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個人的文藝復興
- 白先勇
- 1162字
- 2019-01-10 17:58:51
文建、文教要合乎時代需要
欣聞“文建會”成立,我們衷心盼望一些文化上的當務之急,能因“文建會”的成立而積極推展。
第一,希望“文建會”能集合各方面專家,認真檢討過去三十年文化建設的方向與文化教育上的缺失。
舉例而言,學校教育里中學、大學人文教育的偏廢。由于聯考制度,中學即采文理分科延續至大學,許多讀理科的學生對于人文學科的偏廢無法彌補。“文建會”主任委員陳奇祿先生曾提出要加強大學人文教育,我們期望現在能擬出具體方案,提供“教育部”參考。文化建設應從學校開始,如果學校的文化建設教育不健全、不落實,則推動全面性的文化建設是比較困難的。
再舉一例,臺灣大學為臺灣最高學府,應該是最完整的大學,但由于人文的缺失,竟一直沒有藝術學院。世界上一流的大學,美國的哈佛、耶魯,英國的劍橋、牛津,都有藝術學院。當然也許有人會說現在單獨成立了藝術學院啊!但我認為這不可混為一談,藝術學院單獨成立是培養創作人才,而臺大成立藝術學院則應走向音樂史、美術史、戲劇史的研究。我們的臺北故宮博物院有最好的收藏,而研究這些資料的接棒人在哪里?這是很嚴重的問題。臺大成立藝術學院并不需要花很多錢,但是臺大有了藝術學院則意義大不相同,那是表示我們對人文教育的尊重。這是我們三十年來文化的偏失,以前也不斷有人提出這問題來討論,但我想“文建會”若能重新拿出來討論,意義會大不同,因為“文建會”是統籌協調乃至決策單位,如向“教育部”提出建議,較為有力。
第二,有些不合于時代要求的禁忌,應提出來討論。
例如臺灣一些大學的中文系沒有開設現代文學的課程,而有些中文系即使開了這門課,也有很多近代文學作品不能教,原因是三十年代文學沒有開放。最近既然可以把大陸上的劇本拍成電影,傷痕文學也可以在報章雜志上披露,而三十年代沈從文等人的作品不能拿出來研究,這不是很大的矛盾嗎?中國大陸已經開始對臺灣文學做有系統的研究,北京大學、上海復旦大學、廣州中山大學、福建廈門大學都開設了整個學期臺灣文學的課,起步比我們還快,而我們對大陸文學卻沒有系統的認識。
最近召開“國史會”已經解除了很多禁忌,為什么不能選擇性地開放三十年代文學?畢竟三十年代是我們歷史的一部分,我們不應該抹殺歷史,我們可以用分析和批判的眼光來看三十年代文學。
當然不只是三十年代文學,抗戰文學也是很重要而應該整理的文學課題,我們也沒有做,反而讓外國人先開“抗戰文學會議”,這是很大的笑話。
我們大學的中文系不能再做現代文學的零星研究,應該有一套完整的研究課程,從兩條線并行研究,一是從“五四”到三十年代文學、抗戰文學,大陸一九四九年以后的文學至今日的文學發展;另一是臺灣自己的文學,從日據時代的臺灣文學到現在的文學發展,做一貫的研究。
但愿“文建會”在陳主任委員的主持下,能夠使我們的文化建設真正轉消極為積極。
一九八一年《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