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皇帝病重的消息雖說是被皇室有意瞞了下來，但是，奈不住楚懌明在皇宮里有人。

這個人，就是被酒老兒關在酒窖里的暗一。

他的原名叫安肅，是楚懌明師兄安辰的族弟，七歲時被人牙子拐走，直到幾個月前才被尋回。而他答應回到安家的條件就是，安家不能利用他參與朝政國事。

想來是知道楚懌明與安家還有楚國皇室的關系，怕被楚國利用做出對舊主不利的事。做暗衛做到他這份兒上，也算是仁至義盡。

安肅父母多年無子，而安家的傳統，從來沒有納妾一說。

從安辰那兒得知，安肅長期被喂食一種藥。每月里若是沒有按時服用，功力將會逐漸消退，直至成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但是，像安肅這般為人賣命的暗探，一旦功力全無，若是被仇家得知，那也是死路一條。

安肅之所以會答應留在大魏皇宮里為楚懌明打探消息，是楚懌明以為他解除身上的藥性為由，才得到這么一次機會。

“我當真是不明白，他怎么就同意了呢？”安辰是給楚懌明通風報信來的。

“那你怎么不問問，他為何還要護著那大魏皇帝？”楚懌明反問回去。

安辰訕訕，他這不就是不知道，才來他這兒打聽的嘛。

“佛曰:不可說。”

安辰只好悻悻而歸。

楚懌明一得到確切的消息，立馬部署起來。

如今楚國北邊四支軍隊已經蠶食了大魏四分之一的國土。

“這還不夠。”楚懌明食指一屈，點著地圖，“我們攻占的都是北部地區，還沒有迫近大魏的命脈。”

“如今大魏皇帝病危的消息雖還未傳出，但紙包不住火，遲早有一天會暴露。到那時，我們趁著人心惶惶的時候，一舉攻下大魏。”

“可是要助推一把？”

“這事兒就用不著我們操心了，自然有人會去做。”楚懌明把地圖一收，叫了個小兵過來。

“你去把高大虎叫來。”

“高大虎？先前派到邊域去挑釁人家的那個？”安辰對此人極其感興趣，他姐姐在家可是為著此事笑了好幾天呢。

“這人是個可塑之才。”楚懌明想了想，言簡意賅地對此人做了番評價，“看似五大三粗，實則粗中有細。”

安辰靜立不言，顯然是想好好看看這個五大三粗的細人。

“將軍！你叫我？”高大虎把帳簾一掀就大步邁了進來，臉上掛著憨憨的笑容。

安辰雙手環抱在胸前。

眼前這人，長了一副莽漢的相貌，身高八尺，膀大腰圓，絡腮胡子，簡直就是打家劫舍必備樣貌，還是那種有個大寨子的。

不過安辰也知道，人不可貌相說的也就是這種人。

高大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不經意間看了眼安辰。

這個人，他從來沒在營中見過。

“高大虎，我要你不小心將一個消息泄露出去，讓司泰和知道……”

高大虎附耳過去，眼中震驚一閃而過，而后便是了然。

果然是個細人，安辰暗暗嘆道，師弟不過是將大魏皇帝病危且或不治的消息告訴了他，他竟然就對師弟的計劃有了幾分猜測。

他朝楚懌明看了眼，還行。

他看中的人還有不行的？楚懌明心中好笑。

“要不露聲色地。”在高大虎臨出去前，他又叮囑了一句。

“師弟，我這次來，還有一件事。”安辰看見人出了帳子才說話，“師父讓我問一句，你打算何時回師門？”

楚懌明手中一頓，“師父原話不是這么說的吧。”

“咔噠”一聲輕響。

他將手間袖箭取下，遞給安辰，“回去告訴師父，弟子不肖，等此番事了，自當回去請罪。”

安辰看著這袖箭，遲遲沒有接過，這是入門當日，師父給的。

師父門下弟子，每人都會有一副武器，均是他親手所造，他們幾人都是不曾離身的。

“你若是還給了師父，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安辰皺眉。

“我會再親自討回來的。”楚懌明再不肯說話。

他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只是，與朝廷往來，本就犯了門中大忌，這一次，師父若是護著他，必定得受到門中其他長老的聲討。

“師弟，你——”安辰也不知道該如何說他，他這師弟，本就是個倔脾氣，雖自小聰慧，膽識過人，但常常在一些小事上鉆了牛角尖，惹得一身腥，幼時那些小事，自是有師父在后面擦屁股。

好在長大之后有所收斂，所以最開始他說要回趟楚國，他也就真以為他只是回家一趟，沒曾想，竟是弄了這一遭出來。

楚懌明眼眉低垂，倒是難得顯出一絲柔和來。他當然知道把袖箭還回去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他不再是師父的弟子，只是，楚魏之爭，他不得不參與進來。他也知道師父決計不會同意他自請脫離師門，只是，若不這般，只怕師父在山門中會愈發難過。

他這一生，沒能有幸有個好母親，卻是萬分幸運地有了個好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