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躺著三個身體腫脹，毫無生氣的小孩，一張張小臉被泡的發白，軟塌塌的躺在那里，一動不動。

濕漉漉的頭發上還夾著細碎的水草，口鼻應該是已經被清理過了。慕憶桑被人攙扶著走進來，幾個小孩沒有像往常一樣一堆的擠過來，圍著她掛在她身上，屋子里安安靜靜的，一群下人們連呼吸都不敢太喘，個個都低著頭，想要將自己隱藏成透明人，生怕皇上皇后的情緒波及到自己，畢竟剛剛聽到老太醫在外面被打的太慘了。

“大寶……”

慕憶桑顫抖著兩只手，哆哆嗦嗦的摸著躺在最外面的大寶，她抖著兩只胳膊將他抱起來，大寶沒哭沒鬧也沒笑，安安靜靜的仰面吊著腦袋一度一動不動。

慕憶桑哭啞了嗓子，哭的腦袋發懵嗡嗡作響，她抱著大寶和二寶哭暈了過去，冉代之蹲下身子緊緊抱著他們，閉著眼睛不說話，他不敢睜開眼，他怕他忍不住。

還是身后的晉譯出聲，小心翼翼的哼著嗓子：“爺，讓太醫給皇后娘娘看看身子要緊。”

……

大寶和二寶被厚葬在了一起，而季晟則和季尤以安放在一起。

人數盡退，冉代之一身玄衣直立在墳前，他背手站在那里，微涼的風吹過他的發梢，帶起他的衣角，長長的睫毛閃了閃，傍晚昏黃的陽光映過他海藍的眼睛，不同以往的惑人的神秘，只折射出一些迷茫，和許多難過。

季尤以，是朕對不起你。

沒有照顧好你的妻兒，是朕對你有愧。

是啊，他有愧，可是他除了有愧還能做什么呢。

就算他去死，也不能換回來幾個孩子的命。

天空突然飄下了幾滴雨，他抬頭看了看，啊……是太陽雨啊。

傍晚的太陽還沒有完全退下，泛紅的軟云還在天邊一角圍著圓滾滾的太陽，雨滴噠噠噠的落在他的頭頂，他的臉上。

不涼，卻讓他心底生寒，看著泛黃的樹梢，蒼涼的如同現在的他一樣，毫無生氣，沒有希望。

母后知道這個消息，哭鬧著要死要活，想隨著幾個孩子一同去了，父皇拉著她，低著頭不說話，卻尋了空檔重重的垂了他一拳。

都在怪他吧。

是他沒用，是他沒有將珍貴的人放在心上，他愿以為，江山穩住了，他的愛人，家人，都可以衣食無憂，以為就會這樣快樂的過完一輩子。

可是意外來的太快太突然，這根本不在他的計劃范圍內，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太大了，他幾乎有些招架不住，他有好幾次都想對桑桑說，別難過了，孩子還會有的。

可是那一雙與自己同色的眼睛突然就出現在腦海里，看著他小大人模樣的嫌棄自己，奶聲奶氣的質問自己怎么能這樣，他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里沒有人，突然好想哭。

他覺得耳朵里像是被人塞了棉花，所有聲音都堵在哪里嗡嗡作響，胸口突然一悶，所有的氣向上涌去，他覺得嗓尖一腥，隨即遍嘔出一口血，他踉蹌的彎下腰，一只腿跪在地上，痛哭的捂著胸口，深深的埋著頭，看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混著地上暗紅色的血跡慢慢化開。

最后一縷陽光不知道什么時候被烏云壓下來了山，冉代之再次抬起頭的時候，天邊全都是烏壓壓的一片，暗沉又壓抑，讓人透不過氣來。

他直起腰板，抹了一把臉，又用袖子擦了擦嘴角，便向回走去。

身后，雨滴更大了，啪啪啪的將泛黃的樹葉都打了下來，只留著一顆光禿禿的樹干在那里，孤獨的直立，痛哭還是心哀，都一聲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