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做了幾個家常菜,祁洛招呼著屋子里的兩個女人吃飯。
菜上了桌,姑姑就迫不及待地夾了一片回鍋肉到嘴里,贊道:“還是洛洛做得地道些,在外面吃的菜總是缺鹽少醋的,簡直不是人吃的。”
祁洛笑著說:“好吃你就多吃點,鍋里還有點兒,吃完了我又去盛。”
沒想到姑姑卻不領情,斜睨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放下筷子,嘆口氣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吧,是不是在學校又惹事兒了?”
祁洛差點把嘴里的飯都嗆出來:“你就不能盼我點兒好的?”
姑姑一臉嫌棄:“除了打架就是翹課,有沒有點出息?”
祁洛剛想爭辯幾句,姑姑卻又搶著說:“先別說話,我有話問你。”
祁洛正襟危坐,心想這例行公事還是來了。以往姑姑每次回家,都會先逮著他過問一番,從成績到作息,事無巨細。
“成績怎么樣了?”
不好不壞,勉勉強強吧。
“你上次說要靠炒股致富,搞得怎么樣了?”
不說這個還好,說起這個就來氣,祁洛心說你要是當初愿意給我借錢,我說不定都翻幾倍了,哪能像現在這樣只能對著紅綠線做模擬,僅有的兩千塊錢還縮水了一大截,年前估計是別想買新游戲了。但這種話他可不敢說出來,鬼知道姑姑會不會大發雷霆地一巴掌把他拍進碗里。
姑姑嘆了口氣:“成績不好我不怪你,畢竟你人聰明,應試教育不適合你我知道。但是你能不能好歹做一次英語卷子?人家說話是難聽了些,但你也用不著次次英語考試都交白卷吧?你成績要是真的差還好說,你數學跟理綜又非要考一個誰都考不到的分數,這不是打你們英語老師的臉么?打臉打這么多年,夠了吧?你真以為你這么些年不碰英語、高考能閉著眼睛考個高分?你那英語……我還不知道你?再說回賺錢的事兒,之前你去你韓姨那兒打工,我也沒攔著你,之后你跟你韓姨借錢炒股的事兒我也知道,錢還沒還是吧?一會兒我給你,下午你就拿去還了。”
“還了……”祁洛囁嚅道。
“嗯?”
“我還了,借了一個月就還了,連本帶利呢。”祁洛說著有點小得意。
姑姑翻了個白眼:“還帶利息?多少?”
“一萬。”
“搶錢啊她?!”姑姑一巴掌拍在桌上,“高利貸也沒這么多利息啊,你韓姨居然敢這么欺負你,明兒我找她算帳去!”剛剛還在數落祁洛,轉眼就護犢子了。
祁洛哭笑不得地說:“開始的時候我就跟韓姨說好了,賺的錢都歸她,她給我借了兩萬,我賺了一萬,就都給她了。”
姑姑一臉狐疑地看向齊櫻:“他沒跟你借錢去還你們韓姨的錢?”
齊櫻淺淺地笑:“我也很想給他借錢啊,可是你知道他從來都不接受我給他錢。”
姑姑笑瞇瞇地說:“洛洛啊,我給你借十萬,你幫我炒股唄?”
祁洛警惕道:“你預期收益多少?”
“不多,收益率跟你韓姨一樣就行了。”
“50%?瘋了吧你?”
“不行嗎?你韓姨那里不就有那么多嘛?”
祁洛頭疼道:“我那本來就是盯了差不多一年的妖股,可遇不可求,我當時借錢的時候都沒想過能回本,只是想試試自己的數模有沒有問題,哪兒那么多收益率50%的股票讓你吃。拜托你有點常識好不好?散戶玩短線收益率怎么可能上20%?要不這樣,你去銀行貸款個幾百萬,我不讀書了專門給你做長線,你每年拿分紅就足夠你開銷了。”
姑姑輕蔑地笑了笑:“你想得美!給我老老實實把書讀好,你要是沒考上大學我就把你扔去技校。”
祁洛悶頭扒飯,不敢接話。
姑姑的神色緩了緩:“我知道那是你的心結,但你也不能跟你自己的前程過不去啊。我也不對你要求太多,高考的時候英語及格就成了,可以嗎?”
