領袖——時五，那只站在人群頂端的野獸。

靈魂的拔河被放棄，群體如同螞蟻般撲向林一。

雙方誰都不想在這場比賽中輸掉。

伊爾解散了自我意志，放棄了自己的權柄，將精神力攀升至了最高；林一咬牙堅持，他也拼盡了所有。

但蟻多困獸，如同怪物樣的林一被所有人的精神牽扯。

而此時場外，還有一個致勝的籌碼。

那位高高在上的野獸。

他在這場困斗之外，在雙方彼此僵持，都無暇顧及其它之時，他開始利用自己的權柄，腐化一切。

萬物生長，生機勃勃；萬物枯朽，垂垂老矣。

那些鮮活的血肉凝結出了細胞壁，林一如同怪物般的身軀慢慢變成腐朽的樹木。

這一切的變化，林一都未來得及反抗，因為他的精神在和伊爾死死糾纏，不分你我。

當然了，由于精神牽扯過深，這種腐化也是不分敵我的。伊爾的身軀也漸漸開始變成了朽木，就連時五的身軀都沒有逃脫。

等精神的較量結束，伊爾的精神人群消散，林一反應過來時，他已經來不及咆哮反抗了，甚至連一句怒罵都做不到。

因為他的身軀已經消失變成了朽木，龐大的精神只不過是沒有根須的浮萍。

似乎，這次是真的死了，就連和這個世界說一聲再見的機會，也沒有了。

那一刻，林一有些想哭，但又覺得如此輕松，雖然帶了些遺憾，但自己的故事，終究還是結束了。

感謝他們戰勝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