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聶躺在康文杰的床上，原本打算去武當山查案抓人。這下倒好，還沒到武當山，先來個全軍覆沒，就留自己一個光桿司令。

如今擺在面前的就兩條路，回宮叫人或者只身前往。稍加思量，于聶就否定了只身前往。這也太危險了，自己倒是不怎么怕死，但是就這么死了也于事無補。

那么就只好回宮叫人了，雖說有點丟人，起碼還有機會查清真相。主意打定，便在吃晚飯的時候，將打算告訴了康文杰。

結果康文杰一聽，飯噴了一桌子，舉雙手贊同。早就想去京城看看了，苦于囊中羞澀一直未能成行。迫不及待的樣子干脆就想連夜就走。

二人眉飛色舞的商量著。帶多少干糧，帶多少水，一共有多少銀兩，備幾套衣服，幾匹馬，馬累了在哪吃草，人累了在哪打尖，遇見山賊了怎么說，遇見土匪了怎么辦，碰上劫財的如何應對，遇見劫色的怎么擺脫……

整整一夜，康文杰住在隔壁八十多歲的老娘咽氣了。走的時候表情扭曲，雙拳緊握，內心應該很是痛苦與掙扎。

出了這事，于聶也不好說什么。只得多留幾日，陪著康文杰料理完后事才好上路。

一身孝服的康文杰神情恍惚的跪在靈堂里。前來吊唁的街坊四鄰三三兩兩的進來，對著牌位作揖，行禮，燒紙，上香，再對康文杰留下一句“節哀順變”然后到院子的流水席上吃一碗“臊子面”

就這樣過了足足七天，出殯開始。康文杰頭上頂著燒紙的陶盆，于聶撒著紙錢，還有隔壁李大哥裝成孝子給打著幡。稀稀拉拉的出殯隊伍奔著華山就去了——墓地在那。

擇日不如撞日，正好趕上華山派掌門岳小群招上門女婿。兩隊顏色截然不同的隊伍為了共同的目標匯聚在一處——上華山。

由于華山自古一條道，并排一起上山顯然不可能。誰先誰后就成了問題，所謂世上本沒有路，到了華山就這一條，愛走不走。

兩邊人爭的是面紅耳赤，一個說自己是良辰吉日不能耽誤；一個說自己也是算命先生掐的宜出殯沒法延后。雙方雇來的嗩吶手由于離得太近都吹串味了。遠遠聽上去好像娶親路上死了人，又好像出殯捎帶著辦喜事。真是不可開交，不可理喻。

眼看人越聚越多，人們都很好奇這究竟是在干啥？一個須眉花白的老者拄著拐棍，一搖三晃顫顫巍巍的插話道：“咳，咳，都別吵了，你們聽我說句公道話”

“你們都別吵吵了，讓我們當地的老壽星說兩句，畢竟他吃過的橋比走過的路還多”人群中有個白面后生說道。

“胡說八道，還裝有文化，人那是吃過的路比走過的橋還多”人群里的一位黑臉大漢糾正道。

結果這白面后生和黑臉大漢為了到底是吃了橋和路，還是走了路和橋打起來了，五個人沖上去硬是拉不開。后來又加了三個人，才堪堪壓制住雙方的火氣。

老者敲了敲拐棍，清了清嗓子說道：“既然你們挑的時辰都不能耽誤，路也只有一條，那么以我八十多年的經驗，就干脆叉開了往上走”

“叉開了走沒意見，問題是那也要有個先后次序啊”康文杰說道。

“肯定是出殯的在先，死者為大嘛”圍觀人群里又有人出主意道。

“不對，接親是喜事，喜事應當在先”也是圍觀的另外一個人在出主意。

幾乎是瞬間就有好幾個精壯漢子向出主意的人迅速靠攏——防止又打起來。

“以我八十多年的經驗干脆石頭剪刀布，猜拳決定，這樣最公平，猜拳雙方必須把袖子捋起來，同時出手”須眉花白的老者自信滿滿的建議道。

最終雙方都同意了猜拳決勝。并且為了排除偶然性因素，一致研究決定采取三局兩勝制。

第一局：出殯隊獲勝，于聶松了一口氣。

第二局：招親隊獲勝，上門女婿雙拳緊握。

第三局，關鍵的，最終的，激動人心的第三局：出殯隊獲勝，康文杰喜極而泣，仰天長嘆道：“我康文杰等了這么多年，不是為了證明我有多么了不起，只想讓人們知道，我的運氣就是這么好”

抄起燒紙盆，頂在腦門上，昂首挺胸一馬當先的向著華山邁進。上門女婿緊隨其后。就這樣白紅相間，蜿蜒而上。

須眉花白的老者微微一笑，連自己都覺得今天的自己寶刀不老，老當益壯，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這時的他做夢也想不到，僅僅就在事后的當天夜里，暴怒的華山掌門岳小群便親自過來取了他的性命。

作為華山派掌門，岳小群是合格的。歷經玉女峰大比武，劍氣之爭，華山一派早已不負昔日威名。自他接任掌門以來，勵精圖治，左右逢源，示好武當，拉攏嵩山，聯合峨眉。甚至于通過各種神鬼莫測的手段，搭上了西域神秘商人這條線。還有昔日的紅顏知己亦是鼎力相助。每每午夜夢回之時，總是笑醒，這彪悍的人生簡直不講道理。

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兒子，眼看爺爺和父親侵吞的華山資產就要改做他姓，豈有不急之理。

先招一個上門女婿湊合著，再想辦法讓神秘商人從西域帶點補腎的藥，努努力爭取來個晚年得子。

原本招個上門女婿也能沖沖喜熱鬧熱鬧，起碼能將魔教長老三次攻打華山的邪氣與陰氣沖走。結果就在自己站在山門等著招親隊伍上山的時候，一身披麻戴孝頂著燒紙盆的這么個混蛋玩意，一馬當先而來，女婿緊跟其后，再下來是撒紙錢的，跟著說媒的，然后上來的是一口棺材，隨后是紅頂的轎子……

目瞪口呆的岳小群，就那么看著康文杰走到了自己面前，摔下了燒紙盆，揚長而去。女婿拜倒在自己面前，跟著就是于聶撒下滿天飛舞的紙錢……

岳小群的眉頭皺成一團，雙眼殺氣凜然。

“誰讓這么上山的”

“一個老頭”

“叫什么”

“不知道”

“多大歲數”

“八十多歲”

“傳我命令，晚上華山派全體下山，八十歲以上全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