遲疑了一下,祁洛在齊櫻詫異的眼神中重重地點頭。
姑姑也明顯愣了愣,很快又笑著摸了摸他的頭說:“你變了。”頓了頓卻是眼珠一轉,有些幸災樂禍地說,“不過你這轉變讓我有些奇怪啊,讓我猜猜……是不是告白被拒絕了?哪家的姑娘啊,說出來讓我參謀參謀唄?”
祁洛心里咯噔一下,剛剛放進嘴里的魚香肉絲一下子變得像一塊嚼了四個小時的泡泡糖。
姑姑瞇著眼笑道:“怎么?害羞啦?你不是一直覺得自己特了不起么,怎么一個小姑娘都搞不定?不用我說你也知道,小櫻估計又收了一大把情書,你怎么都快畢業了人家都沒發現你這塊璞玉啊?”
齊櫻莞爾,低頭小口小口地吃飯。
祁洛臉上有些掛不住,埋著頭說:“不是太窮了沒人看得上嘛……”
姑姑把眼一瞪:“你是怪我零花錢給得少了?!”
祁洛連連擺手:“哪能啊!我是說現在的女生都太現實了,我這種有內涵的人他們都看不上。”
姑姑卻是眼珠一轉,看向身邊的齊櫻:“小櫻,我問你啊,這臭小子在學校就沒跟哪個女生關系親密點兒?”
齊櫻跟祁洛同班,對祁洛的事情可以說是了如指掌,裝作沒看到祁洛的眼神,輕聲說:“好像是有那么一個……”
祁洛欲哭無淚,心說完了,按姑姑的脾氣估計得把蘭禎的祖宗八代都給問出來。
姑姑撇了眼祁洛,嘀咕道:“只有一個是不是有點少啊?”
嗯?祁洛精神一振,正準備說幾句,卻被姑姑一巴掌拍到后腦勺上:“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瞎眼的,你都不知道帶回來給我看看?”
大人們有一個無師自通的惡趣味,那就是翻查孩子們的隱私。每當他們從各種角落找出諸如情書、零食、漫畫等等孩子學習的“死敵”時,與孩子們的垂頭喪氣相對的是,大人們臉上奸計得逞的笑容。
從小到大,每次姑姑把小櫻姐的書包翻個個兒,總能倒出好幾封包裝精美的情書,然而祁洛的抽屜里除了各種游戲充值卡就只有扭蛋跟手辦,這讓以逗小祁洛為樂的姑姑大失所望,搜查的力度也變本加厲起來。
姑姑曾經跟齊櫻抱怨:“你說咱們家洛洛人也沒長殘啊,怎么就沒哪個瞎眼的姑娘看上他呢?”
這種不知道是夸獎還是貶損的話語,連齊櫻這種蕙質蘭心的人都答不上來,姑姑也只能忿忿作罷,但始終都沒放棄找出祁洛“早戀”證據的念頭。
祁洛當然不會坐以待斃,但是這種被人嘲諷的感覺也很不舒服啊,所以即使他沒收到任何情書,每次回家的時候也都要搞出一副“我今天被表白了”的架勢,偏偏藏著掖著就是不要姑姑找到“證據”。
姑侄倆就在斗智斗勇中度過了兩年,直到祁洛面臨備考姑姑才終于消停了會兒。
沒想到現在又提起來了!
姑姑假惺惺地嘆了口氣:“得了得了,我也不說你了,省得你一會兒又不高興。反正我想湊一桌人打麻將的計劃,你是沒辦法幫我實現了,看來只有靠小櫻咯!”
祁洛突然想到了在學校時,李楚陽說的那番話。
他心神一動,低聲說:“姑姑,我好像確實有點喜歡那個女生。”
姑姑來了興趣,搬著椅子坐到他跟前:“說說?”
“也沒什么好說的吧?就是看到她就會覺得心情很好,上課的時候下意識會扭頭去看看她在做什么,她跟別的男生說話我會有點不高興,要是她哭了我就心疼得不得了……反正是很奇怪的感覺,就覺得她應該是我生活里的一部分,也不是說沒有她我就活不下去啦……就是……就是那種感覺……感覺……我如果有她,我生活會更加幸福的樣子。”祁洛說。
姑姑直勾勾地盯著他:“沒了?”
祁洛有點懵:“沒了啊,還有什么?”
姑姑直起身子,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孩子,你病得不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