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贏家多吃到贏家通吃

隨機事件總是很重要的，這是當然，但在某些方面，其重要性在最近幾十年里變得愈發明顯。這種強化的一個原因被經濟學家菲利普·庫克（Philip Cook）和我稱為“贏家通吃”市場。[7]這些市場經常出現在最有能力的人能夠憑借技術力量迅速擴張的領域。例如曾經最為典型的地方性行業稅務咨詢。一個鎮上，最好的會計師總是服務最大的客戶，排名第二的會計師服務第二大的客戶，依次類推。但用戶友好型稅務軟件的開發，能讓這個市場上最有能力的從業者把幾乎所有人都變成自己的客戶。

在最初幾年，大量稅收程序在市場上為爭奪主導權而鏖戰。但是，一旦使用者就最佳方案達成了共識，競爭對手的方案就成了多余的，因為復制最佳方案的成本基本上是零。最后，財捷集團（Intuit）的Turbo Tax幾乎占領了整個市場。它的開發者獲利巨大，而那些幾乎同樣出色的程序被迫退出市場。在這樣的市場中，最優和次優之間的質量差別幾乎難以察覺，各自回報卻有天壤之別。

技術在其他領域也創造了類似的“贏家通吃”市場，包括法律、醫療、體育、新聞、零售、制造，甚至學術界。在這些領域，新的生產和通信方式擴大了機會事件的影響，大幅拉開了贏家和輸家之間的差距。你可以說努力程度比別人多1%、才華比別人多1%的人應該多得1%的收入，但要將這些微小的表現差異轉化為千萬倍的收益差異時，機會的重要性就凸顯了出來。

“贏家通吃”市場的蔓延還通過另外一種方式放大了機會的重要性。在幾乎所有的情況下，少數贏家獲得的巨大回報吸引了大量參與者進入市場。參與者越多，運氣因素就變得越關鍵。

思考一場以客觀表現為基礎的精英賽，假設每個參賽者成績的98%由天賦和努力決定，運氣因素只占2%。這樣的權重配比使得既無才華也不努力的人絕對不可能獲勝。但另一個不太明顯的事實是，贏家常常在最幸運的參賽者中產生。運氣太重要了，因為要獲勝必須“萬無一失”。雖然很多參賽者在才華和努力程度上都接近頂尖水平，但其中一些人注定比其他人運氣好。

 

The more contestants there are, the more luck matters.

參與者越多，運氣越重要。

因此，運氣對比賽的影響雖然很微弱，但兼具才華和努力的一些人，確實敗給了那些同樣兼具才華和努力卻在運氣上略勝一籌的競爭對手們。正如我們所見，對這一特定比賽的結果模擬1000次，只有極少數的優勝者在技能和努力程度的綜合水平上高于其他選手。

這些障礙中最重要的一個或許在于，當回報未能如期實現或不確定的時候，大多數人都很難鼓起勇氣去努力爭取。強調運氣的重要性，會讓人們注意到即便是最不懈的努力也不能保證將來的成功，這樣一來，可能就會鼓勵一些人安于現狀。

人性的另一個奇怪之處在于，錯誤信念可以用另一種方式幫助人們振作起來。調查顯示，超過半數的人相信自己躋身于才華更出眾的那部分人群中，這意味著我們對任何比賽前景都抱有不切實際的樂觀。而更現實的信念會讓許多人斷定成功概率比他們設想的更低，從而打擊他們繼續努力的積極性。

簡而言之，相信成功只取決于才能和努力，并對自身能力過于自信的人，可能更容易付出成功所需的各種努力。如果是這樣的話，這些錯誤信念就可能大有市場。

但低估個別成功案例中外部力量的重要性，也可能讓我們付出高昂的代價。舉例來說，它會鼓勵人們進入沒有實際發展前景的領域競爭。更麻煩的是，它也會讓成功的人更不愿意承擔必要的投資，以維持支持物質成功的環境。

沃倫·巴菲特曾經說過：“前人栽樹，后人乘涼。”馬薩諸塞州參議員伊麗莎白·沃倫（Elizabeth Warren）在2012年競選活動中的演講呼應了巴菲特的思想，她提醒民眾，美國人真的很幸運，出生在一個富裕的國家，擁有非常完善的法律體系、教育體系和其他基礎設施。她說：

 

在這個國家，沒有誰是靠自己發了財。你建了個工廠，干得不錯……你將貨物運到市場上用的是我們大家花錢修建的道路，你雇用的工人是我們大家花錢教育出來的，你在你的工廠里平安無事是因為我們大家花錢建立了警察和消防隊伍……你建了個工廠，實現了一個好想法，拿到了其中大部分的利潤。但潛在的社會契約是，你現在拿走了一部分，就得為下一個出世的孩子付出一部分。[8]

 

沃倫在YouTube上的講話視頻在一天內被瘋狂轉發，許多評論家猛烈抨擊她未能認識到，最成功的企業家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做到的。

然而，仔細想一下，你很難反駁參議員沃倫的言論，即出生在良好的環境中是無比的幸運。[9]更重要的是，這是一種很大程度上受社會控制的幸運，而這種控制需要高水平的投資，這是許多社會近來不樂意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