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有亮,農家就開始響起了雞鳴聲,拉長著聲音,此起彼伏,連綿不斷,提醒著人們早起做事,不要浪費時間。雞鳴聲持續了很久,生怕時間短了無法將熟睡的人們叫醒。人們也有早起干活的,也有咒罵一聲翻身繼續睡覺的。雞可不會理會他們干些什么,它只是認真負責地履行著自己的職責。至于人們能不能起來,那是人的問題,與雞無關。
看門的老人睡眼惺松地從床上爬起來,嘴里嘀咕著什么,搖搖擺擺地走到大門前,準備打開門,迎接初升的太陽第一道光芒。事實上,他也知道,這時候,太陽不知道還躲在哪個角落里睡覺呢。但是他沒有辦法,這是他的職責——在雞鳴的時候打開大門。他沒有選擇。
他用鑰匙打開了鎖,剛開了一條縫,進入門內的不是微弱的曙光,而是投下了一片極深的陰影,像是黑夜卷土重來。他驚訝地抬起了頭,看到了一個高大的人擋住了射入的光線,黑得像無星月的夜空。奇怪的是,他手里還提著一個燈籠。
他嚇了一跳,不安地說:“客人請回吧,天還沒有亮,我家主人不見客。”說著,兩手分別抓住兩扇門,要將大門關上。黑衣人高聲長笑,聲音凄厲得像夜梟,令人毛骨悚然。黑衣人張開雙臂,撐著兩扇門,用力一推。兩扇門打開,看門的老人倒在了地上,嘀咕著摸著劇痛的屁股,慌忙站起身就去找淮王了。黑衣人沒有阻攔,靜靜地站在門口,像一尊嚇人的雕像。手中燈籠還閃著微弱的光芒。
不一會兒,淮王就從內堂走了出來,身上披著華貴的白衣,像一尊威嚴的天神。
黑衣人的背后,似乎變暗了。一切都是因為他手上的燈籠,即使是微弱的光亮,也會讓黑暗變得自卑。淮王冷笑:“尊駕何人?一個人就敢來找我的麻煩,未免太看不起我了。”
黑衣人不答,高高地舉起燈籠。燈籠里的火焰猛地冒了出來,微弱的燈光突然亮起,后面更黑了。光亮后的黑幕里突然亮起了很多火把,代替了陽光,照亮了黑暗。
淮王身邊的家丁的臉早已變得刷白。淮王的臉沒有慌亂,沒有驚恐,只有處事不驚的淡然。他說:“你們是強盜?那你們的眼光就太差了。首先,淮王府的珍寶并沒有其他王府多,其次……”他掃視了一眼下面拿著火把的人,“我手下有幾百精銳,雖然不多,但是足以滅掉你們這群烏合之眾。”
天空慢慢地變亮了,深黑色的天空漸漸變成了深藍色,火光也在光亮中慢慢變暗。黑衣人在光明之下更加猖狂:“哈哈哈哈,你以為你的親兵還會在這里?那你就想多了。”淮王臉色電轉,沒有讓任何人發現。他也大笑:“你以為我會相信你?”
