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最尊敬，曾經(jīng)以為是唯一親人的奶奶，像悍婦一樣拽著我闖進了魅姬的家，并且在君梓和他媽愣怔的注視下將我推上了“案板”。

“魅姬，你現(xiàn)在就給安寧把尾巴換過來！”她的口氣強硬，氣勢洶洶，完全沒有商量的余地，我被她摁在那里，可憐巴巴地用眼睛向魅姬討寵。

那女魚倒是相當沉著，淡淡地一笑，用尾指縷了一下鬢邊的頭發(fā)，這才慢條斯理地走了過來，“尾巴呢，倒是隨時都可以換，只要安寧身體情況良好就行，不過我看她像是病了呢，又黃又瘦……”她仔細打量我，忽然蹙了蹙眉頭，嫵媚的鳳眼閃過一絲驚懼，將手壓在我的腹部，用力按了一下。

“疼啊。”我忍不住叫了一聲，心里又慌又亂，難道真的是——懷孕了？

“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該吃的東西？或者，接觸了什么怪草？”魅姬的聲音有點抖，可是我比她抖得更厲害。

“你是說曼德拉草？難道魚兒真的懷孕了？”君梓替我問出了想問的問題。

“哪有那么好的事？懷孕？”魅姬神情嚴肅，示意麻古婆放開我，奶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居然乖乖地松了手。魅姬取了一根長長的尖刺，在我腹部摸索了片刻，忽然快速扎進去又拔出來……我們來不及叫喊，她已經(jīng)將刺舉到鼻子前仔細地聞了又聞。

“你中毒了，安寧。”

“中毒？！”這真是我始料未及，“什么毒？”

“摧心草，和曼德拉草一樣，同屬于茄科曼陀羅屬，兩者一起用的話會不知不覺侵入動物內(nèi)臟，引起慢性消耗，人類都受不了，更別說是魚了。”

“你怎么知道？”我和君梓同時發(fā)問，麻古婆的視線也投在魅姬身上。她抿了抿唇，鳳眼從容的在我們身上掃過，“如果我說，辰炎，也就是安寧的父親，也死于這種毒，你們會怎么想？”

一句話將幾個人同時震住了。如果說我父親是被魚氏新型食品害死的，那么是誰想害我？曼德拉草是景逸小姨找到的，雖然她不承認溫泉里那些是她放的，但摧心草是怎么回事？我相信自己連那種東西的影子都沒見過。

“難道魚氏那種食品里有摧心草的成分？”君梓終于開口了，沉郁的黑眸似乎凝結(jié)著嚴霜，“魚氏早就不生產(chǎn)那種東西了，配方也被銷毀，可惜復本被前管家拿給了程陌。”

“程陌說他把配方副本銷毀了，”我喃喃自語，不敢往下想，“他沒有再拿給我，而且我也只吃過一次……”

“不一定是程陌，”君梓深邃的眸子充滿了思索的意味，“你忘了小姨問起過關于配方的事？曼德拉草也是她找來的，她還企圖——”

“夠了，”這就是我不敢往下想的原因，“也許是巧合，都是巧合。”

“不會是巧合。”魅姬像知心姐姐一般，“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安寧，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但是……你父親去世的時候我很自責，所以潛心研究這些東西。摧心草名為摧心，其實只有一種微量的能使人精神興奮的成分，接觸的時間短，根本不會造成精神依賴，我對它的氣味太敏感了，絕對不會弄錯。”

“我好像聽明白了，”麻古婆終于從錯愕中理出了頭緒，“我兒子被人類害死了，現(xiàn)在又有人想害我孫女，是這樣吧？”

魅姬和君梓默不作聲，我不知該怎么勸解奶奶，她忽然沖過來拽起我，“跟奶奶回家，尾巴先不換了，等你身體好些再說，人類世界那么可怕的地方只要不去就沒事，走。”

“安寧得留下來。”魅姬很有勇氣地擋在了我們前面。麻古婆兩眼發(fā)紅，我真害怕她會暴走，沖上去把魅姬打死，不過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害怕，“這種毒必須戒掉，否則就算在海洋生活也會遇到危險，您難道希望安寧一直這樣下去？慢慢消耗自身的養(yǎng)分一天比一天衰弱，最后瘦弱而死？”

我?guī)缀蹩梢韵胂竽莻€場景：在海里，沒有尾巴，卻像被榨干了水分的魚干……太可怕了！

“麻古婆，我還不想死呢，我也不想死得那么丑，求你讓我留下吧，我想好好活著。”我抓著奶奶的手輕輕搖晃，看得出來她也很糾結(jié)，快要哭了，“放心吧，魅姬研究這么多年了，一定會有辦法的，你不要為我擔心，我肯定會沒事。”

“可憐的安寧！麻古婆真不應該順著你的心意由著你亂跑，要是你和你爸爸一樣，奶奶怎么辦？怎么辦？”強悍的麻古婆居然也有這么脆弱的時候，雙臂一舒，把我摟緊在懷里，哭得異常豪放。

我也很想哭，從前那個沒心沒肺滿足快樂的安寧哪里去了？我現(xiàn)在，根本就是個倒霉蛋，自己愛的人就在身邊，卻只能眼睜睜地讓他們?yōu)槲覀摹?

“媽，你告訴我，怎么才可以救魚兒？換血行么？把我的血換給她？”

“你不想活了！”魅姬瞪了君梓一眼，以手支頤，發(fā)呆去了。

難道真的沒救了？連魅姬這個似乎無所不能跟女巫一樣神奇的魚都開始煩惱？麻古婆的眉頭蹙得更緊了。整間治療室籠罩在一片死寂中，四條魚四張嘴，沒有一張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