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亨的淡然讓暮雪嘖嘖稱奇，像研究什么稀罕物一樣的，他說：“看在天殘的面子上，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把她乖乖的交給我，我好好用她練功，也許還不害她性命，兩人都能活或者至少你還可以活。二，你不聽話，要死！她還是會被我練功，兩個都活不了。

嘿嘿呵呵，你是聰明人，我喜歡你，才給你選擇的啰?！?

暮雪笑得很邪，讓人無可奈何的邪性。

“好?！蓖觐伜嗳嗔巳啾幻髦榇虻糜悬c變形的臉頰，彬彬有禮的淺笑聲還是那么輕微：“我選擇三?！?

“三？什么三？”暮雪有點呆。

明珠被這老瘋子氣得差點要哭——這桃花門，這老瘋子，這一輩子就跟自己桿上了？而完顏亨看著越淡定，她知道，越無解。

明珠戀戀不舍的悄悄離開完顏亨這總為她遮風擋雨的背脊，閃開幾步，舉著青鸞寶劍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對完顏亨說到：“你走，否則我就死在你面前?！庇謱席傋诱f：“你讓他走，否則我死了，你就枉費了這一番算計。”

“你可沒有選擇，你沒這個機會?！崩席傋拥陌酌贾碧?，搓著手對著明珠無所謂的笑到：“其實也不礙事，抓緊點不影響。不過是用的時候不好看點，閉著眼就好，我能將就的。”

完顏亨敢有一爭天下的野心，早將生死置之度外，燕過而無形、風過而無聲、色過而無顏，性命，對他，是敢于放棄的東西。再與明珠這經歷離合與生死，生死與離合，他開始惜命，但，不代表他能無條件的怯懦，他絕對還是一個賭徒。

完顏亨惡心得狠狠瞪了老瘋子一眼，又被這小傻瓜的愚蠢氣到差點吐血，他萋萋微笑著說：“小傻瓜，這交易有意義嗎？跟著一個瘋子胡鬧，真傻。

早告訴過你：我不會看著你死在我面前。

你忘了？

寶寶，過來，命里我們已經錯過了太多，不要再浪費這點時間了。

來，抱著你，我再吻你一次?！?

淺淺一句“過來”，瞬間讓明珠淚奔，徹底粉碎了她所有的掙扎和偽裝：自己真的蠢不可及，又在做什么蠢事！

放棄所謂的偉大，她乖乖的跑了過去，笑吟吟的認真說：“大傻瓜，對不起，我錯了?！?

遇見比她還無賴的老瘋子還能怎樣？幸?？偸菬熁ㄒ粯訝N爛，又像煙花一樣短暫，可它好歹燦爛過，夠了。天命如此，只讓他們在幸福的道路上尋覓徘徊，浪費時間，便只好在來世聰明一點——再不要浪費時間了。

也許，這真的是最后的一次了，最后的一次了。完顏亨笑著，溫柔的抱著明珠，挽過她的頭，明珠笑著揚起她的頭，淚花卻不慎滑落。

他的唇深情款款的在她額頭落下：“寶寶，我愛你！”眼眸柔情似水，化了冬日里最后的一片冰雪。

“我也愛你！”

倆對眸中只容納有彼此的身影，彼此的深情，兩顆心在一起，還有什么比這更重要，一起慷慨赴死，還有什么比這更幸福。

心靈相通，相視而笑：拼了！

那暮雪，只在一旁看得直拍手，興奮得又是嘆氣，又是翻白眼。

“前輩，小心了?！蓖觐伜鄬χ貉┬σ饕鞯恼f著，拔出他的寶劍，扔了劍鞘。

完顏亨師承少林的無名僧，學的是少林金剛拳，內功是達摩心法，甚少用到兵器，現在，他不知哪里尋來的一枚古色古香的三尺重劍，原來早存了心思。

老瘋子嘿嘿邪笑，就像千年的老貓逮到了千年的小耗子，興奮得很！這苦命鴛鴦的樣子讓他著實著迷，覺得很滑稽，螳臂當車也。

完顏亨的嘴角依舊保持著他最優雅怡然的那股慵懶風姿，但這優雅慵懶的風姿下面，是他最不要命的無可撼動的決心。他天生神力，女真民族驍勇血性，習的是少林寺的純正內功，在無憂谷又服了返生香。他明知老瘋子內力深厚，比他高出許多，他卻偏偏以硬碰硬，重劍招招直刺老瘋子的面門，完全是自殺的莽夫，蠻夫使蠻力，沒有半點技巧。

明珠見過完顏亨殺人，可這樣的殺氣騰騰還是第一次見。她自然知道他是在保護自己，拼得性命吸引的是老瘋子的注意力。容不得考慮，她直接使出霓裳神功七式中的婆娑仙影、玉笛空山、殘破，三式共二十一招，招招如繡幕卷波般襲來，更如纖麗裊娜的仙子紅袖飛花，殺人在冰雪玫瑰中。

暮雪老瘋子對明珠的劍舞很感興趣，這么美輪美奐的殺人功夫，可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一時間他連自己為什么而來的都忘了。他跳躍穿梭在重劍和青鸞之間，直叫著“稀奇”。

