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瞎子又向另一艘小船上問同樣的話,船上人回答與大船上人回答是一樣的。
瞎子不氣餒,不灰心,見船來就打聽,見人就問,一天、兩天、三天、甚至于十天、一個月、三個月、一年他都問同樣的話,堅守碼頭,從不放棄。
時日一長,慶余號碼頭人人都知道有這么一個人,誰也不去理他,更不會去管。
有些人把他的話左耳進右耳出,有些人也不會刻意地幫他留心他要打聽的人,以后遇上了注意一下就是了。
瞎子常年累月在慶余號碼頭打聽白玉帝的下落,有人認為不妥,建議他去別的地方打聽,或許還有機會。
然而瞎子生性倔強,就是不離開碼頭半步。
也有人問瞎子打聽白玉帝干什么?
和他又是什么關系?
瞎子則樂呵呵地說自己和白玉帝是表親,只因家境貧寒,孤身前來投奔,他是個商人,家財萬貫,收養一個瞎子應該不是問題,就算白家不能收留,隨手灑點銀子,也夠瞎子過一輩子了。
大家聽說瞎子在尋貴親,私下算計,若能幫一下忙,也不算什么重活,說不定人家一感激,撒手一擲,賞幾個大元寶也是有可能的。
漸漸地,幫他打聽的人越來越多,幾乎整個辰溪縣的人都知道慶余號碼頭上有個瞎子在找白玉帝的下落。
不論寒冬酷暑,日曬雨淋,年復一年,瞎子始終不放棄尋找白玉帝的下落。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又好幾年過去了,瞎子仍然沒有打聽到一點點關于白玉帝的下落。
然而,生活的困境,促使得瞎子看上去老了很多,一臉憔悴,滿頭白發,駝著背,但行動自如,精神不衰。
又一年來臨了,瞎子沒打算在這一年里有什么收獲。
盡管他很想打聽到白玉帝的下落,可是他不放棄,只要不放棄,總會有希望的。
畢竟在這里苦等了十多年,一點消息都沒有,要是這樣放棄了,那太可惜了。
這一年的一天,春暖花開,水波蕩漾。
慶余號碼頭迎來了一年里的旺季,碼頭老板和工人高興得不得了。
在這里,進出船運貨物繁雜,來往之人天南地北,魚目混雜。
老板擔心貨物弄錯,便請瞎子幫他照看一下,每日賞他幾紋錢,瞎子高興極了,連忙帶謝,總算一日三餐不用愁了。
約莫午牌時分。
慶余號碼頭來了一艘大帆船。
船上堆著滿滿的貨物,十幾個水手在不停地撐船。
船頭立有一個,此人圓臉闊腮,虎背熊腰,身著錦緞大褂,手搖紙疊扇,樂呵呵地朝碼頭老板抱拳說道:“別駕多年不見,不知可好?”
碼頭老板呵呵還禮道:“托福托福。仁兄大駕光臨,小弟托福托福。不知仁兄今日送什么財來了?”
圓臉漢子哈哈說道:“老本行!但不知是否老規矩?”
碼頭老板道:“仁兄哪里話,您是我的財神爺,當然老規矩。請上岸來,我們一起好好喝幾杯。”
圓臉漢子道:“請!”
帆船漸漸靠岸來,水手正忙著拋錨。
瞎子一旁聽了好久,忙地走過來,抱拳向帆船上人問道:“老哥!瞎了有禮了,請問貴船上有沒有一個叫白玉帝的人,白是黑白的白,玉是寶玉的玉,帝是帝王的帝,此人乃鹽商,家住麻陽嶺。”
圓臉漢子聽下一怔,上下打量了瞎子一番,道:“你問這人干什么?”
瞎子道:“我和他家是表親,實不相瞞,我有一件東西要轉交給他。瞎子在這里苦苦等了他十多年了,目的就是要將家父臨終前的一件遺物親手交給他,以了夙愿。”
圓臉漢子道:“什么東西?”
瞎子道:“一件價值連城的寶貝。”
碼頭老板眼睛一亮,道:“瞎子,你哪有什么寶貝?別在這里胡扯了,十多年了,我還不知道你呀,走開走開。”
圓臉漢子貪財,勸道:“別駕不要這樣,或許他真有什么寶貝也說不定。”
碼頭老板道:“好,瞎子,你說,你有什么寶貝?”
瞎子道:“對不起!家父臨終時說過,要瞎子必須親手交于白大爺手上,對旁人絕不透露一個字。”
圓臉漢子半信半疑,道:“我們是表親嗎,怎么大爺我一點也不知道?”
瞎子道:“我們這門親乃上輩分葫蘆扯冬瓜的關系,具體瞎子也不清楚。不過,瞎子聽家父說,我姑奶奶乃大爺三叔公正室,若按此推斷,我們之間還真帶一點親呢。”
圓臉漢子對于這門親戚關系也搞不清楚,本不想理他,但一聽說瞎子有寶貝交于他,心想不管是什么先見識一下再說。道:“實不相瞞,本大爺就是白玉帝。”
不料,瞎子搖頭說道:“你不是白玉帝,你一定是為了我的寶貝,故而冒名騙瞎子,瞎子才不會上你的當呢。”
那叫白玉帝的人呵呵地道:“那你要本大爺怎樣才相信我呢?”
碼頭老板疑惑地看著白玉帝,問道:“韓大爺,你什么時候改名換姓了?你不是叫韓世寵嗎?省城最大的布商。”
白玉帝道:“實不相瞞,在下年輕時候犯了一個大錯,為躲避官府,這才不得不改名換姓,改行做起布商來了。”
碼頭老板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
瞎子道:“既然你說你是白玉帝,那瞎子有幾個問題想請教?”
白玉帝道:“請講!”
瞎子道:“大爺今年貴庚?”
白玉帝道:“五十有六。”
瞎子又問道:“家住何地?”
白玉帝答道:“麻陽嶺金龍寨。不過,那是以前,現在本大爺家住湘西辰溪縣紅梅山莊。”
瞎子聽后,說道:“你所說這些還不能證明你是白玉帝,所以這件寶貝不能給你。”
白玉帝急道:“那你想怎樣才肯相信本大爺?”
瞎子道:“瞎子不明白你為什么好好的麻陽嶺不住卻要搬家呢?”
白玉帝道:“本大爺不是說了嗎,年輕時不知天高地厚犯了件案子,為躲避官府這才不得已。”
瞎子耳朵向前一側,想仔細聽清楚他的話,問道:“可以問什么案子嗎?”
白玉帝無所謂地道:“告訴你也無妨,當年本大爺搶劫鳳凰城,血屠白三狼,案子搞得有點大,家母怕仇人上門,就叫我到這里躲一躲。”
瞎子一聽‘白三狼’,怒火爆發,憤怒不已,但他還是強忍淚水,繼續說道:“你現在告訴我們,不怕我向官府告密?”
白玉帝豪橫地道:“不是本大爺小瞧你,就你一個瞎乞丐能掀什么大浪?就算到了官府,大老爺也未必相信于你。”
瞎子連連點頭道:“這個瞎子相信。不過,瞎子不會向官府告密。”
白玉帝急得不耐煩了,道:“廢話少說了,到底是什么寶貝,快點拿來!”
瞎子推辭道:“對不起!還有一個問題,你是什么時候由鹽販改做布商的?”
白玉帝道:“麻陽嶺搬家之后,那時鹽販越來越多,生意不好做,所以只好改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