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錘渾身是血,右手手背皮肉分離,左胳膊無力的耷拉著,他試著站起身來,但發現整條左腿已無知覺。
但讓他宛如雷擊并不是他的傷勢,而是眼前的景象。
血,柱林里到處是血,地上是馬人殘碎尸體,胳膊、大腿、頭顱。
“追雪,重夜,逐塵。”阿錘大聲叫喊著。
沒有人回應他,他強掙扎再站起來,聽著柱林中微弱的呻吟聲,尋找著生還者。
“重夜!重夜!”他忽然聽見追雪嘶喊的聲音。
他順著聲音來到老馬人之前居住的小石屋,重夜緊閉雙眸渾身是血的躺在石屋門口,不知生死,在他面前躺著兩個已經死了的馬人。
他看到追雪被困在石屋內,重夜用身體擋住了石屋的門,他費力的搬開重夜將追雪放了出來。
追雪沖出石屋撲倒重夜身上一遍遍的呼喚著他的名字,期間重夜轉醒過來一次,但很快又昏厥過去。
追雪平靜后和阿錘講起了昨晚的事。
昨天夜央之時,所有的馬人都掙脫了鏈子,失去了控制的馬人互相殘殺,重夜為了保護她將她關進了石屋自己擋在門口。逐塵在馬人發狂后來不及管阿錘跑出了柱林,將他和狂暴的馬人留在一起。
還好阿錘一直躺在石臺根處,并沒有成為馬人們攻擊的目標,他所受的傷都是馬人發狂時踐踏出來的,不然他此時就是一堆碎肉了。
咴兒咴兒的叫聲,逐塵回到了柱林,一張驢臉上掛著驚恐的表情。
“神使大人,您救救馬人吧!”
“為什么啊?為什么要這么對待馬人?我們到底犯了什么錯要這樣懲罰我們?”追雪仰頭喊著。
阿錘看著聲嘶力竭的追雪,沉聲道:“現在只有自然女神才能救你們,我得回珂木城去把大祭司請來。”
“讓逐塵帶你去。神使大人,您一定要讓自然女神救救我們!”追雪痛哭道。
追雪將他扶到逐塵的背上。
阿錘道:你先去看看還有沒有其他幸存的馬人,我會盡快趕回來的。“
逐塵雖然是一頭驢但速度卻不亞于一匹擅跑的馬,一路風馳電掣向珂木城狂奔。
此時的珂木城,應驁王的要求珂木·煙領著逆行者們在珂木城外圍擴建供別城的逆行者臨時居住的石屋剛剛竣工。
如果單是驁王的原因,他們才不會如此大興土木,最主要的是曦的成人禮,這次太逆的逆行者們基本上上都會來參加,所以他們才會建更大更結實的石屋。
曦坐在神諭殿的二層,沉著臉,把玩著阿錘送給她的那個木雕,一旁的云朵沉郁地看著一本書,半天也不翻一頁。珂木老大帶人營救未果,二人都以為阿錘糟了馬人的毒手。
這段日子阿逆·達也來勸慰曦,但是曦堅持馬人與自然女神毫無瓜葛,馬人一定是騙了阿錘,騙了他們。
自從阿逆·達聽說珂木老大破壞了亂雷嶺的水源后,他就再也沒有勸過曦,他心想,原來還可能沒事,但現在馬人絕對早就弄死阿錘了。
所有人都認為阿錘死了,直到逐塵馱著他跑進珂木城時,他們也不認為那個是阿錘。
在太逆,除了祭司所有人都都是短發,包括女逆行者。而阿錘在亂雷嶺待了整整一個夏季,沒日沒夜地挖井根本讓他沒有時間打理頭發。
逆行者們看到一頭及肩長發滿身血跡的阿錘,不明所以,都跟里上來。
噗~
逐塵在神諭殿前停了下來,阿錘又被他摔在地上。阿錘費力的站起來,左胳膊耷拉著左腿不自然的扭曲,他看著神諭殿的二層大喊道:“曦!”
正在把玩木雕的曦渾身一顫,探頭向廣場上看去,淚水一下涌了出來,飛快地向阿錘跑來。云朵看見曦慌忙的跑下二層,也跟著出了神諭殿。
曦直撲到阿錘懷里,哭喊道:“我以為你死了呢!”
“疼!疼!疼!疼……”
曦連忙撒開阿錘,道:“你怎么變成這個樣子,是不是馬人虐待你了,我哥說他把馬人都殺死了啊!快進神諭殿先給你治療。”
阿錘道:“先不用管我,咱們和馬人有點誤會,曦,快去救救馬人吧!”
“啊?救他們?他們是壞人啊!”曦驚愕道。
“這其中的誤會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說明白的,快去救他們吧,不然來不及了!”阿錘急道。
對于曦來說,阿錘失而復得,現在阿錘讓她做什么都愿意,于是她點頭應允,就要和阿錘騎著逐塵救馬人。
一旁跟著阿錘一起來到廣場的珂木·煙攔住曦,道:“大祭司,你不能去!”
