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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接受唐王朝的招撫及朝貢活動

一 大祚榮接受唐朝“招慰”與冊封

大祚榮建國之初,為了對抗唐朝,遣使通于突厥。唐中宗神龍元年(大祚榮八年,即705年),唐廷為了招撫大祚榮派遣侍御史張行岌到舊國,一方面了解靺鞨國的情況,另一方面了解靺鞨國對唐朝的態度,對大祚榮進行招慰。大祚榮對唐朝的招慰欣然接受,并派其子大門藝隨張行岌到長安,唐朝留其子為宿衛。唐王朝按計劃準備派遣使臣正式冊封大祚榮之時,契丹、突厥再度襲擊唐朝邊境,“使命不達”。

唐睿宗景云二年(711),突厥默啜可汗向唐朝請求和親,表示臣服唐朝,唐朝的北邊恢復了安寧。唐王朝利用這一有利時機,于開元元年(大祚榮十六年,即713年)派郎將崔忻,以攝鴻臚卿“敕持節宣勞靺羯使”的身份,從長安出發,經山東半島的登州(今山東蓬萊),乘船渡渤海,踏上遼東半島,溯鴨綠江而上,棄舟登陸,到達舊國,冊封大祚榮為左驍衛大將軍、渤海郡王,并以其所統地區為忽汗州,加授忽汗州都督。從此,去靺鞨之號,專稱渤海。《新唐書》卷219《渤海傳》,第6180頁。渤海國成為唐朝的羈縻都督府,渤海國的統治者成為忽汗州都督府的都督。崔忻完成使命后于第二年,即開元二年沿來路而回,途經遼東半島南端,在現在旅順黃金山下鑿井兩口并刻石題記,原文為:“敕持節宣勞靺羯使鴻臚卿崔忻,井兩口,永為記驗,開元二年五月十八日。”魏存成:《渤海考古》,文物出版社,2008,第296頁。這是唐王朝和渤海關系史的重要文物。

鴻臚井刻石于1908年被日本海軍中將富岡定恭盜運到日本,在原地富岡立一石碑,碑陰刻“鴻臚井之遺跡”。鴻臚井刻石現在東京千代田區皇宮內建安府的前院,有石亭遮蓋。刻石為巨大天然石,硅巖,立于地平面上,正面橫寬180厘米,厚200厘米,從地表算高180厘米,碑身呈橢圓錐形。其左上角距碑右頂30厘米處有崔忻題記,刻在縱35厘米、橫14厘米的面積之內,分三行,從上往下書寫(見圖2-1)。

圖2-1 鴻臚井刻石拓片

資料來源:魏存成:《渤海考古》。

從此,渤海國正式隸屬唐王朝,成為唐朝的一個地方行政機構——忽汗州都督府,大祚榮等渤海國諸王具有雙重身份,既是地方民族政權的最高統治者,又是唐王朝的地方官吏。開元七年(719)三月大祚榮去世,八月唐玄宗遣使冊封大武藝為左驍衛大將軍、渤海郡王、忽汗州都督。開元二十五年(737),武王大武藝去世。次年,唐玄宗派遣內侍段守簡去往舊國,冊封其子大欽茂為渤海郡王、左驍衛大將軍、忽汗州都督。《冊府元龜》保存了玄宗冊封的全文:

皇帝若曰:於戲!王者宅中,守在海外,必立藩長,以寧遐荒。咨爾故渤海郡王嫡子大欽茂,代承緒業,早聞才干。昔在爾考,忠于國家;爰逮爾躬,當茲負荷,豈惟立嫡,亦乃擇賢。休問可嘉,寵章宜及,是用命爾為渤海郡王,爾往欽哉!永為藩屏,長保忠信,效節本朝,作范殊俗,可不美歟。《冊府元龜》卷964《封冊》,中華書局,1960年影印本,第11345頁。


唐玄宗要求大欽茂“長保忠信”,效力唐朝,成為民族地區的楷模,永遠成為唐朝的屏藩。寶應元年(762),唐王朝又進封第三代王大欽茂為渤海國王,加檢校尉,以后又加拜司空兼太尉,可以說是位極人臣。以后的康王大嵩璘、定王大元瑜、宣王大仁秀,唐王朝都封為渤海國王。渤海國王既是渤海國的最高統治者,又是唐王朝的地方官吏——渤海都督府都督,而這些又來自唐廷的冊封。渤海國歷代統治者見表2-1。

