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1935年第一次“爐邊談話”

——恐懼在消失，信心在增長……對民主政府的信念正在恢復

1935年4月28日

自從1月4日向國會提出年度咨文以來，我還沒有對公眾作過廣播講話。在這許多星期里，國會一直在艱辛地致力于制定關系國計民生的立法，已經取得并且正在取得顯著的進展。

在講到任何具體的措施之前，我希望大家都明確一件事實。這就是，政府和國會從事這項任務時，決非毫無章法。我們的每個步驟都同其他一切步驟具有肯定的聯系。制訂有關國計民生的計劃，在某些方面好像造船。我常訪問的沿海各地，人們在建造遠洋巨輪。這種巨輪正在建造時，雖然鋼架已經裝接在龍骨之上，外行人還是很難設想它在破浪遠航時的壯觀。

有些人可能看不明白，但是就在組成整個結構的無數零件中，最后將會產生人類的一件有用工具。制訂一項國家政策也是這樣。三年來，我國的目標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在三年以前的社會思潮中，至上的是個人自身的利益和集團的私利。大眾的利益是不受重視的。

經過三年的深刻思考，情況發生了變化。越來越多的人，由于思想比較清楚，認識比較明確，考慮的已是全局，而不是僅僅涉及一個部門、一種農作物、一類工業、或是個人行業等局部問題。這是民主原則的巨大進展。我國絕大多數的人民，在評斷所見所聞中是懂得如何分辨良莠的。他們懂得重建美國的過程不是一天之內，也不是一年之內完成得了的。盡管有少數人企圖制造混亂、渾水摸魚，但是美國還是在重建中。比起許多許多年以來，美國人民從總體上說要感覺好得多——愉快得多了。

要想看到我國的清楚透徹的全貌，最困難的地點是華盛頓。有時候，我想起威爾遜總統曾經說過：“來到華盛頓的許多人，知道的并不是實際情況，很少有人了解合眾國的人民在想些什么。”所以，我才有時候離開這個行動的現場去釣幾天魚或者回到海德公園的家里，以便有個機會安靜地思考一下國家的全局。就像人們所說的那樣：“避開樹木，好看一看整個森林。”從長遠的觀點看全國，這是你們選我充任的職務的一項并不尋常的責任。大家是不是曾經想到過，我國其實只有兩項職務是由全體選民選任的——這就是總統和副總統。這就使得副總統和我本人特別需要考慮到我們對于整個國家的責任。因此，今天晚上，我是對全體美國人民來談美國人民的全體的。

我眼前最關心的事，就是實現國會剛剛批準的偉大工作計劃的目標。它的第一個目標，是為現在領取救濟金的男女公民安排工作，從而在物質上有助于我們毫無疑問已經走上的復興道路。我不打算引用大量的數字以致反而說不清楚。因為許多數字被用來說明許多不同的情況。所以，還不如把我們的注意力集中在同這個失業問題有關的兩三件基本事實上。的確，商業和工業肯定已經好轉，而同時靠領取救濟金過活的人仍很多。然而，在冬季這樣的人有所減少而不是有所增加，這還是五年來的第一次。這樣的人還在減少。顯而易見的事實是：比起兩年前的今天或者一年前的今天，個人有工作的人增加了好幾百萬；對于愿意工作的人，工作機會也在日益增多。盡管事實上在我國和在一切其他國家一樣，失業仍舊是個嚴重的問題，但是我們已經認識到采取某些有效的補救措施的可能性和必要性。這些補救措施可分兩類。第一類其目的在于救濟、減少和預防未來的失業；第二類是為了在當前的緊急情況下采取切實可行的手段來援救失業者。我們的社會保險立法就是解決第一個問題的一種嘗試；我們的工賑計劃則是解決第二個問題的嘗試。

現在國會審議的社會保險計劃，是政府未來解決失業政策的必要的組成部分。雖然我們目前和計劃中的以工代賑開支完全規定在我國合理的信貸資力范圍之內，顯然我們還是不能年復一年地繼續給政府制造赤字的。我們現在就要開始為將來作好準備。正是為此，我們的社會保險計劃才是全局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這項計劃中，提議的養老金就是為了促使已屆退休年齡的人放棄自己的工作，從而給年輕一代的人更多的工作機會，同時也使大家在瞻望老年的前景時都能有一種安全的感覺。

