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符林狂喜之時,蘇士川所在的黑洞急劇膨脹仿佛似要吞天噬地,而那雷池之中電光閃耀,轟鳴不斷,即刻便要落下雷罰。
只在一瞬,黑洞驟然爆發(fā)出吸納一切的力量,張符林的身體緩緩前移,再難抗拒。
張符林眼見逃脫不了,情急之下心生邪念,他陡然分出一道靈力擊破了蘇士川留在陳青玄身邊的壁障,而后裹挾著陳青玄卷入天際之上。
他即使是死,也要拉一個墊背!
蘇士川心中一驚,驅(qū)使往生燈想要把陳青玄摒除在外,可是黑洞的力量如今已經(jīng)達到連斬蓮境修士都無法抗拒的程度。
此刻即使蘇士川手握往生燈,也無法阻止這黑洞貪婪的吸噬之力。
在不可企及之間,陳青玄被黑洞吸入,不見蹤影。
陳青玄消失在了黑洞之內(nèi),這黑洞連同死界,而蘇士川清楚的知道死界的可怕之處,以陳青玄的凡人之身要不了一息時間,甚至是一息時間的萬萬分之一,他便會被無盡死氣腐朽而化成一捧荒土。
蘇士川怒目圓睜,怒不可遏地吼道:“張符林,你給我去死!”
往生燈之中光芒大綻,可綻放出的卻是一種烏芒,那天空中碩大無比的黑洞帶著烏黑光暈,將張符林一口吞噬!
張符林被吞噬之后蘇士川緊跟著一腳踏入黑洞之中,他在黑洞之內(nèi)搜尋著陳青玄的氣息,可是黑洞之內(nèi)的死氣以絕對的霸道將一切神念斬斷。
蘇士川突然感到一陣虛弱,僅入黑洞一息他便看見自己的手背之上出現(xiàn)了數(shù)道深淺不一的皺紋痕跡,他連忙再度催動往生燈,此時往生燈內(nèi)一滴金色血液開始溢出,而后在燈中僧人的指尖上開始熊熊燃燒。
隨著血液的燃燒,往生燈發(fā)出金色的光芒,在無盡的黑暗中顯得尤為顯眼。
往生燈的光芒籠罩著蘇士川之后死界的吞噬壽元之感終于消散了大半,而那滴金色血液則在一絲一縷的緩緩減少。
蘇士川尋找著陳青玄的身影,可是一無所獲,他見到那張符林的服飾大半已經(jīng)朽化,張符林在進入黑洞的一瞬被無盡死氣沖擊而至昏迷。
張符林像一具死尸一樣向更加黑暗的死界深處飄去,死氣在他的身體上匯聚像是找到了腐肉的鰻魚。
蘇士川知道張符林已經(jīng)再無機會活命,索性也就不再追擊。哪怕張符林踏入斬蓮壽元可超三千余載,在死界之內(nèi)亦不過是滄海一瞬。
蘇士川閉上了眼睛,他要以心跟隨往生燈的指引,在這死界之內(nèi)找到林怡的魂,甚至他師尊的魂,詹臺青萍的魂,陳岸玄的魂,以及陳青玄的魂。
他手持往生燈,向死界的無盡黑暗中走去,他的步伐暗合大道,一步出便已過數(shù)里。
他堅信,必能找到這往生世界中魂靈的聚集之地,也一定可以帶回那個可愛的魂靈。
蘇士川堅定地愈行愈遠,這滴金色血液漸漸的減少,
死界無日夜,大約兩日時間之后,這滴金色血液只剩分毫。
第二滴血液出現(xiàn),金色的光芒不減,而四周依舊只有無盡的死氣,但那往生燈的光芒一直指向一個方向。
這便是蘇士川最后的希望。
張符林飄在死氣之中,此刻他再不復來時的風采,他蜷縮著干瘦如柴的身體,臉上皺紋遍布,這死界的將他的壽元幾乎吞噬殆盡,如今只能靠存放在須彌藏中的續(xù)命丹藥茍延殘喘。
即使如此,也難以再撐過一個時辰。
張符林恐懼到瑟瑟發(fā)抖,心中悔恨至極,他知道即使自己不來殺蘇士川,這位蓮花臺的首徒也會追殺自己至不死不休,可自己實在不該一入斬蓮境便出宗來尋蘇士川的麻煩啊。