表2-1 渤海王世系

二 渤海諸王的朝貢

大祚榮接受了唐朝的“招慰”和冊封后,渤海國既是唐朝管轄下的羈縻州府之一,又是從屬于唐朝的“藩屬國”或“藩封國”,即唐朝勢力范圍內的一個藩封政權。為此,渤海王須履藩禮盡藩職,按唐朝規定進行朝貢、朝覲、賀正、質侍等,在政治、經濟和文化等各方面與唐王朝保持頻繁的來往和一致性。僅據現有史料的記載,終渤海國之世,渤海國向唐朝進貢和朝覲達134次之多。

開元元年,大祚榮派王子朝唐,請求“就市交易,入寺禮拜”,得到唐玄宗的允許。自此以后,大祚榮每歲派遣使臣朝唐入貢。大祚榮卒時,渤海派使臣到唐王朝告哀,唐玄宗遣左監門率上柱國吳恩謙攝鴻臚卿持節度使前往吊祭,并冊封其子大武藝為左驍衛大將軍、渤海郡王、忽汗州都督。大武藝在位的18年,派遣使臣朝唐入貢23次。開元二十五年(737),大欽茂接替大武藝登上王位,唐玄宗派內常侍段守簡冊封大欽茂為渤海郡王、左金吾大將軍。大欽茂順應歷史發展的潮流,把恪守藩禮、密切與唐王朝的關系作為基本國策,因而保證了渤海長期安定的政治局勢。大欽茂在位的56年,派遣使臣朝唐入貢49次,有時一年內朝唐四五次。恪守藩禮、履行義務得到唐廷的高度評價,唐朝4次冊封大欽茂,先后授予渤海郡王、左驍衛大將軍、忽汗州都督。寶應元年(762),唐代宗李豫封大欽茂為太子詹事、渤海國王,還加拜司空兼太尉。第六代王大嵩璘,唐德宗李適開始時冊封他為渤海郡王,從國王降為郡王,削弱了他的統治地位和聲望權威,為此他再次遣使朝唐,要求重新冊封,貞元十四年(798),唐廷冊封大嵩璘為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司空、渤海國王、忽汗州都督,在位15年間前后入貢9次。此后的大元瑜、大言義、大明忠依照前例均被冊封為渤海國王,渤海也入唐朝貢、賀正、告哀。唐憲宗在麟德殿召見使臣,賜宴、授官、賞賜。第十代王大仁秀以大明忠從父的身份,掌握了國家大權,從中可以看出渤海王族內部發生了一場激烈的王權之爭。王位更迭,但國策未變。大仁秀依舊效忠于唐朝,積極學習中原封建文化。在大仁秀和大彝震的前期(831~840),渤海國與唐王朝的關系十分密切。大和二年(828),唐文宗李昂召見渤海使節,賜宴、賞賜;大和六年(832),大彝震又派遣其子大明俊等入唐朝貢。王子大昌輝從唐朝回國時,唐文宗熱情地賞敕大彝震一封信,對大彝震倍加贊賞。其信全文如下:

敕渤海王大彝震:王子大昌輝等自省表陳賀并進奉事,具悉。卿代襲忠貞,器資仁厚,遵禮義而封部和樂,持法度而渤海晏寧。遠慕華風,聿修誠節。梯航萬里,任土之貢獻俱來;夙夜一心,朝天之禮儀克備。龍庭必會,鯷域何遙,言念嘉猷,豈忘寤嘆!勉弘教義,常奉恩榮。今因王子大昌輝等回國,賜卿官誥及信物,至宜領之,妃及副王、長史、平章事各有賜物,具如別錄。孫玉良編著《渤海史料全編》,第103頁。


大彝震后期到第十四代王大瑋瑎時期(841~906),唐朝藩鎮割據,兵連禍結,民不聊生,最終爆發了王仙芝、黃巢農民大起義。盡管如此,渤海國仍然派遣使臣朝唐入貢,但次數明顯減少,平均每七年一次,甚至在唐朝滅亡之后,末王大撰仍然向后梁朝貢5次,向后唐朝貢6次,直到926年被契丹所滅,始終和中原王朝保持著密切的關系。

