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夕時阿錘才恢復行動能力,他躺在柱林中想了整整一天,期間馬人們時不時都從身邊走過,他都要心悸一下,這些馬人打他的時候可全然不顧他是不是自然女神派來拯救他們的。
他站在柱林中看著漸漸被伯旗山脈遮擋住的夕陽,終于想出了一個異想天開的辦法。
其實他是想回珂木城找人幫忙的,但是追雪和重夜拒絕了他,珂木老大的做法讓他們不再信任那些逆行者,并讓逐塵監督著他,防止他逃跑。
翌日,阿錘興致勃勃的在逐塵的監督下去了伯旗山脈,直到晚上,他垂頭喪氣的在逐塵的陪伴下回到柱林。
之前他看向伯旗山脈的時候想起了伯旗山脈中的河,他想出的異想天開的主意就是找到距離亂雷嶺最近的河挖一道溝子將水引到亂雷嶺來。
白天的時候,阿錘和逐塵從亂雷嶺出發,翻過幾個山丘,終于看到了一條小河。
阿錘說干就干,一直挖到夕時才發自己只挖了不到兩丈遠。隔著幾座山丘望向亂雷嶺,阿錘不得不宣布引水計劃就這樣失敗了。
要是讓喬葉知道他的做法,那喬葉絕對會把他按在地上狠狠地打一頓,然后指著他的鼻子大罵;“我就是這么教你的?”
估計也就阿錘會有隔著好幾座山丘挖溝子引水這種異想天開的想法,如果真的實施那足夠他干一輩子的,還不一定能干成。
不過阿錘也想到了暫時就解決馬人飲水的辦法,就是從那條河帶水回來,但是這個方法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容器裝水。
忙碌了一天,阿錘回到柱林指著自己的腦袋,讓逐塵給他一下。
當他昏昏沉沉醒過來后,在逐塵的監督下又來到了伯旗山脈,尋找可以當容器的東西,還好伯旗山脈物產豐富,阿錘找了一種叫匏的植物。
上一年的匏還掛在枝上,干黃老熟,用刀切去頂兒掏出里面的瓤籽正好可以用來裝水。
阿錘摘了五六十個匏裝滿水,和逐塵一趟又一趟的運回柱林。
當馬人們喝道阿錘帶回來的水,一個個精神抖擻,有的甚至感動的掉下淚來,直呼阿錘為神使大人,意思是自然女神的使者。
馬人一直喝著又苦又澀的臟水,是阿錘讓他們喝到甘甜的清澈的水,他們怎能不感動。
這種稱呼的轉變讓阿錘很是受用,馬人從稱呼阿錘“他”,“那個”變成了稱呼阿錘為神使大人,這種轉變直接提升了好幾個檔次。
水的問題暫時是解決了,可這不是長久的辦法,阿錘早晚得回珂木城去,不能一直呆在這里,于是他有產生第二個異想天開的主意——挖一眼井。
之所以說他這個想法也是異想天開,是因為亂雷嶺這里的土堅硬如石頭,而且他沒有挖掘的工具。
但是作為執行力特別強的逆行者,阿錘很快就動起手來,選了距離柱林最近的一處被填死的水源,開始了這偉大的工程。
他的工具很簡單,用之前馬人撿到的長矛撅土,將一個特別大的匏一切兩半用來裝土。
從初夏第十九天,阿錘開始這項偉大的工程。
自從他開始挖井后他就從柱林里搬了出來,當然逐塵還是寸步不離地監督著阿錘。
他們倆個每天早上天還沒亮就去伯旗山脈的那條小河裝水,為了節省時間挖井,他們倆將裝滿水的匏放在亂雷嶺的邊上讓馬人自己來取。
阿錘每天都夜以繼日的挖著,而逐塵整天瞇著眼睛在一旁盯著他,就好像盯著奴隸干活的主人。
馬人們是想幫著阿錘挖的,但是由于馬人的身軀過于龐大不便在狹窄的空間活動,他便拒絕了他們的幫助。
這里本就是一處水源,土并不堅硬反而太過柔軟,阿錘挖到一丈的時候發生了意外,被松軟的泥土埋在下面。
還好當時重夜正好來給他送食物,及時的把他救了出來。從那天開始,阿錘就削制木板,每挖一點就木板組成六邊形的木框加固。
也是從一丈之后阿錘再往下挖的時候,土就變得很堅硬,他的速度也隨之變慢。就這樣,這項工程阿錘一直干到了季夏第二十天。
這天逐塵咬住一根木藤,木藤的另一頭系著阿錘,井下一臉泥濘的阿錘看著腳下突然冒出水來,大聲叫道:“快拉我上去!”
