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跳樓
- 恨水殘生
- 盧溪橋
- 3165字
- 2018-12-06 20:32:25
近些年,互聯網幾乎在所有的方面都重塑了人們的生活,中國也不例外,同時正是因為落后于互聯網的發達國家,中國的互聯網公司在起跑的階段,可以借鑒美國互聯網的形式,利用有利的政策環境,迅速復制甚至抄襲一批類似的企業,并利用中國龐大的人口紅利,迅速搶占國內的用戶和市場,在中國這個單點的國家形成局部的“先發”優勢,并形成自己競爭優勢的壁壘,逐漸形成了有中國自身特點的互聯網發展之路。
在這個過程當中,有幾家互聯網公司或是找對了方向,或是堅持到了轉機,再加上不得不提的好運氣,他們在各自的細分領域里遠遠地把競爭對手拋到身后,形成包括輝揚、國域、海文、榕華四家市值過千億的互聯網公司,被行業內的人員戲謔地稱為BIG 4,一時風光無限。隨著公司業績的爆發式增長,四家公司的志向也越加遠大起來,業務范圍開始形成交集,甚至互相之間有了越來越多的直接競爭。四家公司為了在競爭中取勝,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在海外上市,募集到了更多的資金,紛紛在中國進行更大規模的投資,一時之間,剛剛貌似穩定下來的中國互聯網界又斗得天昏地暗,山雨欲來。
“還有一點”,徐其風停頓了一下,把眼鏡重新戴上,好像是要更好地看清馮易水的表情,“你也要為自己在輝揚的發展考慮一下,我記得你當初來輝揚面試時,表達過想要帶團隊的意愿。這兩年你的表現,讓大家看到了你的能力,我希望你能借助今年的校招項目,為下半年順利通過晉升評審打下一個好的基礎。”
徐其風的用心良苦,馮易水一聽就明白了。每年輝揚都會有兩次向上晉升的機會,主管會綜合考慮員工的績效、能力,并結合360度調研,來決定提名誰參加集團統一的晉升面試。如果被提名的員工能在晉升面試中得到五位面試官的認可,就可以晉升到下一個層級。而晉升的成功不但意味著更大的責任、權力和支持更大的團隊,往往還伴隨著更多的現金和股票,收入幾乎成倍地上漲,因此,在輝揚晉升的重要性是大家都懂的。雖說主管的認可只是晉升這個“升級打怪”過程的第一步,但這種認可的重要性也是不言而喻的。
馮易水還想再說什么,徐其風擺擺手,“茉莉我來跟她談,你的任務也要完成。”
徐其風是個果斷的人,他一旦決定的事情很少再更改。馮易水見徐其風在今年的校園招聘這件事情上,已經想得很清楚了,而且還有關于自己接下來在輝揚發展機會的考慮,因此答應了一聲,沒再繼續發表意見。
“第二件事,下午的HR規劃會,服務器技術這一部分,你準備怎么談?”
馮易水一下子被問住了,要說對各個基礎技術模塊的了解,徐其風這幾年比哪個HR了解的都多、都細致,服務器的資源運營、相關的技術研發,在技術趨勢上是很清楚的,不會有太大的規劃上的差異,這一點徐其風想必也是認同的。
“師兄你是問業務,還是問人?”馮易水決定先不回答徐其風的問題。
徐其風最欣賞馮易水的,就是馮易水的聰明,一下子就能猜到他想問什么。徐其風嘴角向上稍微翹了一下:“你覺得何峰,能把輝揚的服務器技術帶到下一個階段嘛?”