法案中失業保險的部分，不僅將有助于個人避免在今后被解雇時去依靠救濟，而且通過維持購買力還將緩解一下經濟困難的沖擊。失業保險的另外一個好處，是它將促使雇主們更仔細地進行計劃安排，從而通過穩定就業本身來達到防止失業的目的。

然而，社會保險的各項規定都是防備未來的。通過我國有史以來最全面的工作計劃，國會已經盡到了我們解決失業者眼前急需的責任。我們的問題是給現在依靠救濟的三百五十萬可以工作的人找到工作。這既是政府的問題，同樣也是私營工業的問題。

我們正在不失時機地開始執行政府的大規模工賑計劃，我們有一切理由相信今年秋天就可以全面鋪開。在指導這項計劃中，我將遵循六項基本方針：

1．工程應該是有用的。

2．工程的性質應使相當部分的開支用于勞動工資。

3．工程應使國庫相當部分的開支得以最終回收。

4．每項工程的撥款均應立即實際地用掉，不應移作未來各年之用。

5．工程的性質必須適合向領取救濟金的人們提供就業，不應有所例外。

6．工程將依照各地領取救濟的工人人數多寡予以安排。

下面說明我們將怎樣具體指導這項工作：

1．我將設立一個審計處，就一切開支的建議進行初步研究。

2．計劃由審計處篩選后轉交調配處。調配處由負責工賑計劃的主要政府部門的代表組成，并包括各城市、勞工、農業、銀行業和工業的代表。調配處審核同意的建議，依照法案要求，提交總統最后決定分配。

3．分配決定后，除通知具體工程主管的政府部門外，尚須知照我將設立的另一機構——執行處。執行處負責協調采購材料和物資，并保證所雇人員都是原來領取救濟金的人。該處還將負責確定各地的工賑報酬，充分利用現有的勞工就業服務機構，協助參加工賑的人盡速恢復在私營企業就業。此外，該處將負責督促各項工程按期進行。

4．我認為盡可能地避免為了監督此項工作而另立新的政府機構，在本質上是明智的。現在全國政府至少設有六十個不同的機構在人員上，經濟上、職能上足資應付將要進行的二百五十至三百種工作。這些機構因此將只是從事原來經管的業務，不過規模稍大而已。這就可以保證，所撥款項的最大部分將用于實際產生新的就業機會，而不是用于在華盛頓建立開支龐大的上級機關。

準備工作已經進行了許多月份。對于可行的工程已經開始撥款。擔負這項偉大任務的主要責任的關鍵人員，已經選定。我很理解，全國都在期待著在年內就像人們所說的那樣，會看到開工中的“塵土飛揚”。我向同胞們保證，我們會不遺余力地把有關款項有效地用來對失業問題開展一次主攻的。

我們是對我國全體人民負責的。由蕭條造成的強制賦閑是人類精神的大敵，而這就是消滅強制賦閑的一次偉大的全國性運動。我們對這些敵人的進攻必須不受限制、不加區別。不允許有任何宗派的和政治的界限。

但是，必須承認，在全國范圍三千多個縣進行的這一樁事業，在個別情況下出現效率不高、管理不善、或者開支不當是可能的。而在這一類情況出現時，當然會有人出來對大家講，這種例外的失誤是由整個事業的本質所決定了的。我們應該記住，一切大規模的工作都會有些不完善的地方。每個行業都有招搖撞騙的人，每種企業都有做法不公道該當受責備的人；每種職業都有不肖之徒，但是，長期在政府工作的經驗使我了解到，政府里邊不正當的行為大概要比幾乎一切其他行業為少。在工賑計劃上防止不正之風的最有效手段，就是美國人民自己的永恒警惕。我呼吁各地的同胞和我一起，使這成為世界上空前最有效、最廉潔的社會事業的范例。

有人說，民主制度是不可能誠實無欺、效率很高的，現在是該給這些懷疑派一個響亮回答的時候了。只要大家合作，我們就能做得到。因此我希望大家從全國各個角落予以監督。大膽提出批評。什么地方的工作可以改進，什么地方出現不正之風，都要告訴我。大家和我一樣，都不想聽到出于吹毛求疵或黨派偏見的批評，但是，我堅決維護一切公民的這項權利：隨時提醒自己的政府怎樣可以把公款更有效地用之于美國人民。