朝陽升了起來,給門外的人都染上了一層金色。而門內的淮王等人,被屋檐擋住了,身上都是一片昏暗。黑衣人似乎被朝陽嚇到了,回頭看看露了半邊的朝陽,嘴角現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他吹熄了燈籠,用燈籠桿向前一指,眾軍轟然一聲,慢慢向前。
這時,淮王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他拿出了懷中的信號箭,向天上發射了出去。天空中立刻畫出了一朵鮮艷的云。眾軍沒有被這東西嚇到,反而以此為信號,紛紛殺了上去。黑衣人率先沖入了王府。淮王怒喝一聲,向前應戰,擋住了黑衣人。如潮水般涌進的士兵卻無法抵擋。情急之下,他衣袖一揮,疾風一樣削下了所有士兵火把上的火焰,每個士兵的臉上都覺得臉上有一股勁風刮過。
王府里,還有幾十名留守的士兵,他們也都是精銳,此時以一當十,奮力將不速之客驅趕出去。眨眼間亂軍就到了一大片。但是亂軍來勢洶洶,還有武功高強的黑衣人,淮王的親兵乏力,很快就全軍覆沒了。亂軍就如決堤的洪水,立刻向內堂涌了過去。
淮王立刻把熟睡的白靈叫了起來。通往內堂的門十分狹窄,每次只能通過幾個人,這就給了眾人逃離制造了機會。但是王府的墻太過于高大,不可能每個人都翻過去。于是無奈之下他們只好躲在了房間里瑟瑟發抖。司馬西風抽出了背上的短劍,它不會再因為害怕見到血而像懦夫一樣躲在長長的劍鞘里。它需要戰斗,它要為了它的主人而戰斗,飲盡仇人血,砍盡仇人頭。司馬西風將沖進來的幾個士兵砍翻。隨著亂軍人數的減少,黑衣人也不敢輕舉妄動,命令士兵在院子里靜觀其變。
眾人向窗外看了一眼,立刻就呆住了。在亂軍的包圍下,所有人都開始驚慌起來。
在亂軍看來,抓住幾個躲在房間里的人就像是吃飯那么簡單,只不過有點燙而已。亂軍緊盯著他們,企圖攻破他們的心理防線。雙方僵持了許久,黑衣人不耐煩了,命令:“放箭!”一聲令下,亂軍的箭指著窗口,亂箭射去。淮王立刻關上了窗。窗的防護性很好,而且面積較小,不容易被攻破。
亂軍擔心屋內眾人負隅頑抗,己方死傷過大,一時間,無人敢破門而入,甚至沒有人敢接近門一步。黑衣人早就不耐煩了,這是又見屋內眾人不出,手下軍兵怯弱,給了將軍一色。善解人意的將軍立刻明白過來,吩咐手下士兵:“弟兄們,跟我一起罵!”他首先高聲喊道:“驍勇善戰的淮王怎么變成縮頭烏龜了?”亂軍哄然大笑,隨后,一人一句罵了起來。每罵一句,就會引起一陣哄笑。黑衣人皺起眉,走到一旁,極為厭惡。
淮王咬牙切齒,憤怒地將厚木茶幾劈成了兩半。緊閉著的門窗擋不住刺耳的聲音,堅固的家具擋不住淮王的怒氣。三人幾里淮王冷靜下來。就在這時,怒罵聲停止了,他們聽到黑衣人懷著極大的怒氣將亂軍罵了一頓,似乎對這種行為極不順眼,也不順耳。他們還聽到將軍唯唯諾諾,不敢接話,其他人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透。他們還聽到黑衣人命令將軍:“放火箭!”
聽到這三個字,眾人心里涼了半截。雖然他們不知道為什么他們冒著被滿門抄斬的風險劫淮王府,但是能這樣做的,一定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大盜。眾人凄然對視,長長的嘆了口氣。你相信命運嗎?不論怎樣,反正都沒有好下場,何必執著不休呢?
