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抓住它，別讓它跑了！”

耳邊隱約傳來人的呼喝聲。因怕遲則生變，秦二選擇抄近路，于是避開了官道，在叢林中穿行。

雖說是叢林，但也是有路的，只是未曾鋪就石板，比官道就要難走一些。不過即便是玲妤一個女孩子，走了大半日也不覺累，秦二猜測可能是最近她修習有了成效。

“那邊好像有人在追什么呢……”玲妤偏頭望去，黛眉微蹙。那聲音夾雜著興奮與激動，同時還有一絲恐懼。

“可能是有人遇見了野物！秦哥，咱們過去看看吧，說不定還能撿個漏！”裴文摩拳擦掌，兩眼放光，路上干糧實在難嚼，一路走的又是偏僻小道，店鋪根本別想，是沒有的，只有偶爾路過村莊借宿時才能打打牙祭。

秦二停下腳步，抬頭遠眺。此處已經離江吳不遠了，過了前面的一個村莊，再行半日左右便能到。不過江吳是去不得的，所以他打算從江吳背后的荒郊繞道，而后直奔饒寧。

“你先去看看，”經過這段時間的修煉，他能感應到左側山林中有四五個人的樣子，沒有元氣波動，應該都是些附近的山民，當是沒什么危險。“遇事可要多動動腦子，見機行事，這山野中有精怪出沒也說不準。”

“嘿，精怪，那更好，咱們在千機府里的時候什么樣的精怪沒見過……”他神情亢奮。“秦哥，玲姑娘，你們就瞧好吧！”

秦二微微笑道：“快去快回，我們邊走邊等。若真是野物，萬不可與山民們起爭執，愿意賣給我們的話，便付錢予他。”

“嘿，好嘞！”

裴文答應一聲，身子一貓，就鉆進了附近的灌木叢，只見草木搖曳，幾個呼吸間就不見了蹤影。秦二看到這一幕倒是愣了下，隨即哭笑不得，看來裴文這段日子為了抓到千機府里的那只麻葉雞也學到了不少，只是……怎么說呢，有些過于旁門左道了，這敏捷的身法與快速的隱匿技巧，倒像是那些行走于黑暗中的人了。

這是無師自通的本事，應是無人教授于他。

那么……他真有這方面的天賦?

秦二打算再觀察觀察，若是真的，前世的關于這方面的某些技巧也可以和他說一說，畢竟自己也確實需要一個類似于刺客殺手這樣的人。

“他這段時間變化好像挺大。”玲妤發現秦二望著裴文離去的方向出神，便說道。“之前在望夫石驛館的時候，我見一人在房頂上躥下跳，那些壞人都抓他不住，想來應該就是裴文吧……那時玲兒就覺得他十分靈動呢，后來，在千機府，他為了抓那只鳳凰幼崽，最初的時候還受了傷，挺狼狽的，后來情況卻漸漸地好了起來，也沒見他再受過傷，這些……嗯，你整日忙于修筑與習術，大概是注意不到的。”

秦二無語，他還真沒注意過這些，只記得剛開始修筑宅邸的時候，裴文身上是有些不嚴重的傷，問他，他也只是說是被那只雞給劃拉的，為此秦二還笑話過他。不過當時只是打趣，并未放在心上。后來他身上漸漸地沒傷了，秦二也沒有在意。

“所以說啊……哪有什么聰明與笨蛋，就看你愿不愿意為之努力……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從前有只狼，他喜歡抓羊，卻總是抓不到，后來……”

他本不是一個擅長說話的人，但在自己心里，在玲妤和裴文面前，覺得很是放松。他從不會想著將自己隱瞞，以前的趣事，聽過的、見過的或者經歷過的，都可以講。對于玲妤這種處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有些固然難以理解，可感覺是新奇的，覺得很有意思。

“那只狼總是被打上天，可也總是會說自己還會回來……”說到這里，秦二閉嘴了，皺眉沉思。他能記得的喜羊羊與灰太狼的故事說得都差不多了。

“那它是不是仙官呀？就像仙官那樣，長生不死。”玲妤尚且沉浸在秦二的故事中。

“哪是什么仙官，動畫片而已……”

他說著駐足，皺眉回頭，嘴里繼續說道：“而且，仙官也并非是長生不死的，他會……被人殺死。”

“被人……”玲妤看著他，發現了他緊皺的眉與難看的臉色，不禁問道：“怎么了?”