朝貢也稱“職貢”或“土貢”,與當時內地州郡上送給皇帝的土貢相類似。表面上看似乎只是上貢有限的土特產品,實則體現為地方對中央上繳的一種特殊的賦稅,具有鮮明的政治屬性。渤海國貢使到達長安時,唐廷方面則要派人到驛館“束帛迎勞”,表示慰問,并予妥善安置,供給饈膳,然后協議遞交貢表的日期。屆時,渤海國貢使須身穿本國服裝入朝,由禮官奉迎,通事舍人引導使者于閣門之外,使者隨員捧著貢品。在鐘鼓齊鳴的樂曲聲中,皇帝隨宮廷儀仗出而就座。通事舍人引導使者及隨員們入門拜見。于是中書侍郎率令史等捧案至使者面前,使者乃遞交貢表,侍郎因將貢表置于案內呈交皇帝。然后,使者將貢物交禮官收下,并率隨員們向皇帝再拜行禮。接見完畢,使者率隨員行禮退出,返回客館。擇日,接受皇帝的宴賜。陰法魯等主編《中國古代文化史》下冊,北京大學出版社,1991,第50~51頁。

三 賀正旦與謝恩

每逢元旦和冬至之日,渤海王廷也往往要派使者攜帶禮物入朝表示祝賀,是為“賀正旦”,系當時朝賀之禮的一個重要方面。屆時,渤海國賀正使和諸番國的使節們與唐朝在京的文武百官一起先后出席冬至和元旦這兩大朝會。敬獻賀禮并宣讀賀表,與百官共同高呼萬歲,然后在朝堂上觀看包括七德舞、九功舞、上元舞等在內的盛大歌舞演出和出席皇帝親自舉行的“國宴”。有關的文獻史料不但記載了包括王子、王弟、重臣、大首領在內的渤海國歷次賀正使的派遣,而且收錄了渤海王廷上呈唐廷的《賀正表》,其文曰:


三陽應律,載肇于歲華;萬壽稱觴,欣逢于元會。恭惟受天之祜,如日之升。布治惟新,順夏時而謹始;卜年方永,邁周歷以垂休。臣幸際明昌,良深抃頌。遠馳信幣,用申視圣之誠;仰冀清躬,茂集履端之慶。洪皓:《松漠紀聞·續》,《長白叢書》初集,吉林文史出版社,1986,第48頁。


言簡意賅,既由衷地表達了渤海王廷對唐王朝的美好祝愿,也體現了其諸王在恪盡臣禮方面的良苦用心,并直截了當地向唐稱臣,無疑是深刻反映渤唐關系的真實記錄。

渤海國共有15位王,其中有9位接受了唐朝的直接冊封,這是在史籍中有明確記載的。渤海諸王對唐朝的冊封極為重視,每當渤海王離世后,繼位者都要及時派遣使臣向唐“告哀”,并請求唐廷給予自己“詔冊”。在沒有得到唐廷冊封前,他們只能稱“知國務”、“權知國務”或“知渤海國務”。在接到唐廷的冊封后,渤海王往往會派遣重臣前往長安表示感謝,稱“謝冊命”“謝恩”《冊府元龜》卷971《朝貢四》,第11408頁。。如《舊唐書·渤海靺鞨傳》所載大和七年(833), “遣同中書右平章事高寶英來謝冊命”之類。如果朝廷對渤海國偶有其他恩賜或獎掖的話,渤海國也要派使者入唐“謝恩”,如《冊府元龜》卷971《朝貢四》開元二十七年(739)十月條載:“渤海遣其臣受福子來謝恩。”

四 質子入侍

渤海國頻頻“遣子入侍”“請備宿衛”《冊府元龜》卷996《納質》,第11692頁。。所謂“宿衛”是指直宿禁闈充當警衛之責者,原本由卿大夫之子弟宿衛皇宮,后來也以“四夷”的質子們充任以履行質侍的義務。事實上自大祚榮接受“招慰”時起,渤海國即已根據“四夷稱臣,納子為質”《冊府元龜》卷996《納質》,第11692頁。的慣例,遣子入侍于唐廷,充任宿衛、侍奉皇帝,這既是一種義務,也是一項殊榮。最先被大祚榮派到長安的侍子就是大祚榮的次子大門藝,此后即長時間地質侍于唐長安城。直到開元二年閏二月戊寅,唐玄宗以“外蕃侍子久在京國,雖威惠之及,自遠必歸,而羈旅之志,重遷斯在”為由,下詔“命所司勘會諸蕃充質宿衛子弟等,量放還國”《冊府元龜》卷996《納質》,第11694頁。,大門藝返回渤海。開元六年(718)二月,大祚榮又派其弟述藝入唐,“留宿衛”《冊府元龜》卷974《褒異一》,第11353頁。。其后,又有武王的世子大都利行,王弟大昌勃價、大胡雅、大朗雅、大茂慶、大琳,文王的王弟大勖進、大蕃,王子大貞干以及大英俊,宣王時的大聰睿等人入侍宿衛于唐廷。他們無一例外,都是王子、王弟或王室的重要人員,唯其如此,才有資格充質和宿衛于唐廷。

