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跟我之前學的知識有點不同。”

“在課上要叫老師，或者先生。”

老趙先強調了一遍稱呼，師徒關系是普遍受到社會承認的強關系鏈，如果這些蠻人以后進入了漢人的文化圈，有了這種關系，如果反叛就需要付出更多的代價。

這是他主張辦學堂，并且親自來教書的原因之一。

“有什么不同？”

“人，天地化育乃生，借母胎留形乃成，一靈現而百骸出。這是我族賢者曾經跟我說的。”

“林中風，你的文化水平比我原來想象中的高。”

聞言，林中風訕笑一聲。

老趙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了下來，拿起講臺上的水，喝了一口。

“這個事情比較復雜，我簡單說下，能聽懂最好，聽不懂就當長長見識。”

“中原是四戰之地，漢人一直在此生活，繁衍了上萬年，我們廣泛的吸收從四面八方傳播過來的思想流派，武學、道術、音律、數算、科學……也包括你們的，巫蠱。你這個問題，怎么講呢？”

老趙眨了眨眼睛，停頓了一會，他從沒有想過要解釋這種問題，他是燈下黑，在大衛的超凡圈子里，這個問題屬于常識。

就像一直在黑土地生活的人，不會特意說明土地是黑的，除非他去了其他地方，才會注意。而且很大概率還會問，你這地怎么是黃的？這不是沙子嗎？

老趙沒有諷刺他的學生連這種問題都不知道，他自認為是一個有涵養的人。

“趙巳，你去把那塊石頭搬過來。”

這位前小偷，也很聽話，一步竄了出去，拿起一塊石頭，反身放到了講臺上。

老趙點點頭，感覺這個義子的紀律性，比最開始好多了。

“這是一塊很常見的青石，林中風，如果你不知道這東西叫青石，你怎么描述它？”

“一個青色的，巴掌大的物體？”林中風試探性的說道。

“好，可以，比較準確。”老趙拿起石頭，走下講臺，把石頭放到林中風面前，“摸摸它，如果你是個瞎子，你怎么形容這個東西？”

“一個堅硬的，不規則形狀的物體。”林中風語氣里沒有了疑問，他好像明白了。

“很好，你懂了一些。”老趙面帶笑容，這個蠻人很聰明，“我們對事務的描述都是從我們能感知到的視角出發，如果我們能感知的東西有差異，我們的描述可能會截然不同，盡管它是一樣的東西。”

“在超凡者眼中，比如果說我，可以說，這是四大假合形成的一種東西，地元素多一些。”

“只有你接受某種觀念，你才能在那個世界調動它所描述的東西。”

“所以，剛才我說的是行氣法的基礎，筋脈已通，血氣乃成，你才能調動氣血。”

老趙回到講臺，坐了下去。

“好了，還有誰有不明白的嗎？”

“我！”趙巳舉起了手。

“說吧，哪不明白？”

“我都沒聽懂。”

“你！”

老趙一下子站了起來，然后他看見了，一臉茫然的趙巳和那十來個同樣表情的，從村子里來的孩子。

“行吧，行吧，你們先跟王萍學習一個月文化課，之后再開始武學理論課。”

“好啊！”

孩子和趙巳一下子歡呼起來，這句話的意思他們聽得懂，以后的課程少了。

林中風和林中石反而嘆了口氣。

“別得意太早，以后武學理論課換成武學實踐課。”老趙臉上掛著冷笑，“下午開始，都給我站樁，站兩個時辰。”

下面的人蔫了下來，站樁，這是另一項更枯燥勞累的東西。

“中風，你跟我來一下。”

二人走到一間靜室，老趙給林中風面前的杯子上倒滿了茶水。

“其他寨子的蠻人處理的怎么樣了？”

“都刺了青，帶了鐐，在山后耕田。”

“不錯，一定要嚴加管教，他們現在都被貶成了奴隸，耕田二十年后才會轉成自由民，表現好可以提前，這些你清楚吧？”

“清楚。”

林中風面無表情，也沒有什么欺壓同族的慚愧。這種操作實際上比他們越族要文明的多，要是按照他們的規矩，這些戰敗方的人，可能要作為向大靈貢獻的祭品，剝皮挖肚。運氣好一點的作為奴隸，但是不允許婚配嫁娶，沒有私產。

而按照這位大人的做法，這些奴隸是可以互相通婚的，而且寨子里面管住，勞動的產出，十稅九，還能有點私產，只不過沒有自由而已，比他們越族的規矩好得多。

“黑石呢？”

“還在牢房里押著，他不愿降。”

“帶我去看看。”

蠻寨是民間組織，寨主大多都是草根出身。蠻族統治階層對這些在渝州立足的寨主有另外一個稱呼，“先鋒”或者叫“開拓者”。

盡管這些人素質不一，見識也大多比較少，但他們和蠻族上層階級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比如那些吹箭隊、標槍手、刀兵組成的戰術小隊，訓練方法由九大部之一的狼部提供，裝備由雀部提供。早些時候，這里還有巫祭駐扎，每六個寨子就會有一位巫祭負責聯絡和指導。

據林中風所言，在三年前，所有的巫祭都撤走了。

巫祭基本不住在寨子里，他們一般都隱居在山林之中，只有巫祭去找他們，他們難以尋找到這些大靈的侍者。

所以，巫祭撤走的消息，只有林中風一人知道。

這里已經被越族放棄了！

所以林中風很順利的被老趙招安，而黑石依然頑抗不從，他還在等著越族的大軍，而林中風早就絕了這個念想。

“你把巫祭撤走的消息告訴黑石了嗎？”老趙問道。

“說了，他不信。”

“也是，你現在已經是叛徒了。”

“都是為了生存。”

“你真是個聰明人，用漢人的話說，你是個智者。”

“大人過譽了。”

……

走著走著，就到了地牢門口，沿著臺階下去，是幾間木頭圍城的牢房，盡管只關了黑石一個人在這里，但是他吃喝拉撒都在里面，味道也很難聞，當然，這其實就是懲罰的一種。

“這是下面那些村民修的，他們很厲害。”林中風說著，點燃了旁邊的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