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fēng)起，寒意漸濃。一片片梧桐葉，從路邊的樹上落下，鋪滿腳下的石子小路。

每天傍晚，我背著書包，排隊放學(xué)回家。大院內(nèi)，冷冷清清。村大隊會計室的北墻上，也看不到電影幕。放學(xué)的隊伍，走到這里時，大部分學(xué)生都離隊回家。我無精打采，腳下隨意踢著一塊小石子。就在這時，聽到有人喊：“開鍋。”緊接著，又有人答：“冒油。”

我停下腳步，四處張望，聽出聲音從幼兒園門前傳來。于是加快腳步，跑到巷口。只見一群八九歲大的孩子，分成兩隊，正在巷子內(nèi)做游戲。這游戲經(jīng)常在學(xué)校玩，規(guī)則很簡單。首先，在地上畫兩個均等的大方框，方框一角，各留一個門，代表游戲雙方的家。然后，再選出兩名隊長。為保證游戲雙方人員實力相當(dāng)，隊長一次只能挑一名隊員。有時，某人戰(zhàn)力超群，另一方也可以同時加兩人。游戲開始前，隊長決定留幾個人在家守家，幾個人出去進(jìn)攻。

游戲有兩種玩法，一種有跑道，一種沒有跑道。有跑道的玩法，講究技巧。因為跑道經(jīng)過對方的家，向外沖時，對方會在跑道邊伸手推人，被人推出跑道或踩線，都算輸。所以，要聲東擊西，靈敏躲避對方攻擊。沒有跑道的玩法，相對簡單，出門之后就要單腿跳。對方會派出人來攻擊你，雙方只要有人腳放地下算失敗，必須退出游戲。當(dāng)然，你的腳只要踩在對方大門上，就可以不必單腿跳。游戲中，只要有一方的人沖進(jìn)對方家里，用腳踩到邊角上的橫線，就算勝利。

我觀望片刻，剛想離開。人群中有人高喊：“程得勝，一對一，敢和我玩幾把嗎？”我遁聲望去，看到林玉豪神情冷傲，站在場邊發(fā)出挑戰(zhàn)。他身邊站著冷肖天，冷肖海兄弟。在學(xué)校玩游戲時，我曾經(jīng)將他不小心摔倒在地，磕破頭，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搖搖頭，不說話。

“不敢？”林玉豪冷笑道，“還是怕輸？”

“沒興趣。”

“三局兩勝。”林玉豪自信道：“只要今日贏我，你我恩怨一筆勾消。”

我放下書包，點頭說道：“好，一言為定。”

兩人說話之際，冷肖天早就將玩游戲的一群孩子趕走，清出場地。林玉豪搶先站在一個方框內(nèi)，做出防守的姿態(tài)。我不慌不忙，抬腳走進(jìn)跑道。抬頭看了看林玉豪，笑道：“注意，我要沖出去了。”說話之際，腳下用力，向外便跑。林玉豪雙手平推，抓向我胸口衣服。

我眼疾手快，見他雙手抓來，忽然蹲下身來，反抱住林玉豪左腿，向外猛拉。林玉豪雙手抓空，身體立刻失去重心。他想要回防，卻晚了半步，左腿被我抱住，拖出門外。

“一比零。”場外有人大聲報數(shù)。

林玉豪扭過頭，一字字道：“周大壯，你別急，靠邊等著。”

周大壯道：“輸不起？”

林玉豪道：“對，輸不起。”

我問道:“第二局，你攻還是我攻？”

林玉豪道：“你守，我攻。”

我笑道：“好。”走向另一邊，等著林玉豪。林玉豪慢吞吞走向跑道，招手道：“看好了，我要沖了。”身體向前，做出沖鋒的架勢。我雙手環(huán)胸，笑道：“沖啊，別做縮頭龜。”林玉豪怒吼一聲，沖向第一個跑道彎道。我任他跑進(jìn)，并不阻攔，轉(zhuǎn)身站在最后一道防線前。

林玉豪奇道：“程得勝，你為什么不全力阻攔？”

我故意引他分心，笑呵呵說道：“呵呵，我愿意。”

林玉豪心中冷笑，并不在意。一般情況，守方在家里閃躲挪移，空間大非常大，比攻方占盡優(yōu)勢。對手放棄優(yōu)勢，必然有其想法。

冷肖天提醒道：“林哥，小心有詐。”

林玉豪罵道：“詐你媽。”腳尖點地，沖向跑道出口。我兩臂平胸，雙掌全力推出。林玉豪側(cè)身躲開，隨手反推我的肩膀。此番交手，對戰(zhàn)的雙方你來我往，都是以快打快，各盡全力，一時間勝負(fù)難分。斗到激處，我右手抓住林玉豪左手，林玉豪右手抓住我的左手。兩人同時抱住對方的腰，一起滾出跑道。