朋友們，現在我要談一談有待國會審議的其他工作。國會正在考慮的還有許多措施，它們都是為了改進兩年來我們所關心的經濟和社會重建計劃的。今天晚上我只能提到其中幾項，但是，我不希望所提到一些具體措施被理解為我對其他許多審議中的提案是不關心或不贊成的。

全國工業復興法在6月16日期滿終止。經過慎重考慮，我已要求國會延長這一有效的政府機構的期限。在執行此項法案中，我們不時發現促進該法案宗旨的越來越多的途徑。通情達理的人都不會愿意放棄我們取得的進展——我們必須繼續保衛兒童，推行最低工資制，防止過長的工時，保障、規定并推行集體談判制度，同時，在維護公平競爭的條件下，竭盡人力之所能去消除少數自私的人的各種不公正的做法，這些做法誠是引起最近工業崩潰的主要禍根。

在國會審議的還有一項立法是規定要取消公用事業領域里不必要的控股公司。

我認為這項立法是有助于復興的一項積極措施。我國的電力生產實際上已經恢復到1929年的最高水平。公用煤氣和電力領域里的管理公司大體上情況是良好的。但是，在控股公司的支配下，公用企業長期以來陷入自身矛盾和引起公憤的不治之癥。公用企業股票的普遍降價絕大部分發生在我就職以前。不必要的控股公司的支配，以及其不在現場的管理，已經完全脫離了它自稱為之服務的社會，并且失去了社會的支持。更重要的是，它還使全國對過分集中的經濟力量產生一種疑懼不安。

一個買賣，失去了顧客的信任和公眾的贊譽，不可能長期值得投資人為它冒什么風險。這項立法將結束造成喪失信譽的那些條件，從而有利于投資人。它將使公用事業的管理企業，在公共關系和內部關系兩個方面，都有一個迎接未來的健全基礎。

這項立法，不僅從長遠來看將為消費者帶來較低的電費和煤氣費的結果，而且還將保護成千的投資人所有資產的實際價值和贏利能力；根據舊法，投資人面對著所謂狂亂的金融是沒有什么保障的。這項立法是不會破壞價值的。

旨在改善我國運輸機構狀況的立法的實施，將大大刺激商業的復興，乃至我國的全面經濟復興。有必要制定法案來管理各州之間的公共汽車和卡車的運輸，管理水運，加強我們的商船隊和空運，加強州際貿易委員會使之得以實現國家運輸系統的全面概念，既保持私人所有制的好處，又能由大眾的政府來保護大眾在這些重要設施中的利害關系。

最后，重新建立大眾對我國銀行的信心，是我們作為一個國家重新建立大眾對私營銀行業信心的努力中最有希望的結果之一。我們都知道，私營銀行的存在實際是全靠全體人民通過他們政府的認可和管理的。然而，明智的社會政策，不僅要求銀行是保險的，而且要求其資力得以充分利用于國家的經濟生活。為此目的，二十多年前就已決定，政府應該負責提供一種手段來控制國家的信貸，不是依靠少數的私營銀行組織，而是依靠一個孚眾望、有權威的機構。這個要求的答案就是聯邦儲備體系。二十年的經驗證明，建立這一體系的做法是正確的，但是這二十年也通過經驗證明了具體改進的可能性。為了修正聯邦儲備法的某些提案是值得國會采取即時的贊許的行動的。它們是根據過去經驗和當前需要對我們聯邦儲備體系進行的最低限度的明智調整。

我提到的這些措施，就是我根據憲法授予我的職責向國會建議的計劃的大部分。它們是國家復興的全面計劃的基本要素。它們設想的是，通過對各種成分進行健全和合理的調整，對防止以強欺弱提供明智的保證，從而豐富我國的國民生活。

自從1933年3月就職以來，我還從未這樣明確無誤地感覺到復興的氣氛。然而，這不僅僅是我們個人生活的物質基礎的恢復。它也是對我們民主程序和制度的信念的恢復。我們已經終于通過了一次經濟大災難的各種艱難險阻。我們已經在對我們國家考驗的最黑暗的時刻保持了我們有能力掌握自己命運的信念。在各方面，恐懼在消失，信心在增長，對于人類借助民主政府的形式改善自己物質和精神狀況的巨大可能性，人們正在重獲信心。而這種信心已在獲得其應得的獎賞。為此，我們可以感謝守護著美國的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