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陌在一天后才來，沒有任何消息，只有一份舊報紙，赫赫然寫著：魚氏姐妹先后落跑，鉆石貴族慘遭戲弄。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他指著那份皺巴巴的報紙，“看到沒？連我和小琉都被舊話重提了。”

“不說這個，”我把那東西撇在一邊，“臺風這么厲害，沒出什么事么？”

“當然出事了，你沒看電視？死了幾十個人，老城區全被海水淹了。”

“那，魚家呢？”

“你是想問那個人吧？”程陌了解地翻了我一眼，有些沒好氣，“你怎么就不知道關心一下自己？這種時候我怎么可能顧得到魚家？臺風毀了好多地方，公路被堵鐵路停運飛機就更別說了……也許那人已經掛了。”

“你瞎說。”我倒抽了一口冷氣。

“未必！”程大少顯然被激怒了，“魚家就在老城區，地勢又不高，臺風卷起海浪，怎么可能過不去？那人傷得神志不清動都動不了，大難臨頭誰不是各顧各……”他的嘴巴開合得很快，我漸漸地什么也聽不清。君梓的身體動不了，離開的時候又刮著臺風，這種情況……難道非要應了我那句死了才能愛的話？

“魚兒？你怎么了？”有人死命晃我，意識漸漸恢復過來，我這才看到程陌發白的面孔，“你還好么？”

“我沒事。”我推開他，站起身，“我要去魚家看看。”

“你瘋了么？”他倏然瞪圓了鳳目，顯得難以置信，“你知道我過來有多不容易么？路已經堵了，人人都有擔心惦念的人可是沒辦法……”

“沒辦法也要想辦法！”我對著他的面孔吼，從來沒有這么大聲過。

程陌似乎被嚇到了，愣愣地看了我半天，這才張開嘴，“你一定要去？”

“沒錯。”

“你就不怕路上出什么意外？”

“大不了一死。”

“如果他已經死了呢？”

我不再開口，只有盯著他。這家伙似乎已經明白我的回答，垂下頭。屋子里半天沒有一絲聲響，我扭轉頭正要離開，手腕被捉住了。

“好，既然你心里只有他，我陪你。”程陌終于抬起了泛紅的鳳目，“你可以只在乎他的命，也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命，但是！你不能阻止我在乎你的命！”

“你要干什么？”我吃驚地望著他，用力想掙脫那只抓住我的手。

“我送你去！你也可以不在乎我的命，就當我犯賤，”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妖媚的臉上，顯得太過凄楚，“魚兒，我不想給你增加任何思想壓力，但只要你想做的，我都會幫你做到。”

“程陌……”

“別說了，走吧。”他站起來，拉著我就走，完全沒留一絲反駁的機會。

“我自己去就好。”

“靠你那兩條半生不熟的腿？算了吧，”他把我塞進車子，認真扣好安全帶，這才坐上駕駛座，“我來的時候走了好些彎路，好不容易找到一條可以通行的，會有點顛，但至少安全，你忍著點。”

“好——”沒等我說完，程陌的車子發動了。

四顧狼藉，道路崎嶇，車子跑起來異常吃力，有幾次幾乎掉下山崖。好不容易進了市區，已經過了兩個多小時，車子終于停下，虛弱地直哼哼。

“下來吧魚兒。”程陌招呼我，“這里到魚家已經不遠了，前面路況不好，我先找地方停車……”

“好的，到這兒就行了。”程陌的話沒說完，我已經跑遠了。

臺風后的天空凝碧如洗，陽光將濕氣籠罩，熱度不減。道路已經被清理過，只是很有些劫后余生的味道。我跑得很急，程陌的聲音遙遙傳來卻顧不上回頭，因為有輛車剛從拐角竄出來，驀然對視，我和司機都是一驚。

回避和躲閃都已經來不及，我的手在車前的蓋子上撐了一下，身子被沖力推動，飄飄然向后飛去，如同一個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身姿曼妙，著陸輕盈，在地上翻滾了兩轉才停下來。

有人奔過來扶住我，四米左右的交通工具里，司機已經嚇傻了。

“魚兒，你沒事吧魚兒？”我終于反應過來連連搖晃自己的是程陌。

“沒事，”我動了動身體，沒有痛感，這才一咕嚕爬起來，“我沒受傷，別為難司機，咱們快走吧。”

肇事者張著嘴，在我經過那輛銀藍色寶馬時依然無知無覺。看來緊急剎車完全是條件反射的結果，希望不會給他脆弱的心靈留下陰影。我沒有再停留片刻，倒是程陌狠狠地剜了那人兩眼。

魚家宅子看起來格外幽靜，電動門打開時發出金屬摩擦的聲音，緩慢異常。車道并不狼狽，明顯是被清掃過，樹木油綠，只有經過草坪才發現柔弱的草根下淤積著泥沙。這里果然被洗禮了，我扯開雙腿拼命向前跑，正門緊閉著，我在那前面停下來，喘息不已。

“二小姐？”有人從里面推開門，半躬著身子喘氣的我只看到兩條腿。

“小青，家里面有人么？”程陌趕過來替我問話，努力想扶我站直身體。

“大小姐和，都在。魚氏放了幾天假，少爺他，他……”我在她吐出那個可怕的句子之前，推開她的身體沖進了門。

胸腔似乎快要爆裂，如臺風里被雷電擊中的大樹，洶洶然噼啪焚燒著一段話：君梓，你這個冷血動物大冰山，你的命是我的沒權利去死！給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