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槍上黑光流轉，不費吹灰之力，就突破了虛像的防御，而后力氣不減，打斷了他的脊骨，捅穿了他的后心。

心室被扎破，血液如泉涌，淋了宋如一一臉。

超凡武者生命力頑強，就算遭到了如此重傷，余成剛依然直起了身子，他還有一口氣，還有一點行動的能力。

抄起身邊的黃木紅纓槍，大力一擊，打碎了禁錮宋如一持劍右手的石頭。

而后他身形一顫，倒在了地上，氣息全無，就此死去。

宋如一此時終于能夠發力，青光流轉，就切碎了禁錮身體其他部位的石頭。

他沒有管死去的朋友，而是縱身一躍，向巷角陰影跑去。

果不其然，那里藏著一個越族士兵，同樣身披石質甲胄，但比剛才的士兵單薄，身形也瘦一點。

看到宋如一逼近，士兵絲毫不懼，從身后兜袋中又抽出一桿標槍，當作長槍使，像白衣武者捅了過來。

對于這些門派出身的超凡武者來說，越族士兵的軍中把式，實在上不了眼。

武者一揚手，沒用什么招式，便把標槍斬斷，劍鋒指向敵人心窩。

青云劍法·白虹貫日！

青光如練！氣勢如虹！

士兵見標槍不奏效，也就不再從兜袋中抽標槍出來。面對武人的劍鋒，也不閃避，一拳轟出。

被石質甲胄包裹的的拳頭并不能擋住宋如一的攻擊，士兵的甲胄沒有剛才死掉的那個厚，而且宋若風在青光虛像的加持下，刺擊的威力得到加強，更不在乎那薄薄的一層石質防護。

這一點，宋如一知道，越族士兵也知道。

但士兵的拳頭平穩有力，沒有變化的打算，絲毫不懼拳頭乃至手臂被貫穿的后果。

而宋如一的攻擊卻變了向，躲開了遞過來的拳頭，而且抽身出來，閃開了士兵的攻擊。

他是能刺穿士兵的甲胄，士兵的拳頭乃至手臂，但劍刺進去，容易抽不出來。這群怪物毫不畏死，他甚至都懷疑這幫人還有沒有疼痛感。

剛才那個士兵的打法把他打怕了，他不能在同樣的套路上失手兩次。

他是以縹緲著稱的青云門武者，不是和人拼力氣，以命換命的暴躁老哥。

一閃身，宋如一就出現在了士兵后方，在敵人還沒有轉過身來，劍尖扎向敵人腿彎。

這次他學聰明了，力不用老，稍一探入，就拔出來，就用一點力道，刺出小小的傷口。

但是出劍極快，一眨眼就是兩次刺擊，等士兵轉過身來，已經承受了不下十次的攻擊。

關節處的傷口愈合又再次被刺穿，血液流了又止，止了又流。

宋如一和這個士兵周轉騰挪，相持了不下一分鐘。

士兵承受了超過百次的攻擊，才終于承受不住，身體倒地，生機斷絕。

見到敵人倒地，宋如一才靠在墻上，滑坐在地上，開始劇烈的喘息。

武者較技，都是非常費體力的活動，更何況這生死搏殺，并且宋如一還選擇了一種非常費力的打法，以高頻次的攻擊耗費敵人的力氣生機。

等喘息一會兒，宋如一從臉上揭下已經干枯變硬的血痂，讓臉上好受一點，才起身走出陰影，走到小巷中間，走到已經死去的好友尸體旁。

他先是合上死去好友的雙眼，把標槍從后心拔出來，整理好衣物，讓好友看上去體面些。

之后他靠在墻上坐下，雙目無神地看向前方，像是失了魂。

這就是武者的命運嗎？

宋如一在考慮這個問題。

此方世界的文明發展已經很久了，有明確文字記載的歷史在萬年以上，這么長的時間內，武者一直都是歷史舞臺上非常活躍的一股勢力。

人人皆知九層天人武者地位崇高，能與天子并駕；八層真境武者地位煊赫，見公侯不拜，輕將相，覷富貴；七層域場武者一人成軍，是能單槍匹馬滅一國的存在，聲威顯耀。

而能培養武者，統御武者的宗門更是不凡，超大宗派能直接影響帝國決策，宗主能直入廟堂面見圣上。

但這些說的都是上層的事情，一將功成萬骨枯，榮耀背后，底層武者的日子并不好過。

從小苦修，寒來暑往，一刻不停，才練得氣血通暢，肌肉靈活，不提這多年來金錢和時間方面的損耗，武者出得門來，也不過一個出大力的糙漢子，要是沒有家族幫襯，不過給人看家護院，給人看鏢護貨。

做豁出性命的買賣，過聽人呼嚇的日子。

為何低階武林給武者排出了一流、二流、三流的稱呼，在高階武者看來難登大雅之堂的稱呼？

聽一聲一流高手的稱贊，做個二流高手的派頭，也算不辜負多年努力，不辜負十幾、幾十年來孜孜以求的恒心。

如果沒有那些好事者排出來的榜單，如果沒有普通人還算尊重的稱呼。

那武者的顏面往哪放？

說武者之路是荊棘之路，前方是通天之梯，身旁是刮骨的荊條。

難道真的只看著荊條過日子嗎？

他們需要那些一流的稱呼，需要那些榜單的刺激，需要那微不足道的一點念想。

對于宋如一來說，日子要好過一些，因為他天賦不錯，很快就進入了超凡，成為世家大族的座上賓，好吃好喝供著，花大價錢養著。

但看著光鮮，實際上也就那么一回事，干的還是豁出性命的活計。

這攻城巷戰，一定是要出人命的，這一點，大家都知道，但沒有一個人退縮，沒有一個人抱怨，因為這就是他們的活計，他們的日子，刀口舔血。

然后在刀口的血液里，搏一個不一定能抵達的未來。

這一點，宋如一知道。

在每個徒弟入門時，師傅都會把武者的風險給徒弟說過。

有好的，有壞的，只是年少時聽見，只注意那些好的，沒注意那些壞的。

那時心比天高，胸比海闊。

“你怕嗎？”

“我不怕！”

這是宋如一的師傅問他的第一個問題，他已經不記得當初師傅的表情，只記得當初自己混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