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覺得魚小琉的話是一種語言暗示，很輕蔑，類似“看你能和君梓走到哪一步”。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何況我以她的名義干了不少事。魚小琉說話句句經典，程陌的頭點得頗有節奏。

原本以為是宴無好宴，還好真金退散，留下我這假貨如坐針氈。兩位副總沉默是金，我坐在那里，感受烏鴉飛過的寂靜，悄悄吞咽食物。

咀嚼的間隙我也張望，居然發現他們似乎也在彼此觀察并窺視我。這算什么？面面相覷？

“你們在想什么？”我愣愣地來了一句，倆人看了看我，異口同聲，“想你。”

“不是吧？”我刷的一下紅了臉，“有必要說得這么直白么？”

“你想多了。”居然是統一口徑！我一個沒hold住，嗆得拼命咳嗽，倆人又是同時遞過濕巾，我左看右看，終于拿走膝上的餐巾丟在桌上。

“你倆到底在干嘛？”

“得問程大少，”君梓淡漠卻深思的黑眸灼灼有神，“有話直說。”

“沒問題。”程陌像是早就在等著別人發問，天然如醉的紅唇莞爾一笑，“咱倆從小就明爭暗斗，你不是擅長以退為進么？我喜歡寸土必爭，不過這一次似乎弄擰了，”他的目光從君梓那邊飄過來，笑瞇瞇地圍著我繞了一轉，回到原地，“我說不清楚但是感覺得到，現在這個魚小琉，和幾分鐘前跟我說話的魚小琉，不是一個人。”

哐啷，我的杯子被撞翻，嘴角忍不住抽搐。

“你在開玩笑么？”

“我像在開玩笑么？”這家伙似笑非笑，莫測高深地看著我，像在玩味面前的食物。

怪不得有人說意外事故的當事人都是鬼使神差，今天這個約見不就是自投羅網么？他是故弄玄虛蓄意報復，還是真的——我跟救了狼的東郭先生有什么區別？

侍者在面前忙忙碌碌，我的腿在桌子下面不停哆嗦。

“程陌，我應該跟你無冤無仇？”

“的確，你待我還算不錯，比魚小琉強很多。”

“程大少的想象力還真豐富。”君梓冷冷地插進一句話，侍應生剛走便握住了我的手。

“我只是不想被當做傻瓜，”程陌對整理完餐桌準備離開的服務生舉了舉杯，“你不覺得無論從神態舉止，性格興趣等各方面來說，這位美女和小琉都不可能是一個人么？真的是人格分裂？我對所有未解之謎都很感興趣，也希望沒人懷疑我的智商。”

“難道你認為有人可以冒充？我那里有DNA比對副本。”君梓譏諷的的語氣完全像對待神經病人。

“所以才說是未解之謎啊，究竟是精神疾病還是另有其他原因，我覺得有必要找一下專家，或者物種學家？靈異學家？”

這就是同情心泛濫的后果，我心里的懊悔像被施了化肥瘋長的小苗，恨不得一巴掌就把這個大隱患拍死。

“君梓，我想回家。”三十六計走為上策，眼下我只能想到這個。

“我勸你還是三思而后行，”君梓丟下餐巾站起身，俯身對著坐在那里的程陌，“誰敢動魚兒一根汗毛，我會跟他拼命。”

“很狂野嘛，不錯，很不錯！”那家伙也站了起來，興致勃勃地輕輕鼓掌，“原來冰山也有不淡定的時候，可惜我不只對未解之謎感興趣，對你君副總的忍耐極限也很好奇，這周末我會帶專家過去，如果小琉有病，還是不要拖延的好。”

”有病的是你吧，“君梓的咬肌狠狠動了兩下，松開緊握的拳頭，攬住我的肩，”回去吧魚兒，離這個瘋子遠點。”

我幾乎是被半推半扶地被帶了出去，腳底下像踩著棉花，恍恍惚惚聽到后面傳來一句“這周末見”，我一回頭，差點從餐廳樓梯上滾下去。

“放心，我不會讓他傷害你的。”君梓急忙扶住我，“上次出海不是說要回去嗎？這周末之前，去吧。”

他忽然將我橫抱起來，貼在身上，一步一個腳印地邁開步子。

“還有幾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我想跟你跳第一支舞。”這是我離開前的愿望，把頭鉆進他散發著薄荷氣味的頸窩間，我想記住這個味道。

“生日可以提前過，就我們倆，”君梓輕輕吻著我的耳朵，“第一支舞，最后一支舞，我都只跟你跳。”

“我怕我會忘記，魚很善忘。”

“如果你忘了，我會提醒你，我會到你帶我去過的礁巖找你，等你想起我為止。”

……

魚家有自己的宴會廳，回來之后，我們便在里面旋轉起來。從學會跳舞我還沒有機會在公開的宴會中露面，也許以后都不會有。我在他的臂彎里，起初還留意節拍和旋律注意到有下人們偷窺，漸漸的，什么都忘了。我的眼睛里只留下他溫暖的笑容，閃亮的眸子，線條雋秀的面孔。

午夜十二點還沒到，王子帶著灰姑娘，跳舞。第一支，到最后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