除王室成員外,被唐廷留為宿衛者還有其他人員。《冊府元龜》卷975《褒異二》記載,開元十五年(727)四月五日,“敕曰:渤海宿衛王子大昌勃價及首領等,久留宿衛,宜放還蕃”。可見,當時與大昌勃價同時宿衛于唐廷的,還有若干個首領。另據《舊唐書》卷17上《敬宗紀》載,長慶四年(824)二月二日,“渤海送備宿衛大聰睿等五十人入朝”,知當日陪同大聰睿宿衛者達50人之多。可見,有資格留備宿衛的人員,既有首領,又有隨從、保衛。

五 出兵助戰

作為唐朝的藩臣與藩屬,渤海國在一般的情況下,必須與朝廷在政治上保持一致,采取共同的步調。如開元二十二年至二十三年之交,唐“幽州節度使張守珪斬契丹王屈烈及可突干”, “契丹知兵馬中郎將李過折來獻捷;制以過折為北平王,檢校松漠州都督”《資治通鑒》卷214,開元二十三年春正月條。。而在這之前“奚酋長李詩瑣高等以其部落五千帳來降。詔封李詩為歸義王兼特進、左羽林軍大將軍同正,仍充歸義州都督”《舊唐書》卷199下《奚傳》。。在契丹與奚人即“兩蕃”重新歸附唐朝的形勢下,后東突厥人自然不會善罷甘休,乃在開元二十三年(735)秋“引兵東侵奚、契丹”《資治通鑒》卷214,開元二十三年是歲條。,但招致大敗。突厥人仍不甘心,因而向渤海“遣使求合”,約其共同出兵“擬打兩蕃”。是時大武藝對其同唐王朝的軍事沖突已有悔意,正要恢復和解,故不但沒有答應突厥人的要求與唐廷再度鬧翻,反而“擬行執縛”突厥使臣,并將有關情報及時向朝廷表奏。為此,唐玄宗專門敕書武藝,對其“忠赤”之誠及“動必以聞”《唐丞相曲江張先生文集》卷9《敕書》,轉引自孫玉良編著《渤海史料全編》,第96頁。的表現予以嘉許。具有強烈獨立割據意識的大武藝尚且如此,則其他諸王更能夠與唐廷保持一致了。當然,渤海方面在采取上述類似的舉措時,并不是無條件地一味服從唐朝,它首先考慮的還是自身的安全和需要。如天寶十四載(755)冬,安祿山興兵作亂,不久即攻陷長安,迫使玄宗皇帝逃往四川,一時之間,中原大亂。這也顯然使渤海王廷感到焦慮和困惑,因為一方面是自己的宗主國唐廷,另一方面的“大燕皇帝”安祿山則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故何去何從,站在哪邊,實在是讓渤海國君臣們難以做出抉擇。綜合各方面的情況判斷,他們顯然采取了置身事外、靜觀其變的對策。故當至德元載(756)秋,“平盧留后事徐歸道,遣果毅都尉、行柳城縣兼四府經略判官張元澗來聘渤海,且征兵馬曰:‘今載十月,當擊祿山,王須發騎四萬,來援平賊’”之際,渤海方面就以情況不明而“疑其有異心”為名,暫且扣留了張元澗等人而沒有出兵前往助討。同樣,當至德三載(758)四月,“(平盧節度使)王玄志遣將軍王進義來聘渤海,且通國故”并帶來了唐肅宗賜渤海王“敕書”時,大欽茂等人對進義的到來采取了極其慎重的態度:“為其事難信,且留進義,遣使詳問。”《續日本紀》卷21,天平寶字二年十二月戊申條。這兩件事既反映了渤海王廷對唐朝發生的那場大規模動亂采取了騎墻中立、兩不得罪的立場和非常審慎的態度,也證實了作為唐朝封藩的渤海國確實承擔接受朝廷調遣、出兵助國討賊的政治和軍事的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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