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三十年壽元向天借劍，損耗的何止是壽元精血？還會斷了自身的仙路！

五十多年前正邪紛爭，青州宋家老祖的宋太維為抵御“十二惡羅剎”就用過這一險招，向天借劍，踩踏著渤海浪頭一劍斬了六名惡羅剎，可自身太陰幾脈盡斷，從此境界未能再進一步，癱瘓在床三十二年。

而宋太維可是近百年來最有可能成就“劍仙”劍道大才，以他資質尚且如此，不修劍道的馮天合遭受的反噬必然比他更重。

馮天合不是沒想到這些……

但有些事又不得不做。

五十多年前他還是少年時，小師妹吳素秋拜入山門，由他帶著開蒙授課，那時人都還單純樸實，他一見了這愛說愛笑的小師妹心里就喜歡得緊，可話總說不出口。

后來少年成名的溫寄到了三清門，跟吳素秋一見鐘情，他躲在后面仍是什么都不敢說，連去藏經閣都覺得別別扭扭，心想若小師妹好那便算了。

結果，

斜方谷歸來之后吳素秋一夜白頭，聽到溫寄成婚更是心若死灰，癡癡傻傻等了五十多年。

馮天合在背后看著，所有的話都咽到了心里。

最遠，莫過于相伴不相知，五十多年歲月輪轉，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吳素秋從豆蔻少年變成了蒼蒼老嫗，直到日薄西山。

心里的苦是一重，庇護門人不受辱又是一重，故而不能怪他意氣用事。

當這一劍起。

馮天合原本只是中年面貌的臉迅速老化。

但四面八方的靈氣也如潮水般地朝“天師神劍”匯聚而來，形成一道上刺云霄的筆直白光。

腳下山巒搖動，地面開裂。

一顆顆合抱不攏的大樹連根拔起，連帶著泥土懸浮于半空。

從他胡須上即將低落下來的鮮血凝成血珠，也倒飛起來。下面天坑里成片的木寨子搖搖欲起，將地面波浪般地掀開。

風云變色。

濃黑如墨的烏云從山底漫起頃刻間遮蓋了整個天坑。

……

跟溫寄對了一記劍指的竹西雪被擊飛百余丈，在落到陰符宗法壇中央的神象雕塑之前，一道柔和的力量托住了她。

保住了命，但臟腑受損嚴重，小命差不多也丟了大半條。

托住竹西雪、并化解力道的自然是葛牧，他橫抱著竹西雪，向下瞥了一眼這位口鼻中涌血不止的高冷美人，不調侃，也不關切，只是把她平放到了法壇臺階上。

“這種程度的戰斗你我現在還很難插得上手。”

葛牧仰頭看馮天合，閉著雙目輕輕掐了幾下指節，沉著臉呢喃自語道：“天師神劍乃許旌陽天師所留，他能在彭蠡湖斬千年大蛟，修為必在元嬰期以上，馮老哥，就算你以三十年壽元向天借劍也仍舊駕馭不了天師神劍，我為你卜這一課，是下下吉，批語只有八字，適得其反，灰飛煙滅。”

憑一腔熱血就能力挽狂瀾？世上沒那么多的奇跡。

駕馭神兵利器，不單單要有足夠的修為及靈力，神魂也必須要達到足夠的強度。

馮天合的神魂還不足以驅使天師神劍……

哎。

葛牧睜開了眼。

咬破舌尖，以舌尖至陽之血為引，引發體內祖龍龍元，隨即便見一抹黑霧從他頭頂百會漫出來，化為黑龍，直沖馮天合而去。

“去！助馮老哥一臂之力！”

黑龍昂然而去。

葛牧的身體登時晃了兩晃，顯得虛弱之極。

要知道祖龍龍元已經和他的神魂融合，這回完全脫體而出，相當于是撕裂了神魂，所要承受的痛苦絕非常人能夠想象，他還能站著已經不容易了。

“那是……真龍……”竹西雪瞠目結舌地瞪著葛牧。

“被你看到了，但還請你竹大美女對此事守口如瓶，不然被居心不良或者幻塵宗的人知道我體內藏有真龍龍元，我有幾條命都不夠別人殺的。”

葛牧癱坐在竹西雪的旁邊，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試想一塊蛟龍脊椎骨都被三清門奉為絕世珍寶，比它強大到不可估量的真龍龍元肯定能讓整個修道界震動，一個懷璧其罪，足以把葛牧推到與世皆敵的危險境地。

“你知道暴露出真龍龍元會惹上麻煩，為什么還這么做？”

“我不想讓馮老哥死。”

“你知道馮門主會……”

葛牧咧了咧道：“現在絕對不會了，真龍龍元足夠駕馭這世上的任何法寶！而且……馮老哥以三十年壽命向天借劍，加上龍元，別說溫寄是筑基后期境界，就算他成了金丹，也消受不了這一劍，這一仗要結束嘍。”

說著仰頭倒在地上。

“分裂出龍元真他娘累人，腦袋也像炸開了似的，現在我什么都不想，就想回去摟著方影睡覺。”

黑云壓城的天空。

馮天合已經發出了這一劍，滾滾而來劍氣撕裂了天幕，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數千丈長的恢宏白光，直斬而下。

溫寄執掌陰符宗的實權，自然也有品級不俗的法寶護體，見這一劍襲來，已經祭起了這件保命的法寶“八納符甲”，幻化成平鋪半空的金色壁障。

然而，

一劍襲來。

金色壁障便瞬間煙消云散，連帶溫寄的身體都被劈成了兩爿，爆裂成血沫，尸骨無存。

深百余丈的天坑，北面崖壁自上而下劈出了一道裂隙，轟轟隆隆地崩塌了二十里。

此一劍足可催山！

葛牧躺在地上看完了這幕，長長地松了一口氣，說道：“喂，竹大美女記著給我保密，不然我可要殺人滅口了。”

“我懂……”

竹西雪這種高傲性子，根本就不屑嚼舌根，但還是應承了葛牧一聲。

她轉眸看向葛牧，看了好大一會兒。

“之前石室里我錯怪你了。”

“我所做所為，本來也不在意別人眼光。”

“還有，謝謝你救命之恩，我竹西雪不說空話大話，但如果以后你遇到麻煩，我會施以援手的。”

葛牧有氣無力的笑了笑，坐起來身道：“可別！男女之間救來救去的最終保準要會搞在一起，竹大美女縱然不介意插足，但我也不能趙益清和方影兩人吃醋，所以，救命之恩就拿陰符宗靈液抵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