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雙魚捂住嘴輕輕咳了一聲，“所以是林燁救了顧大人是嗎？”

顧啟光笑了，“所以說，他早就該死了，能活到現在，已經是有人替了他的命。”

“對了，既然我馬上要離開了，最后再幫你們一次吧，”顧啟光尋向蕭患生，“蕭大人，恐怕還要麻煩您一件事。”

“顧公子客氣了，您說。”

“我想去見長公主一面。”

蕭患生稍稍猶豫，“我會去請示長公主的......”

“不用，你帶我去就可以了，她一定會見我的。”顧啟光胸有成竹。

蕭患生就沒再說什么了，本就是舉手之勞，顧啟光既然這么有把握，他也用不著擔心。

刑部本就離長公主府不遠，蕭患生心想，若不是因為看不見了，顧啟光恐怕也不會請自己帶路的。

長公主的侍女看見顧啟光后臉色突然變得很差，但還是冷著一張臉把顧啟光帶進去了。

沒了蕭患生在一旁幫他排除些障礙物，顧啟光一路上磕磕絆絆，終于還是在邁步進入廳內時被絆了一腳。

他能感覺長公主正在主位看著他。

于是他笑著說，“長公主見笑了。”

長公主抿著嘴沒說話。

顧啟光微微歪頭一笑，“蕭錦容，你不會連個座位都不愿意賜給我吧？”

長公主低聲道，“我以為你知道我不想見到你，你卻還是來了。”

“蕭錦容，我們不是許多年前的人了，算來你我也都三十有幾了，再過幾年就要步入不惑之年，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如今我也要離開了，見你一面不算過分吧？”

“......”長公主眼中依舊一片清明，也沒說讓不讓坐，就靜靜的看著顧啟光，“你呀，這么多年了嘴上的本事是一點也沒落下。”

“今天顧平韓走了，我有些話也不知道說給誰聽了，想起來當時關系好的也就你一個，于是想著來見見你，也有句話想問你。”

“......什么話？”

“這么多年了，你就沒后悔過？”

長公主沉默了，半晌后她含著淚抬頭看向顧啟光，“后悔什么？做都做了，后悔還有什么用？”

“謝長平......這么多年以來我特別想知道，謝長平得知你要殺他的時候，心里會不會特別難受？”

“顧啟光！你非要今日......你非要這樣戳我的傷疤嗎？”

顧啟光不知是嘲笑長公主，還是在自嘲，嘴邊露了個笑，“我知道你自責過，但我今日來并不是為了嘲笑你，只是想告訴你，我們都有錯，但至少有一個人沒錯......”

“是我，對不起你們......”

“不，不是對不起我們，是對不起林燁......從始自終他一直為你著想，他一直喜歡你，你知道嗎？”

長公主身子猛地一斜，手緊緊的抓著袖子，有些發抖，“不......他從未說過......”

“是啊，你一向聰明，卻從未看出他對你的情意，又或許是他隱藏的深，我們竟都看不出來......可就算你不知道，可當他要拼了命救顧平韓的時候，你竟一點往日的情分都不顧？”顧啟光看不見，卻能聽見長公主隱隱的啜泣聲，他冷笑一聲，“從前我沒有指責你的立場，因為我當時也不過只是一個膽小怕事的人，可如今秋華死了這么多年，顧平韓也死了，我也瞎了眼，只有你一個人什么也沒付出，我真是不甘啊。”

“你......”長公主慢慢走近，拿手去輕輕觸碰顧啟光的眼，“你竟看不見了嗎？”

年輕的時候，長公主無數次羨慕顧啟光生了一雙內含星子的眼眸。

可如今這雙眼也漸漸看不見了光芒。

“其實......我不恨于淵了，每當想起當年我做下的事，我就會覺得渾身發冷，我不知道我當時為什么會變成這樣......”長公主的手突然墜在顧啟光的肩膀上，她微微彎腰想要止住自己的眼淚。

顧啟光拿住她的手腕，卻發現動不了，還是像從前一樣在力氣上永遠比不過那個小姑娘，想到這里不由得笑出聲，“這么大的力氣，也不知謝長平是怎么受得了你的。”

長公主咬著唇沒出聲。

“其實我猜到了，你去見過顧平韓吧，就在那天他自殺之前。”

長公主點頭，“刑部有密道，還是我那時候派人挖的。”

“那姓李的公子說見顧平韓回頭笑過，我一聽就知道是你去見過他，這么多年還是只有你能把他逗笑，”顧啟光笑了，想到了從前四個人在一起玩過的日子，“他是沖你笑的吧。”

“是......”

“不過你可把那個李姓小子害慘了，現在人還在刑部沒出來呢。”

“我知道，過會兒我便派人去說，”長公主說完又看他，“你呢？真要走嗎？”

“我留在這又能干什么呢，不如去外面闖闖，然后找個清凈的小鎮落腳，當個說書先生，豈不快活？”

“......”長公主抹去眼里的淚，笑，“好啊，等以后我不當這個長公主了，就去聽你說書，你要是說不好我可不捧場。”

顧啟光拿捏了下嗓子，接話，“這位小姐您可聽好了，保準讓您滿意。”

......

后來顧啟光走了，只帶了行囊和能為自己探路的木棍。

一路上走的磕磕絆絆，遇見了各種各樣的人，跋山涉水，然后帶著滿身滄桑找了個小鎮安定下來。

鎮上的人都喜歡這個說書先生，不止因為這個說書先生樣貌英俊，還因為他總會說些他們這些人從不能到達的京城里的趣事。

故事里的秋華喜歡一位世族大家的小姐，世族大家的小姐卻喜歡行俠仗義的長平公子，還有兩位好友，兩位好友卻互相看不慣總是打架，大小姐就會說笑話逗打完架不說話的兩位朋友。

他們都猜測這位說書先生就是這個故事里的人，有人猜他是那位秋華，有人說他是那位長平公子，更多的人卻認為他是那兩位大小姐的朋友中的一個。

有個喝茶的公子拿扇子一指說話的人，道，“你倒說說，怎么會是朋友而不是長平公子呢？”

回話的是性子潑辣的老板娘，“老娘見過這么多人了，還能連這個也看不出來嗎？”

這位說書先生說起其他人都是帶著懷念的，有誰會懷念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