“你們沒能救回阿錘,還騙我說他死了,現在還要攔著我去救人嗎?”曦瞪著珂木·煙道。
珂木·煙看的出曦真的是是生氣了,之前他們營救阿錘的時候并沒有親眼見到阿錘被馬人殺死,他們只是以為阿錘已經死了,于是填死水源想要斷絕馬人的生路。
他們回來后就直接與曦說阿錘已經死了,馬人不久也會渴死,結果現在阿錘雖然不是完好無損,但還是活著回來了,還帶來了馬人未死的消息,并讓曦去救他們。
珂木·煙看著曦堅定的目光,看來她是非去救馬人不可,于是高聲命令道:“召集所有的逆行者!和大祭司一起去亂雷嶺!”
珂木·煙對著曦道:“大祭司先去給阿錘治療一下吧,咱們兩只雞后出發。”
說完,珂木·煙轉身去召集逆行者。
曦和云朵扶著阿錘進到神諭殿,為他治療傷勢。阿錘也和曦說了馬人的事。
“石刻?詛咒?是自然女神幫助了他們?為什么神諭殿的典籍中沒有記錄這件事啊?”曦疑惑道。
“為什么沒有記錄就不知道了,但是那石刻是真的,而且那片柱林的藤蔓和神諭殿的藤蔓一模一樣。”
“這藤蔓是自然女神神諭殿特有,那看來馬人與自然女神確實有關系。”曦道。
曦割破手指用血兌制了幾碗神水給阿錘服下后,阿錘感覺好了很多,受傷的手泡在神水中,掉落的皮肉緩慢的生長出來。
隨著曦年齡的增長,神水的效果也越來越好。兩只雞過后,阿錘的傷勢已經好了大半。
阿錘道:“咱們先去去救馬人吧,得多帶點神水。”
很快錘曦二人帶著神諭殿的祭司們在城外和逆行者們會和。
阿錘看著逆行者的大軍很是震撼,除了一小部分留守珂木城,其他的逆行者全都聚集到城外,還包括來參加曦的成人禮和大豬谷節的其他城的逆行者。
逆行者們浩浩蕩蕩向著亂雷嶺快速行進,雖然人數眾多,但是逆行者們始終保持高速的行軍速度不變,且有條不紊。
到了除穢,一路急行的逆行者終于到了亂雷嶺,在逐塵的帶領下來到了柱林。
珂木家的逆行者和祭司們在逐塵的帶領下一同進入柱林,留下其他的逆行者在外守候。
曦一進柱林小臉立刻變得煞白,看著滿地的馬人殘尸,強忍住吐意。
追雪看看抱著重夜靠著石臺坐著,看到一下子進來一大群人,焦躁不安的看著眾人。
“別怕,我把大祭司帶來。”阿錘指著曦道。
追雪聽到阿錘的話,兩只馬腿一軟,沖著曦就跪了下來,慟哭道:“自然女神,求求您救救馬人吧!”
曦吩咐左右的祭司取出神水,往里面滴了幾滴血,讓她們給馬人服下。
馬人原本有八十一個,與逆行者的沖突死了三十四個,結果短短一夜,馬人由四十七個只剩下了六個。
追雪看著重夜、牧野和另外三位族人服下神水后臉上漸漸有了血色,又沖著曦跪謝一番。曦很不習慣這樣,急忙扶起追雪。
曦和阿錘看了老族長的石屋中的石刻,看著柱林中的藤蔓道:“看來我的確是誤會馬人了,可是為什么神諭殿的典籍中沒有記載自然女神幫助過馬人的事呢?”
阿錘道:“咱們太逆有幾個人會看書,沒準是什么時候沒保管好丟了吧。”
逆行者們幫助馬人清理了柱林,為馬人挖了一個墳冢。
阿錘在清理柱林的時候發現,所有的鏈子斷開的部位都很平整,并不是因為沒有綁緊而松開的。這很奇怪,之前他幫助馬人綁鏈子的時候特別注意過,這鏈子堅不可摧,一直綁了馬人兩千多年,怎么突然會斷了呢。
這一天逆行者們沒有回去,而是留在了亂雷嶺,到了夜里牧野和另外三個馬人又開始發狂,雖然他們的傷沒有痊愈,但依舊力大無窮,還好有逆行者在,兩個逆行者把住一個馬人,將他們制住。
阿錘倚靠著石臺,用披風蓋住身體,將曦抱在懷里。
曦靠著阿錘的胸膛道:“以后不管你去哪里都要帶著我好嗎?”
“嗯。”阿錘看著曦包裹著布條的手指道。
這一夜,亂雷嶺內所有的逆行者都沒有睡,不是因為亂雷嶺的雷聲,也不是因為馬人的嘶吼聲,事實上僅剩下的幾個馬人也發不出多大的嘶吼聲,更何況珂木·煙在牧野和那三個馬人嘶吼出第一聲時就堵住了他們的嘴。
他們沒睡是因為珂木·煙下令不許他們睡。
雷霆之下,亂雷嶺亮如白晝,一道身影看著亂雷嶺漫山遍野的逆行者,暗罵一句,一轉身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