秦二呼出一口氣：“出事了。”玲妤不明所以，他繼續說道，“按照時間來算，無論如何，此時裴文那家伙應該回來了……”

他左手翻開，巴掌大的符盤隨即浮現，而后他蹲下身子，將符盤猛地朝泥土里一按。

“土符神印，開！”

一股無形之力瞬間由地表向四周擴散開去，一米，兩米，三米……十米……五十米……一百米……，新鮮的泥土尚且帶著清香，包裹的幼芽將放未放，陳年的枯葉、低淺的池洼、各種模樣怪異的細小蟲子……找到了！裴文的腳印！無形之力瞬間收縮，宛如一把利劍直刺裴文的方向。穿過灌木叢，越過山坡……另一個人的腳印，腳印寬大，卻很淺……遭了，是修行者！

汗水從額間鬢發滲出來，他極力催動體內元氣，心里的不安越發濃烈。

裴文的腳印在前，而那個人的腳印在后，彼此相隔僅有一丈，然而裴文卻絲毫未曾察覺！

“嗯！”秦二發出一聲悶哼，元氣與精神力都集中到了極致。于是無形之力迅速伸展，朝二人的方向激射而去。

幾息之后。

嗡！

元氣與意識仿佛撞上了一塊鐵板，巨大的反彈力將大腦擊得一陣空白，同時體內氣血翻涌，數血點染身前的青草。

“秦二！”玲妤嚇了一大跳，連忙想將他給攙扶起來。

“咳咳……”秦二將喉頭的血給咳干凈，吐出一口血沫，深吸口氣站起身來，“我沒事……裴文遇到大麻煩了，我們去看看。”

之前自己服用九天幻靈果，踏上修習路的時候，是裴文找到自己的。事后他也聽玲妤和明霍說起尋找自己的經過，這小子不辭辛苦，起早貪黑地尋找，即便是那么危險的禁令海域，他也仍然大起膽子闖進去，這份情誼不可謂不大。如今他出了事，秦二自然也不會坐視不管。

秦二在前方開道，玲妤在身后跟隨，兩人沿著裴文的腳印迅速找過去。

越過山坡，到了一處腹地，風吹過，血腥味便傳了過來。

兩人停下腳步。

在一處小溪旁，坐著一位老道。

說是“坐”，其實并不太準確，因為他已經斷成了兩截。背對著二人，老道上半身還端端正正地坐在石頭上，道髻干干凈凈有條不紊，自腰以下，則被他抓在手里，其間腸子血肉相連。小溪旁血染片地。

“唔……”

玲妤畢竟是女孩子，見不得這種慘烈的景象，抓住秦二的衣裳，將頭埋于他的后背，不敢再看。

“你、你好……hello?”秦二也有些緊張了，慢慢靠近。

但距離對方三米左右，秦二就走不過去了。他的面前似乎出現了一堵墻，看不見，但卻摸得著。手掌觸摸的地方，空氣中泛出道道波紋。

封印……

秦二皺眉，緩慢地繞著圈走，來到了老道的正面。一個六七十歲樣子的老頭，花白胡子，臉上溝壑縱橫，雙目緊閉，也不知是死是活。老道的旁邊有一個土黃色的布挎包，被鮮血染紅了一角，從露出的器物來看，其中有羅盤、木劍、鈴鐺之類的法器，還有一株火紅的藥草，泛著神韻，看起來頗為不凡。

發生了什么……

秦二環顧四周。四周草木蔥郁，未有折斷跡象，說明這里并未發生過打斗，但同時也未見有血跡。如果說這老道是在其他地方被腰斬的，跑到這里來療傷，那沿路應該留有痕跡，可卻并沒有。那么……老道是在這里被腰斬的?可為何沒有打斗的跡象?

第一種可能，對方實力高出老道太多，老道還未來得及出手便被腰斬。但這種猜測有漏洞，對方既然能夠腰斬他，為何不直接殺死他，還留他結下封印結界療傷?

第二種可能，對方是老道認識的熟人，猝不及防被人從背后捅了刀子，但對方又不忍心殺死他，所以扔下他去追更重要的東西去了。

秦二更傾向于后者，因為結合之前聽到的呼喊聲，以及沿路一直未察覺到有任何的元氣波動。沒有元氣波動，但作為一個修行者的老道卻被人殺死了，說明對方根本就沒有使用元氣，直接使用法器，在猝不及防下一刀斬下。

只有法器，才能在修行者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殺死對方。

自己之前撞上的鐵板，應該就是這老道的結界吧……實力這么恐怖的修行者，卻別人一刀斬斷，對方到底是什么人……

“前輩！前輩?”秦二呼喚著，捶打著結界，試圖將老道叫醒。

風越過山崗，樹木沙沙作響，帶著些許涼意。秦二覺得這世道真是越來越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