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林寨就是個很不錯的試驗對象，對方也很識時務，更幸運的是，大當家的林中風是少見的語言方面的人才，幫助老趙解決了和蠻人語言不通的問題。

對方并沒有意識到自己語言方面的價值，老趙更不會自己傻傻的告訴他，提高這幫蠻人和自己談判的資本。

事情很順利！

當老趙坐在客廳主位上，看著下面站著的三個當家的，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滿臉的笑容。

“哈哈，都坐，坐！站著干嘛，別客氣！”

“是，大人！”

林中風拱了拱手，領著兩兄弟，坐在了兩邊。

趙巳站在旁邊，忍不住打了個哈氣。

與老趙不同，他們兩個昨天并沒有睡好覺，畢竟是在蠻人的地盤過夜，心里很不踏實，山城和渝州只有一江之隔，以前經常能聽見蠻人屠村的消息，這幫蠻人甚至已經被傳成了青面獠牙，能止小兒夜啼的存在。

晚上能睡著，就已經是趙巳心里素質強大了。

老趙的心理素質自然不是毛頭小子能比的，他是踏踏實實睡了個好覺。

系統相當于一個24小時運行的全域感應系統，只要有人在因果鏈上，對他產生劇烈的影響，系統就會提醒他，放心的很。

“你們考慮好了？”老趙再次問向三個當家的。

“大人，我們歲數大了，只希望后半輩子能好過點?！?

說話的是老三林中石，這個人一張圓臉，身材有些發福，說話很慢，可能是對漢人的語言，使用的不熟練，他并沒有正面回答問題，言下之意，如果老趙能夠領著過上安穩的生活，自然是同意的。

這不符合老趙的預期，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朗聲說道：

“半個月前，大衛的軍隊屠了狼部，一萬多蠻人死在刀下，鮮血染紅了牙山，連旁邊的鹿飲河都變了色?！?

三個當家的都沒有抬頭看主位上的男人，林中風放在大腿上的拳頭握的緊緊的，林中石嘆了口氣，林中火一臉茫然，他可能沒有聽懂。

“這不是安穩的年代，渝州也不是太平的地方，我聽說你們自稱叫越族，翻山越嶺來到了這里，能以越自稱的，必然走了少地方，自秦一統到衛朝，已經過了近萬年?！?

老趙看著底下做的筆直的三個蠻人，繼續說著：

“你們呢？可曾找到一處安穩的地方？”

…………

角山村不大，只有幾十戶人家，幾百畝地，村里養著豬，邊上種著桑樹。

地是燒林開墾出來的，地力很足，每年的收成比中原那邊高。

他們是第一代拓荒者，很勤勞，村里都是農民，沒有不事勞作的肉食者，大家過的都比原來好很多，這也是他們過來的意義。

小孩子在路邊和泥，畫出溝壑，臨近是一條小溪，把溪水引出來，看著水流在溝壑里流淌，最終滿溢出來。

“小滿，你看，我壘了個大壩，把水都堵住了，厲不厲害？”

“厲不厲害？”

小男孩頭也不抬，一邊和泥，一邊問旁邊的小女孩。

“厲不厲害，你倒是說話?。　?

“有外人來了，回去找你爸！”

女孩一把扯起旁邊玩的臉都花了的小朋友，跑回了村里。

“大人，前邊就是角村了。”

老趙帶著兩個跟班、大當家的和一個一直負責收稅的小頭目走了過來。

他們不是來收保護費，而是來收稅的，這不是老趙改的名字，而是這些蠻人自己就這么叫，第一次聽大當家的匯報這個事情的時候，趙文舉很驚訝。

這個大當家的，不簡單，很不簡單！

搶劫，保護費，稅收，不要小看這些名字，這就是合法的外衣，文明的表現。

搶劫是不管受害方的死活，保護費代表著交換，用實物和金錢置換安全。而稅收，是更溫和的，細水長流的政策，如果三林寨能維持個幾十年，寨里和下面的村落交流頻繁些，慢慢就會形成一個自給自足、邏輯自洽的小國。

而三林寨的蠻人就是國內的貴族，作為肉食者階層，國內食利，以御外辱。

“爸，有外人來了，很多人！”

男孩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到自家門口，推門就沖里面的人喊著。

屋內坐著個精壯的男人，一把抱起了門口的小子，也不顧孩子臉上的泥，親了親兒子的額頭。

“別著急，慢慢說，有幾個人？”

“有五六個，離很遠我就跑回來了，沒看清?！?

“好，干得不錯，你先待在家里，爸爸去看看?！?

楊田是這個村子的村長，當年他組織一群日子快過不下去的人來到了這里，從江州到渝州，跋山涉水，五百里地，三十個日夜，兜兜轉轉才找到這么一個能生活的地方。之后伐木造房，燒林做田，繁衍生息。

最開始還好說，他們從無地者變成有地者，剛開墾出來的田地還很肥沃，當地又沒有統治機構剝削，全村人都過的不錯，他也有了孩子。

后來陸陸續續有不少大衛的人過來，在周邊也建了村子，小輩們偶爾會有摩擦，但大體上相安無事。都是小孩子的泥人被騙走了，誰家的雞蛋少了兩個這種事情，沒必要大動干戈。

再后來，蠻人來了！

第一個反抗的村子遭到了屠殺，青壯接近全滅。

自此，漢人全體噤聲，按照蠻人的要求，獻出了村里八成的余糧。

八成，已經把他們逼成了實際上的無地者。在大衛給地主家當佃農，也差不多就是這樣的日子，而且沒有異族的威脅。如果在渝州也過這樣的日子，他們來到這又為了什么呢？

在一次幫助三林寨修地窖的時候，楊田獲得了和大當家溝通的機會。

與他之前的印象不同，林中風是個很好溝通的人，而且了解大衛的文化，他甚至知道竭澤而漁的典故。

事情成了，大當家的同意和大衛官府一樣的農業抽成比例，十稅一，并且承諾，方圓二十里，不會有第二個蠻人寨子向他們打劫。

蠻人用匪號給他們提供有限的保護，他們像良民一樣上稅，這樣的默契已經維持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