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紅光在遠(yuǎn)山邊角歸于冷寂。

起伏的山巒滿目瘡痍，天坑四周還冒著縷縷青煙。

這場仗因溫寄的死而告終，三清門兩位閣主戰(zhàn)死，門主馮天合眼睛瞎了一只。

陰符宗半數(shù)弟子被葛牧擊殺，長老死了三個，傷亡慘重已經(jīng)到了動搖宗門根本的地步，故而結(jié)束之前的反撲尤為激烈，幸好由孫狗子和龐士鐸兩個年逾兩甲子的老家伙殿后，馮天合等人才安全脫身。

陰符宗自然不愿善罷甘休，喊著“把馮天合挫骨揚(yáng)灰”的慷慨言詞追了四百余里。

可也到此為止！

因為在往前就是蜀山七劍門的地界，該宗門有名劍一百零八，皆是歷代七劍門修道者斬妖除魔所養(yǎng)就，藏劍鋒上劍氣直通霄漢，不管哪兒邪修過蜀山都待掂量掂量，自己的脖頸是否硬過蜀山劍？

陰符宗的人顯然很識時務(wù)，沒敢越過蜀山，這回只能咬著牙吃啞巴虧了。

馮天合等人折回贛南。

一路上沒敢做絲毫停留，臨道龍虎山地界，孫狗子就一屁股癱在了飛行法寶“波蘭舟”上，就地打滾。

他，該倒霉了！

身為正一法門長老，未門主和長老會首肯就到擅自開戰(zhàn)，按門規(guī)至少得要禁足十年。

這波蘭舟也是他從正一法門里偷出來的，按門規(guī)，盜取宗門法寶得挑斷手足經(jīng)絡(luò)，代門主張南象生性優(yōu)柔寡斷不會罰得這么恨，恐怕也得再加一重罪。

此兩罪并發(fā)，禁足二十年免不了。

再有——

竹西雪乃正一法門最被寄予厚望的弟子，孫狗子讓她涉險，這回手骨、肩胛骨盡皆折斷，臟腑也受了重傷，這個罪過肯定也會算到他孫狗子的頭上。

想到這些，他不由發(fā)起牢騷，猛得揪了一把龐士鐸的胡須：“老龐頭，我這會要倒血霉了，都是你這老家伙引誘的，你還不爬下來讓我馬騎。”

龐士鐸睜了睜眼：“不想倒霉你就別回正一法門。”

“放狗屁！打死我也不當(dāng)宗門叛徒，那是烏龜王八蛋。算了，反正這事你不要叫我也得去，誰讓我當(dāng)年快餓死時候是你娘我把帶回了你家里，把家里所剩不多口糧分給我，才讓我活了命。”

“陳谷子爛芝麻的事……”

孫狗子愣了龐士鐸一眼，又轉(zhuǎn)頭向竹西雪，這小妮子傷成這樣他也心疼的不得了，看著她滿臉的血跡，都覺得揪心。

“竹妮子，你疼不疼？”

竹西雪勉強(qiáng)開口道：“師伯，我很快就回好的。”

“胡說！你這會的傷起碼得養(yǎng)兩個月，我看著你長大，打小你就從來沒有受過這么重的傷，這比上在我老頭子身上還疼。”說著孫狗子抹了抹泛紅的眼眶，他這輩子幾乎沒流過淚。

頭一次流眼淚，就是龐士鐸的母親去世時，龐母視其為己出，但凡家里有一口飯就沒讓他餓著。

這回也是真心疼了。

他抹了抹眼睛又道：“竹妮子要是跟我回正一法門肯定會連帶受罰，她性子硬，見我受罰肯定會跟其他長老們頂嘴，說不定還會影響到她在宗門里的地位，所以就暫時還留在三清門吧，老龐頭，你可得把她的傷給養(yǎng)好嘍。”

“師伯……”

“竹妮子聽師伯的，師伯跟姓莊（莊鳳梧家族實(shí)力）的那窩子本來就不對付，這回莊老頭肯定會借題發(fā)揮，張南象不是虛谷師兄，他還鎮(zhèn)不住莊老頭。你好好待在三清門養(yǎng)傷。”

說罷拍了拍手竹西雪的手，收了波蘭舟，一躍而下，直往煙云縹緲的龍虎山而去。

“老龐頭好好照顧我?guī)熤叮歉沂萘损I了，我到三清門揪光你的胡子。”

龐士鐸目送孫狗子而去，淡淡點(diǎn)了點(diǎn)頭。

放心。

……

葛牧一路上三緘其口，馮天合往他這邊兒瞄了好幾眼，他也始終沉默，估計馮門主是對龍元加身發(fā)出那浩蕩一劍存有疑惑，想問問哪究竟為何物。

這本就不能多說的隱秘。

入夜時回到了三清門洞天，三清門弟子懸望了一整天，還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但門主和幾乎所有的閣主都出動了，且回來時盡皆帶傷，儼然經(jīng)歷了一場他們意想不到的惡戰(zhàn)，他們望著馮天合等回到宗門，幾位老輩沉默不言走進(jìn)祭靈閣，似乎也被這種沉重氣氛感染，沒有人多嘴問什么。

三清門可也有兩位閣主陣亡！

葛牧獨(dú)自折回弟子居。

院落里燈火通明，灶上還冒著裊裊炊煙。

“你這是去哪兒了？聽影姐說你是跟馮門主出去辦事，這……這怎么弄得渾身是血？”正在熬粥的趙益清轉(zhuǎn)頭看到葛牧，慌忙站起來迎過去，上下仔細(xì)觀察。

“別看了，不是我的血。”

“那你是去干嘛了？”

葛牧坐到石臺上，晃了晃還有些脹痛的腦袋道：“跟馮門主他們?nèi)ナ幜藗€邪修宗門，當(dāng)然他們負(fù)責(zé)打仗，我主要是去撈好處的，這撈得挺多。”

趙益清確定葛牧什么沒傷頓時松了一口氣。

但她可不相信事情真像葛牧說的那么輕描淡寫，忍著濃郁的血腥兒靠過來，直視葛牧眼睛。

“說實(shí)話——”

“真的。”

葛牧揉捏起太陽穴，“不過這場仗打得不算容易，三清門里有兩位閣主戰(zhàn)死，馮天合的眼睛也被瞎了一只。”

“啊！？”

“得得得，別一驚一乍，修道者本就免不了你死我活，這場仗你覺得慘烈，其實(shí)真要放到修道界的正邪紛爭里來說不值一提，打仗哪兒有不死人？”

說話間方影趕了過來，一見到葛牧懸著心總算也落地了，能平安回來就好。

她問聲道：“益清，先讓葛牧去休息吧，有什么話明天再問。”

“還是方影體貼人！我傷倒是沒什么傷，所以不必?fù)?dān)心守寡，就是現(xiàn)在腦袋還有些疼，得好好去誰一覺。晚飯，就不吃了。”葛牧看了看二人，淡然走回房間。

這一場關(guān)乎恩怨榮辱如煙云過眼，主角是馮天合，他只是看客，也的確是抱著撈好處的心去的，沒什么可多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