經過三個月的努力,他終于挖出水來了,他命令道:“去把所有馬人叫來。”
很快所有馬人都聚集到這口井旁邊,看著深坑中的水,一個個都高呼神使,贊美阿錘的偉大。
阿錘接受著贊美很是得意,道:“現在還差最后一步,我們得燒制一些木炭鋪在驚地,然后往這口井里注水,把水引上來。”
一群馬人聽了他的話,不再節約亂雷嶺的植物開始燒制木炭,將木炭鋪好后,馬人們一匏一匏地往這口井里灌水。到了季夏第二十八天,阿錘和馬人們終于喝到了清澈的水。
馬人們非常感激他,將這口井命名為阿錘井。
“神使大人,”重夜喝了一口水道,“我和追雪想要舉辦婚禮,希望您可以當我們證婚人。”
阿錘看了看追雪,追雪并沒有什么反應,想來他們倆已經商量好了。他記得老馬人臨死前說過追雪好像不愿嫁給重夜,但是現在追雪好像又同意嫁給重夜,這其中的變化他想不明白,也懶得去想,于是爽快的答應了。
實際上正是馬人族群發生的變故改變了追雪的想法,為了種族她改變了,更何況這段時間重夜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重夜為了不辜負老馬人的期望,為了族人,更是為了她,堅持用毅力對抗詛咒。直到最近,重夜終于可以控制住自己,可以不用再抱著柱子,而且還可以與她說說話了。
種族危機讓重夜迸發出一個男人堅毅頑強的魅力,這打動了追雪。
追雪與重夜的婚禮定在季夏第二十九天,阿錘為了這場婚禮,這天一大早就和逐塵進到伯旗山脈準備婚宴的吃食。
除穢,一切準備妥當,阿錘在柱林外攏了一堆火烤著他打來的獵物和馬人們射到鳥。
這些馬人們沒有使用過火,他們也從沒吃過熟的食物,聞著火堆上散發誘人香味的肉塊一個個忍不住吞咽著口水。
馬人的婚禮極其的簡單,沒有婚衣,沒有誓詞,只有一個用柱林中的藤蔓編制的頭環,只有一個深情的吻。
作為證婚人的阿錘將那只頭環交到重夜手中,重夜又將頭環戴在追雪頭上,摟著追雪深情的一吻。
通體雪白頭戴綠色的頭環,身上披著綠色的傳令旗的追雪,被重夜深深擁入懷中,成為了他的伴侶。
一切是那樣的簡陋,但卻又那樣的幸福。這個瀕臨滅絕的種族歡慶著族人的婚禮,大口朵頤著阿錘做的食物。
到了夕時,所有馬人又焦躁不安起來,紛紛走到自己的柱子前等著被綁到柱子上。
將馬人綁到柱子上后,阿錘面帶笑容對著逐塵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后者非常熟練地將他送入了夢鄉。
亂雷嶺的雷霆,柱林中的嘶吼皆與白天幸福的場景截然相反,一道雷霆落在柱林的穹頂上炸出萬道閃光,照出柱林旁的一道陰影,森白的牙齒,無聲的詭笑。
季夏第三十天的曦時,渾身是馬蹄印的阿錘悠悠醒來,只覺得全身酸痛使不上勁兒,當他掙扎著坐起身來時,他看著眼前的景象,宛如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