他這時才終于清楚的明白,當年在王朝懸賞追殺之下還能肆意反殺的北緣第七魔頭究竟是何等實力。
只當張符林瀕死之際,他迷迷糊糊地看到在無盡的黑暗中似乎有一只山岳般土黃色的巨手從虛無中伸出。
巨手一出現(xiàn)便猶如烙鐵入水,發(fā)出陣陣刺耳的呲呲之聲。
這只巨手向下一抓,捻著張符林身上殘破的衣領,將其從死界的深淵中提離。
而那濃厚的死氣仿佛被受到刺激一般,極盡瘋狂地向巨手侵蝕而去。
巨手之上層層脆片脫落,露出了森森白骨。
這時,一聲冷哼不知何來。
那僅成白骨的手臂以一指向虛空一劃,黑暗之中立刻便出現(xiàn)一道裂縫,那大手把張符林一丟甩出裂縫之外,隨后便快速抽離了死界。
生界之內(nèi)。
當黑洞消失之后,狐貍谷之上掃過數(shù)道神念。
身藏大道者,凝識為念,一念起而萬里知。
這些神念相互避諱,從不有任何交錯,最后靜靜地伏息不動,似在等待。
一日。
兩日。
數(shù)日。
自蘇士川與張符林一戰(zhàn)之后,狐貍谷之內(nèi)接連出現(xiàn)了數(shù)十波的煉氣士,而更多煉氣士還在相繼到來,他們無一例外身上的服飾皆繡著各自的宗門圖徽。
而此時,北緣某地的深山或是地下,亦或者那巍峨雄闊的王城之內(nèi),幾位垂暮蒼蒼的枯朽之人陸陸續(xù)續(xù)地收回神念,放棄了對狐貍谷方圓千里的感知。
其中一名枯朽之人輕聲一嘆,似有惋惜。
吳夙踩著一片狼藉的泥濘土地,他獨自從狐貍谷出后已經(jīng)連續(xù)徒步了七日依舊還是荒地,四周樹木泥草皆向著同一個方向倒去,像是狂風吹過的稻田。
天上時不時便有煉氣士腳踩飛劍或是紅菱從吳夙的頭頂上飛過,更高的天際之上,亦有人無需法寶便可凌空而行。只不過這些人都沒有注意到在他們的腳下有一名凡人,正一步步地遠離這片殘垣斷壁。
吳夙在一座山的背面找到了眼水源,正往外冒著清冽的泉水,他趴下身子,大口地吞咽。
水源在泥土里匯聚,流淌出了一道手掌寬的水渠。
吳夙一翻身躺在水眼邊上,他仰著頭瞧見天上正飛過一名煉氣士,彩衣飄飄顯然是位仙子。
吳夙自嘲一笑,心道自己這般忍辱屈膝的保命,不就是為了有一日能像這般神仙人物一樣腳踩飛劍逍遙自在么,若能娶一位如剛才那般模樣的仙子,然后架在云端翻云覆雨,真是死了都值啊。
“賠了夫又折兵,真他娘的晦氣。”吳夙晃了晃腦袋,暗罵一聲道。
唏噓之間,水流順渠而下,最終又滲回了泥土之中。而那水渠的盡頭有一個老人衣衫襤褸他撐著樹枝,帶著滿身的傷痕一步一步艱難地向吳夙走來。
吳夙瞇著眼睛疑惑看著那名老人,老人搖搖晃晃越來越近。
片刻后吳夙呼吸緊促,一瞬間一個狠厲的念頭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
他認出了這個老人,這是他的那個便宜師尊,張符林!
昔日張符林乖張的性情讓吳夙吃盡了苦頭,吳夙雖不知道張符林為何會突然變成了個垂暮老人,但看其如今的樣貌好似弱不禁風。
不如趁他病要他命!這句至理名言的妙處吳夙在江湖的染缸里深有體會,只不過他念頭一轉(zhuǎn),心中又起了另一波盤算。
吳夙心中風云詭譎,臉上卻又是另一番風景。
吳夙依舊用迷茫的眼神望著,似乎并不認得,老人又往前走了幾步。
當老人臨近,吳夙突然雙眼朦朧,淚如雨下。
他跌跌撞撞小跑到老人身邊,雙膝直直地跪在泥土里,大聲地哭喊道:“師尊,吳夙找您找的好苦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