何峰是服務器技術團隊的資深總監,也是馮易水來輝揚之后就作為人力資源合作伙伴支持的對象。何峰是玥城本地人,他在一所不入流的學校拿的專科學位,而且還不是計算機相關的專業,何峰大學時就癡迷于電腦,從自己組裝臺式機、裝系統,到連接網絡、打各種游戲,再到破解軟件,瘋狂編程,學做黑客開始,逐漸找到了自己的興趣所在,大學的專業雖是荒廢了,但總歸有了一技之長,畢業后他的父母花了好一筆錢,走了關系,在玥城的電信運營商那里,給何峰找了一份穩定的工作。何峰從數據中心最基礎的工作—搬服務器開始做起,逐漸對計算機硬件也有了興趣,幾年的積累加上不服輸的勁頭,讓他在服務器上接觸到了越來越多的新東西,也逐步積累了豐富的運營經驗。沒過幾年,何峰就從乙方跳到了甲方,從電信運營商來到了輝揚,成為一名服務器專業的工程師。那個時候,輝揚的業務規模還剛剛起步,對服務器資源的運營也算不得是一項能力。加入輝揚這七年,隨著輝揚在業務上的起飛,服務器的量級也是逐年遞增,從幾千臺一直漲到目前近十萬臺的規模了,而何峰也就隨著這個團隊,一步步地從工程師到資深工程師,從工程師主管晉升到服務器技術團隊的資深總監了。
何峰對于計算機軟、硬件技術都很癡迷,人又有股不服輸的勁兒,之前這些年服務器的資源壓力都很大,何峰幾乎是全天候地待在公司,帶著幾十號人的團隊把能用的方式全都用上了,整個公司的業務因為服務器的問題導致的事故少之又少,不但業務方認可,而且團隊的員工都服氣。這群簡單、直接的工程師們都喜歡這個能和他們一塊喝酒、一塊扛機器、一塊處理故障的老大哥。
但是,這兩年隨著輝揚戰略上的轉換,以及與其它三家互聯網大廠競爭的加劇,輝揚在原有的業務之上,開始進入新的領域,并聲稱要不計成本地投入。這項新的業務成為消耗服務器資源的“洪水猛獸”,讓整個基礎技術團隊的壓力成指數級增加,而這其中,服務器技術和網絡技術都被視為業務發展的瓶頸,到了不得不突破的時候了。
徐其風把問題問完之后,直勾勾地盯著馮易水,馮易水其實心里想過這個問題,也清楚地知道答案,但這兩年他和何峰的配合非常好,他也深深地折服于何峰的個人特質,因此從心底里馮易水是不愿意把那個“對”的想法拿出來仔細審視的,更別提與徐其風討論了。
辦公室變得很安靜,甚至馮易水咽口水的聲音都能聽得到。馮易水知道這不是打馬虎眼的時候,徐其風不等到他的回復是不會罷休的。馮易水快速地組織了一下自己的思路,“這個問題,我是這么看的……”
馮易水的話才剛剛開頭,就被粗暴地打斷了;辦公室的門幾乎是被撞開的,茉莉一陣風一般跑了進來,細密的汗珠幾乎毀了她半張濃妝艷抹的臉,“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要跳樓!”
聽到這個消息,馮易水條件反射般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剛想說些什么,但馬上又把目光投到徐其風的身上。
“十九樓嘛?”徐其風幾乎還是剛才那個姿勢,語氣也聽不出一絲緊張。
“不是酒樓,是咱們辦公室。”茉莉的回答剛一出口,她就意識到自己領會錯了徐其風的意思,連忙擺手道,“不是十九樓,不是十九樓,是十樓。”
聽到茉莉的回答,徐其風看了一眼馮易水,馮易水心里卻是咯噔一下:十樓整層都是服務器技術團隊的員工工位,有人想要跳樓,沒有選擇最高的十九樓,而是在十樓,很大可能是服務器技術團隊的員工想不開了。
“我去看一下。”馮易水黑著臉和徐其風打了個招呼,匆忙和茉莉一起跑下樓去。馮易水沒想到的是,給他解圍、讓他不用去回答徐其風那個棘手問題的,是另一個更燙手的“山芋”。
輝揚大樓本是全封閉的設計,窗戶只能打開很有限的角度,連頭都伸不出去,更別說跳樓了。但是在每一層樓北面茶水間的旁邊,都開了一個小陽臺,設置了吸煙區,因此,準備跳樓的那個人正是找到了這個“漏洞”。
馮易水還沒走近十樓的陽臺,一個女生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就斷斷續續地傳來,幾十個員工已經遠遠地圍在旁邊小聲議論,還有幾個膽小的員工只站在工位上踮著腳張望。馮易水拔開人群,和茉莉走上前去,一個二十七、八歲,身穿紫色碎花短袖襯衫,身材嬌小的女生蓬頭垢面,雙手死命抱著陽臺一角的欄桿,讓她整個人都騎在陽臺上,雙腿繃得筆直,邊哭邊罵,梨花帶雨,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又好像要隨時準備翻身從這里跳下去。
馮易水有些不知所措,因為眼前的這個女生,他并不認識。雖然他還不能叫上所支持的團隊近兩百位同事的名字,但幾乎所有人都和他打過照面,至少混個臉熟,而眼前這位女生卻喚不起他絲毫的印象。
紫衣女一邊警惕地叫喊著“不要過來”,一邊“沒良心”……“對得起我和孩子么”……“公司也要承擔責任”地胡亂罵著。
旁邊一位工程師要么是已經聽了一會兒了,要么就是了解情況,他湊到馮易水的身邊,小聲地耳語說“曹小壯的老婆。”
“曹小壯呢?”馮易水轉過臉,看著這位有些幸災樂禍的工程師,一聽紫衣女“有主”,馬上就想找到“解題”的鑰匙。
“在派出所關著呢,”那位工程師嘀嘀咕咕地說,“昨晚找小姐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