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破院避雨
- 長安花未盡
- 蘇言奚
- 2093字
- 2019-04-27 00:26:54
行至興化郡的時候,天公不作美,天幕黑沉沉地壓下來,狂風大作,卷起了地上的沙石。
“看樣子要下雨了。”領隊拉馬停下,“前邊兒有處歇腳的,我們再往前趕趕。”
不一會兒,雨點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來。
“小姐,快進來,當心淋了雨著涼。”花錦扭頭急急叫到。
長安站在門口半晌,終于抬腳邁過了門檻。
這是一座荒廢的院子,可是,不管她怎么看,都覺得不對勁兒。
她走過去,在蘇至宇身邊坐下,“二哥,你有沒有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
她總覺得別扭的很,這座院子,看著別扭。
蘇至宇經商多年,眼力還是有的,“這里是有主的,你看那灰燼,顯然是昨天晚上新燒的,那邊墻根下,枯草也是鋪得齊整,顯然是有人在這兒呆了許久。”
“你別多想,放松一下,不然,遲早得把自己給繃壞了。”蘇至宇拍了拍長安的腦袋,又抬抬下巴,示意長安往側邊兒房間望去,“大家都是知道的,不然,為何不往獨間兒去,就是在這兒等著那人或者那些人回來,好打個招呼。”
“好吧。”長安悶悶地應了一聲,環住雙膝,把下巴擱在上邊,呆呆地看著外邊的雨。
自京都出發,如今也將近半月了,估摸著小唯現在也早知道她的處境了,說不定,萬俟尋那邊也得了消息呢。
一朝變故,直到現在,她心里仍舊飄乎乎地著不了地,總覺得是一場夢,夢醒了,一切又都好了。她依舊能冬日里賞梅看雪,夏日里藤下納涼,窩在自己的小小院子里,貪著那難得的輕松愜意。
她動動腳,腳底傳來一陣刺痛。
估計,是腳底磨出的泡破了。說實話,她私心里是羨慕大姐二姐還有玉嬙的,不用來受這份罪,依舊在那座繁華城里過著貴人生活,但她也明白,留在京都,她們心里煎熬只會比她重,斷沒有輕的道理。只是,此時此刻,她是真的想逃避這份來自身體和心理的雙重折磨。
“長安丫頭,過來,到祖父這兒來。”老太爺坐在草墊上,招招手,將人喊了過去。
長安依言過去,努力去忽略腳底傳來的疼痛,她想,總有一天,她能真正地做到無視它。
“長安丫頭,可是覺得委屈?”老太爺笑得慈祥。
長安不語,她確實委屈,但又不知為何委屈。她只是想,為何她就要來受這一份罪?為何獨獨就蘇家傾了大廈?朝中不忠不義不仁不孝之徒,又豈是屈指可數!
“長安丫頭啊,祖父老了。”老太爺輕撫著長安的頭。
長安這才看清眼前這個老人,他再也不是當初和祖母站在一起精神抖擻的樣子。他臉上的褶皺在他的笑容下越發刺眼,花白的頭發、渾濁的眼睛、佝僂著的腰,褪去了老國公這層身份,他不過就是個普通的老人。
“我們為什么非得擔下這罪呢?我們可以拖著,拖到三哥有消息回來。三哥肯定會講明一切,我們這一大家子也就不用吃這苦了。”
“祖父也在想,當初為什么不拖一拖呢?如此,未必沒有轉圜的機會。”老太爺頓了頓,看著長安,“但是,長安丫頭,你可知道,皇帝他,忌憚著蘇家啊!這一天遲早要來,不過是時間問題。”
“這一次三小子的事,皇帝早早就通知了我們,卻并沒有公開來,說明什么?說明他并不想在這個時候處置我們,若非如此,即使他清楚三小子的為人,也能憑這番事情狠狠地打擊蘇家。在這時候落罪,我們才能最大程度地減小傷害。”
“丫頭,有些事情既已發生,便是回天無力,你能做的不過是踩著腳下的地,走著未來的路。”老太爺語重心長,看見長安低頭思索,一笑,“去吧,老頭子老了,不中用了,這么一會兒就累了。”
長安又回到蘇至宇旁邊,扭頭盯著他,見他不言不語,便問,“你怎么不問祖父叫我去干嘛?”
蘇至宇睨她一眼,“沒興趣。”
“好吧。”長安又像剛剛那般坐,不過此時心里卻是輕松許多。
她不是圣人,無嗔無怨無恨。總歸,繞了個圈子還是走上了正途。
這天夜里,原本住在這兒的那些人回來了。
“狗子,今天可有什么收獲啊?”有個粗獷的聲音傳來。
接著是把稚嫩的少年音,“老大,這是今天討得的,全在這兒了,您給數數。”
還沒進門呢,外邊就開始分錢了。
“這幾個銅板賞給你。”正說著,一眼看見正院兒里亮著光。
“奶奶的,誰敢跑到大爺我這兒搶地盤?”一中年男子一腳踹開了門板,剛剛立起來擋風雨的門板一下倒在地上。
蘇家的人沒一點動靜,該干嘛干嘛,全看著那一眾士兵來搞定他們。
有人使喚干嘛要自己出手,在這一點上,蘇家人真是如出一轍。
披著蓑衣的中年男子一見這一排齊刷刷站著的士兵,一愣,臉上趕忙堆起笑容來,“官,官爺,是小的不對,不知是您大駕光臨。”
長安聽了這話,臉上憋著笑,想著,這人哪兒會認識這些士兵啊,認識的不過是他們身上那身衣服而已。
“我們路過這里,想借個地兒避避雨,叨擾了。”那領隊倒是客氣。
“行行,狗子,給幾位官爺鋪下草墊子。”說著他就往角落里去了。
長安這才見著后邊兒那濕淋淋穿著破爛衣服的小男孩兒,他的衣服顯然不合身,褲腿挽起來一大截,袖子卻是只到小臂中間,看起來干干瘦瘦的,個子不高,應該只有八九歲。
那領隊也是動了惻隱之心,“草墊子不用你收拾了,我們自己來。”說完又從包袱里拿了塊烙餅出來給他。
小男孩兒接過,咽咽口水,卻不下口。
“你怎么不吃呢?”長安問,她明顯看見他瑟縮了一下。
“我,我留著明天吃。”他怯怯地回答,像是怕長安把餅搶回去一般。
“你只管吃,吃完了姐姐這兒還有。”長安朝他溫柔地笑笑。
“我,我留著。”他顯然有幾分底氣不足。
長安這才發現他為何如此害怕,角落里那中年男子正直勾勾地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