周大壯不失時機，大喊一聲：“第二局，雙方打平。”

冷肖天道：“周大壯，你眼瞎啊？為什么算打平，明明是林哥勝。”

冷肖海道：“對，欺負(fù)老子不懂規(guī)則是吧？”

周大壯笑道：“你們不服判決，可以問問，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第一局，以巧取勝。第二局，兩敗俱傷。第三局，你想以速度取勝。”林玉豪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塵土，陰聲道：“程得勝，好算計。”

“看破，不說破。”

“決勝局，我不會讓你贏。”

“走著瞧。”

周大壯問道：“第三局，我可以做裁判嗎？”

我點頭道：“當(dāng)然可以，我沒有意見。”

林玉豪道：“廢話少說，你小子不一直在做嗎？”

周大壯笑道：“好，各就各位，預(yù)……備……開始。”

我和林玉豪各自站在家門口，做好沖鋒的準(zhǔn)備。雙方聽到開始口令后，都迅速沖向跑道。我身體靈活，奔跑速度快。跑出來時，林玉豪還有一小半路程沒有跑完。我心中暗喜，加快奔跑步伐。當(dāng)我沖進(jìn)林玉豪家的跑道時，發(fā)現(xiàn)對方居然站在跑道外，等候多時。

我停下腳步，問道：“這也行？”

林玉豪道：“當(dāng)然。”

我笑道：“好算計。”

林玉豪道：“彼此彼此。”說話之際，伸手便抓我的手腕。我側(cè)過身，揮肘擋開。與此同時，抬腿向前便跑。林玉豪一抓不中，早有防范，雙腳橫移，迅速又?jǐn)r在我的身前。

我虛晃一槍，退回第一個彎道防守。猜想讓林玉豪會跟著退回，趁其立足不穩(wěn)，尋機突圍。林玉豪氣定神閑，沒有上當(dāng)，招手笑道：“來，有種沖進(jìn)去。”我笑道：“我不急，這是你最后的機會。如果把握不住，全盤皆輸。”

林玉豪道：“我不會給你機會。”

我淡然說道：“沒有人能無緣無故的成功，機會只掌握在有準(zhǔn)備的人手中。恰好，我就是有準(zhǔn)備那種人。”話音剛落，轉(zhuǎn)身沖向林玉豪。

林玉豪雙拳緊握，暗中蓄力。陰笑道：“我等你來。”

“比賽開始。”周大壯目不轉(zhuǎn)睛，關(guān)注雙方動向，口中大聲說道，“程得勝，首先發(fā)動進(jìn)攻。他開始奔跑，他能沖過林玉豪布下的天羅地網(wǎng)嗎？“

”能。”

“一定能。”

場地外，眾人也都屏住呼吸，觀看終極一戰(zhàn)。有不少人聽到問話，大聲回應(yīng)。他們被冷肖天趕出游戲，當(dāng)然心有不甘。

“我去。”冷肖海驚道，“小兔崽子們，這是要造反的節(jié)奏。”

“造反？”冷肖天道，“借他們一百個膽，也沒有人敢。”

林玉豪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不等我靠近，身體忽然下蹲，右腿緊貼地面，使出一記掃堂腿。我雙腳離地，躲開林玉豪進(jìn)攻。林玉豪一擊不中，腳起連環(huán)，左腳再次踢出。

這一腳迅速有力，正中我的右肩。我身體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強忍住巨痛，穩(wěn)住腳。一步一步，沖進(jìn)林玉豪家，用右腳的腳尖，觸點取勝。

“算你狠!“林玉豪冷哼一聲，轉(zhuǎn)聲便走。

冷肖海心有不甘，問道：“林哥，這就放過他了？”林玉豪心中怒氣，正無處發(fā)泄，聞言一巴掌拍在冷肖海的腦袋上，怒道：“怎么？你嫌我丟人還不夠是不？你行，你上！”

冷肖海忙道：“不敢，不敢。”心中卻想，“靠，算老子倒霉。”冷肖天道：”好戲剛開場，林哥，你瞧好吧!“林玉豪目露兇光，一字字道：“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我和林玉豪梁子，就此結(jié)下。在村里上學(xué)倒還沒事，后來去于家夼村上學(xué)，他勾結(jié)其他同學(xué)孤立我，還攔在路上找事，幸好大爺家的哥哥和朋友路過，才沒有發(fā)生校園霸凌事件。

不過，有些事后來還是發(f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