他們聽到亂軍在商議:“不要吧?上面要我們抓活的,不要死的。”屋內的眾人似乎看到了一絲逃生的希望。黑衣人卻說:“聽我的。”語氣再不容更改。眾人的希望又破滅了。命運就是這樣,你相信了也不會給你什么好臉色看。
將軍無奈,大聲地命令手下:“上火箭!”亂軍立刻點燃了箭頭,對準了不堪一擊的房子。將軍還不肯放棄,向屋子里的人大喊:“里面的人,識相的就乖乖束手就擒,不要反抗。要不然,我數到十,你們就要化成飛灰。”黑衣人又皺起眉,還是沒有說什么。
“十!”眾人不安地在屋里走來走去,不時地透過窗看亂軍手上燃燒的箭,心中充滿恐懼。
“九!”淮王握劍的手爆出青筋,焦急地看著窗外,白靈則在一旁不斷地安撫他的情緒。
“八!”司空曉天坐在床榻上,焦急地撓著腦袋,似乎一心想要將這一無是處的腦袋抓破。
“七!”司馬西風拔出了短劍,一劍刺在了床板上,然后拔出。刺入再拔出,拔出再刺入。循環了幾次,似乎將床板當做了敵人的心臟,不斷地戳,不斷地戳,將滿腔怒意發泄到了床板上。
“六!”淮王走到東邊的窗,透過透明的玻璃不安地看著慢慢上升的太陽。太陽已經露出了全身的面貌,還在不斷往上升,直到下降為止。淮王焦頭爛額,疲憊不堪。
“五!”淮王大怒,抓起茶壺,向屋頂狠狠地扔了過去,屋頂立刻破了一個大洞。外面的亂軍驚奇地看著屋頂炸出了幾塊木板,一個茶壺從洞里飛了出來,很高很高,然后摔在地上,名貴的茶流了一地。
“四!”淮王從懷里再次拿出了一個信號箭,咬了咬牙,瞄準了洞口再次發射。天空中再次綻放了一朵鮮艷的花。黑衣人不斷地發出冷笑,絲毫不畏懼這枚致命的信號箭。
“三!”淮王伏在地上,聚精會神地想要聽到馬蹄的聲音。但是,他失敗了。除了死一般的寂靜,他什么也聽不到。
“二!”司空曉天安靜下來了,不再抓頭了,他似乎已經明白了這是宿命,無法改變。司馬西風也把劍收進了劍鞘,背在背上,停止無謂的掙扎。他也明白,即使將床板碎成萬千碎片,也無濟于事。發泄只是懦夫的作為,只有真正將敵人碎尸萬段,才能感覺到真正的痛快。白靈深情地看著淮王,這個曾經為了拯救他們所有人作出最大貢獻的人。而淮王,他也安靜下來,呆呆地站著,準備迎接不得不來的命運。
“一!”大家閉上眼睛,等待死神的降臨。心臟還在冷靜地跳動著,是那樣的充滿活力,富有生機,下一秒,也許就不一樣了。“呯”的一聲大響,淮王一腳踹開了門,門板直接飛到了將軍的面前。“住手!”黑衣人的嘴角掛著不屑的冷笑,似乎早已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
將軍向黑衣人請示,黑衣人點點頭。將軍一揮手,手下的士兵就整齊有序地熄滅了嚇人的火焰。有幾個士兵就要往屋子里闖。“且慢!”淮王說道。亂軍慌忙退后,畏懼這只落在平陽的老虎。
“你們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么?”淮王滿懷正氣的目光向亂軍一一掃去,目光到處,亂軍都羞愧地低下了頭。將軍斜著眼,以一種勝利者的方式驕傲地看著比他高的淮王,說道:“這又跟你有什么關系?你只要知道,你敗了,需要接受我們的條件。”
淮王失魂落魄地聽著。“條件很簡單,把司空曉天和司馬西風交給我們就好了。”
“不行!”淮王又怒了,擺出了迎戰的姿態。將軍嚇得又退了一步,弓箭手立刻對準淮王。淮王面不改色,正氣凜然地看著他們。將軍說道:“你可要想好了。你把他們交出來,我絕不會傷任何人一根毫毛,但是你堅持不放,那么只有玉石俱焚了。”他笑的很開心,“像王爺這樣高貴的人,自然不屑與這些微不足道的人打交道。”
淮王沉思了許久,答應了。將軍笑得更歡了:,“這第二個條件也很簡單,只要王爺能讓我們安全離開就行,不要派追
兵。”
屋子里的司空曉天和司馬西風早已聽見,他們走出屋子,異口同聲地說:“王爺,我們不會連累你的。我們走。”說罷,依然走了出去、淮王又對亂軍說:“不準給他們上枷鎖。”將軍還想說什么,被黑衣人狠狠一瞪,不敢說了。
淮王將他們送到了運河邊,眼看著船越來越小,越來越遠,終于消失不見。他呆呆地站著,白靈不知道何時靠了過來,站在他身邊,與他一起聽著水鳥的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