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沌沌中，隱約聽到一個公鴨嗓在打電話。

眼睛被什么東西蒙著，看不到人，只感到手腳都被綁在一張椅子后面。

空氣中似乎混合著海產品曬干發咸的味道，海浪的吞吐聲遙遙傳來，如果我沒有猜錯，這是漁民貯藏捕獲物的倉庫，或者是個船塢。

綁架我的人應該帶有一定的隨機性，否則他們不會帶我來一個相對而言這么有利的地方。

“對，三百萬，你只有幾個小時，如果拿不到，我們就撕票。”這些人還真是有意思，老吳曾經問我要過三百萬，現在我的戶頭里就存著這些錢，與其敲詐別人，還不如直接問我要。

“說兩句話。”公鴨嗓忽然撕掉我嘴上粘著的膠布，差點連皮膚也帶下來，我忍不住發出一聲尖叫，耳朵里傳進一個急切的聲音。

“魚兒？你沒事吧魚兒？”是君梓。

“沒事，他們怎么找到你的？”

“恐怕是查看你的手機。我們正通過衛星定位找尋你的位置，你盡量拖延時間知道么……”君梓話沒說完手機就被移開了，一開始那個公鴨嗓又響了起來。

“聽到了吧？現在人還沒事，不過四點鐘還拿不到錢就不好說了。”

砰地一聲，像是有人撞在門上，發出空洞的嗡嗡聲。如果是海產倉庫應該不會有這種門，更可能是船塢。耳朵里公鴨嗓氣急敗壞跑過去的步子很匆促，有誰被摁住，又是哀嚎又是拳腳，亂七八糟的步履和著呼喝。我側耳細聽，隱約分辨出三個人，一個似乎很瘦弱聲音稚嫩，另一個粗聲大嗓口口聲聲叫公鴨老大，看來我得想辦法混亂他們。

“這兒是哪兒？你們想干什么？”

有人走了過來，停在我面前，似乎在上上下下打量，大嗓們就算盡量壓低仍舊清晰入耳。

“大哥，這丫頭長得挺漂亮，你說兄弟……”

他們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我真的有點哆嗦，努力想辦法不讓自己發慌，“請問這是哪兒？海邊么？我怕水，你們放了我吧，我給你們錢。”

“你有多少錢那小妹妹？”大嗓門裝出俠骨柔情的語氣，長滿繭子的手指像硬毛刷子刮著我的臉。

“你們不是要三百萬么？我有。”

這句話真靈，周圍瞬間安靜，幾個人像是在交換眼色，公鴨喉笑得很尖利。

“小妹妹，你以為我們是沒見過世面的小混混由著你耍？哥幾個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多……”

“我真的有，沒必要騙你們。”這個時候只好豁出去了，我盡量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拼命點著頭，“你們難道不知道我是魚氏的總經理么？”

又是一個炸彈，幾個人顯然沒料到，竊竊私語，公鴨喉忽然用力捏住我的下巴，疼得要命，“警告你別再玩了，否則哥幾個現在就做了你！”

“大哥，也許她說的是真的，這丫頭穿的戴的都不是便宜貨。”那個稚嫩的聲音好言相勸。

“廢話！老子不是瞎子，不然干嘛抓她？”公鴨嗓在地上轉著圈子，“再等等，過會兒老三還不回來咱就轉移。”

“要不然……”粗聲大漢很顯然圖謀不軌。

“急什么！”公鴨老大像是從牙齒縫里擠著字句，“拿不到錢，這丫頭就分給你們，不過，第一口是老子的……”他忽然縱聲狂笑，聲音嘶嘎尖利得令人渾身不舒服，有只爪子在我身上四處亂摸著。

“別碰我！否則我保證你們絕沒有好下場，”我用力掙扎，恨恨地對著自己看不見的敵人，“你們無非是三種方案，一是拿錢交人，二是拿錢撕票，還有就是拿不到錢撕票……你們沒有想過第四條路么？拿不到錢也放人？”

“拿不到錢還放人？你當老子是傻了？”公鴨喉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嘲笑，像是聽到癡人說夢。

“沒錯。以我的估計，你們應該才出來不久，現在就急著回去不會有遺憾么？你們當然可以殺了我，但結果是什么？一個也跑不了，這個我敢保證。即使你們不殺我只是干點別的壞事，憑魚氏的影響財力，你們以為會有好下場么？反之，你們好好地放了我，就當只是開個玩笑，然后拿著我給的錢遠走高飛，既不會被追捕又沒有后顧之憂，反正我也沒見過你們見了面也不認識……你們自己好好想想。”

“她在說什么？”那個怯弱的聲音傻乎乎地提問，公鴨嗓沒出聲，反而是粗聲大漢開了腔。

“不要相信她，這丫頭在引我們上鉤。”

“我說的是不是真的要看你們老大。”我盡量裝出不屑他智商的神態，偷偷解著手上的繩子。

聽起來他們都在前面，背后應該是視覺死角，繩子開了就容易多了，雖然一定逃不了，但多少可以贏得一些時間。

綁匪頭子不作聲，心跳沒有節奏，緊張與恐懼令我喘不上氣，氣氛很壓抑，不只是我，包括那群人都在數著時間分分秒秒滑過，靜默帶來的沉重感幾乎令人窒息。

“老大！”寂靜里忽然響起那個怯弱的聲音，同時手上一松，繩子被解開了！“四點了，三哥還沒回來，怎么辦？”

“把這丫頭帶上，走！”公鴨嗓幾乎連一秒鐘都沒遲疑。

有人跑到身邊，看到手腕繩索已松居然沒吭氣，假意解了半天將我兩只手松松綁在一起，默不作聲解開我腳上的繩子，拽了拽我，“起來吧。”

看來那孩子在幫我，我老老實實站起身，偶爾被推一下，更多的是扶著，走了沒幾步便被截了下來。

“滾開小四。”那個粗聲大漢捉住我的手臂，不只仔細檢查了繩索是否結實，還往里緊了緊，幾乎勒進我的手腕。

哐啷一聲，鐵門被打開了，潮濕的海風立刻撲過來，看來我的推斷沒錯，這里果然是個船塢。

根據海浪拍擊沙岸的聲音推測，這里遠離市區，大海離船塢不遠，但跑的話，估計很快就會被追到。

“你們要帶我去哪兒？”我故作驚慌，一步也不肯走，甩開他們就跑，“你們別帶我上船，我怕水！”

“老二，抓住她。”公鴨喉的命令很簡短，有人忽然把我抱起來，一邊大步走一邊肆意輕薄，我像瘋婆子般大聲尖叫，歇斯底里，這些人重新粘住我的嘴，扔到硬梆梆的船板上。海浪就在身邊，發動機響起，我假意瑟縮成一團，嗚嗚哭泣。

他們果然要往海上逃，認為這樣才不容易被抓到，我等待船只駛進海洋深處，一邊豎著耳朵仔細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