但穿插在這場游戲中的完顏亨，這混小子也太討厭了，擋著他欣賞稀奇了。他固然有點喜歡這小子，但在暮雪簡單行事的腦袋里，這點喜歡是沒有丁點分量的。

討厭。

而十幾招后，暮雪更知道錯了，完顏亨沒有技巧的招式看似笨拙，卻有無招勝有招的真諦在其中，他將金剛拳化為劍招，平常無奇卻在他完全不要命的狀態下招招都牽絆了他。

而明珠使的都是霓裳神功七式中的殺招，美輪美奐卻殺人不見血。

這倆人都在拼命，誰都沒在玩耍，誰都不曾對他講客氣，在為他做專場表演。

暮雪老瘋子便沒了興趣，咆哮一聲，右手一掌大力劈退明珠，手一回旋又沖著完顏亨的重劍直抓了去，就是曾經對付心蕊的那一招。

藝高人膽大，他就是這么橫。

完顏亨就在等這一招。

但暮雪加了碼，他的左手一點沒有空閑，毫不留情的沖著完顏亨的胸口就是一掌。這一掌，就算沒有打在完顏亨的身上，單是那掌風，都會讓他重傷。這老瘋子是被完顏亨惹惱了，他要除去這個不知好歹的絆腳石，他要好好安心的欣賞明珠的稀奇。

明珠驚叫一聲：“快躲開！”

她看見完顏亨絲毫不躲，就是找死，一副同歸于盡的打算。

完顏亨確實是這個打算，他毫不掩飾這種坦然的渴死心態。

從始至終，完顏亨就知道不會是老瘋子的對手，有一點的萬一，就是不要命的賭。他一直在激怒老瘋子，賭老瘋子目空一切的狂妄，果然，老瘋子只屑一招制勝，只用了他最簡單直接的那一招，霸氣的直接視對手的兵刃都是豆腐渣，上手就折。

但老瘋子并不真瘋，他狂因為他有資本，卻不傻，他對完顏亨起了殺機，瘋子的本性就瘋到他絕不會手軟，右手折的是完顏亨的重劍，左手要的卻是完顏亨的命。

完顏亨不躲不閃，直接就迎了上去。在重劍的劍柄上，藏了一枚匕首，是他曾經送給完顏宗翰的那把削鐵如泥的匕首，宗翰愛得要命，抓耳撓腮的給它想了個名字：撼月！宗翰造反被鎮壓后，這撼月匕首就回到了他的身邊。

風云突變的瞬間，暮雪老瘋子的一掌落在了完顏亨的身上，而完顏亨蓄謀已久的撼月匕首也準確的刺入了老瘋子的心臟，直沒到柄。

明珠從空中一個大鵬驚鴻，青鸞寶劍從老瘋子的頸脖劃過。

一時間鮮血飛濺，完顏亨一聲沒哼的飛出去老遠，血彤彤的一臉，一身藍衫看不出個究竟，只濕噠噠的更透著沒入黑暗的絕望。

可明珠看得清楚，老瘋子那一掌，結結實實的拍在了他的身上。

“金子！”明珠一聲哀嚎撲向完顏亨，頭瞬間就要炸裂，腦子里只想的是：要到哪里去找返生香？自己身上的血給他還有沒有效？

“你這個大傻瓜，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怎么辦？你快起來快起來！”明珠絕望的喊到，只知道終于失去了他。

完顏亨說不出話，掙扎著指向暮雪老瘋子。

暮雪老瘋子一動不動，直挺挺的躺在地下，兩只手長伸著，一手抓著完顏亨的殘劍，一手還是那要命的一掌。

明珠跑過去，青鸞寶劍一劍將暮雪釘在了地下。他的白眉白須一身白袍，被鮮血染了個通紅，兩只眼瞪得像銅鈴，好像還在根本不相信這樣的結果。

明珠卻管不了他的這付怪異，她抹著淚跌跌撞撞的回來：“金子，金子，我怎么辦？我怎么辦？”

她一遍一遍凄慘的問著，翻動著完顏亨的包裹，找藥。

“是不是這個？這個？”

她的藥還在岳云的家里，完顏亨的藥她也不認識，她覺得自己應該是在找那救命的返生香，但其實又明明白白的知道是找不到的，但就是要失魂落魄的找。聞著味道將毒藥迷藥扔開，一樣一樣的問完顏亨，好像完顏亨突然會告訴她：就是它——返生香。

完顏亨全身都木了，腦子的思維都好像被老瘋子這一掌給震了個七零八落，他氣血翻騰，一口又一口的血噴了出來。

“我的血，我的血......”明珠急暈了，忘記了青鸞寶劍被她釘在暮雪的身上，巴拉著四處尋找，要割自己的腕：“你早就想好了的，是不是？想好了要這樣與他同歸于盡的是不是？”

明珠吼叫著，看見完顏亨有氣無力，進的氣少出的氣多，一臉血跡斑斑，嘴中還在向外咳血。

她絕望了，老瘋子的這一掌，千斤重石都會被粉碎，何況這血肉之軀？會不會，肚子里都是一灘血水了？

返生香，返生香，哪里有真的返生香？

明珠艾艾摸到了完顏亨的那一點殘劍，揮動著就要割下去：“金子，你還在嗎？等我?！?

完顏亨一口血又吐了出來，他虛弱的擋著她：“小、傻瓜……不死、也被、你、氣死……”

“我的血、我給你我的血......”

“臭，不要......”完顏亨勉強的裂了裂嘴角，示意明珠喂了自己三顆三花五草丹，勉強調停著自己的氣息。

不敢相信，明珠緊張的守著完顏亨，大氣都不敢喘，好怕氣大一點點，就把他吹跑了。這個大傻瓜，他又是計劃好了的，為了她，他又是計劃好了的！明珠來不及抱怨他，完顏亨的每一點呼吸都繃緊了她的弦，鮮血淋漓的他，既然會沒事？這是個假的老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