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連綿下了幾天,今日卻停了。鳳汐眠當以為這場秋雨會持續(xù)個幾天,那樣明日的狩獵興許就辦不成了。
“王妃,戰(zhàn)將軍來了。”綠鞠從外面走進來,后面跟著戰(zhàn)天棘。
自那次鳳汐眠無故在牢里待了幾日后,皇甫釋離便特許戰(zhàn)天棘進來王府不用再經他口。這若放在之前倒算得一件好事,可現(xiàn)下兩國情勢復雜,皇甫釋離是敵是友還未可知。他的城府太深,難保他會借此事混淆她的視線。
戰(zhàn)天棘拱手作揖,“王妃。”
“嗯。”鳳汐眠示意其他人退下,卻遲遲沒有開口。
戰(zhàn)天棘見她眉有愁色,便問道,“王妃可是心里有事?”
鳳汐眠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母國和天貍國停戰(zhàn),將軍可是知道?”
戰(zhàn)天棘點頭,“此事太子信中已有告知。”頓了頓,他遲疑問道,“莫非王妃覺得……”
“是。”鳳汐眠幾乎篤定,“天貍國和母國從未有過停戰(zhàn)議和之意。當初父皇讓我遠嫁閆亞國,暫免兩國百姓于水火,也不過是為了更好地對付天貍國。此事,你我心知肚明。父皇又怎會放棄這么好的機會?”當初她信了皇兄的話,到底還是太高估了自己在父皇心中的位置。
戰(zhàn)天棘忙低頭垂目,“屬下不敢妄自揣測君上的意思。時下保護王妃才是屬下的職責,至于其他……”
“天貍國的使臣來了。”鳳汐眠忽然打斷他。且見戰(zhàn)天棘面露驚訝之色,她便知道,冰岐國和天貍國決裂是遲早。可她真真想不明白,明明看起來那樣慈愛的父皇,竟也有這樣狂烈的野心。他既等不到她盜取神物就對天貍國下手,那他又要那些神物是做什么呢?
鳳汐眠將宇文謙混進明日狩獵的消息告知戰(zhàn)天棘,戰(zhàn)天棘當即勸她不要參與秋獵。其實這里面的利害關系鳳汐眠是知道的。天貍國和冰岐國是敵對國,宇文謙要是在狩獵中使壞,最大的能耐也就是破壞冰岐國和閆亞國之間的交好,而這一切的關鍵點,就在鳳汐眠。
鳳汐眠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事到如今,我去不去已經不重要了。他們既然費盡心思混進獵場,必定是有備而來。現(xiàn)下最重要的,是查清宇文謙,他到底想在狩獵場上做什么。”
戰(zhàn)天棘一臉莊重,想了一會,道:“王妃,秋獵那日讓屬下伴在身后吧。離王府的人,我信不過。”
鳳汐眠猶豫片刻,終是點頭。上回她被抓進大牢數(shù)日,戰(zhàn)天棘久久沒能聯(lián)系上她,急得差點擅闖離王府。最后到底還是在府中鬧了一場,這才引來碾遲庚把她釋放。后來她聽碾遲庚說,押她入牢都是北冶一人的主意,那幾日皇甫釋離昏得不省人事,哪里有人還管得了她們。
這么算起來,皇甫釋離待她倒真不錯。只是好與不好又能怎么樣呢?就算他們是夫妻,終究避免不了逢場作戲罷。
“對了。昨日我看到離王在暗牢出沒,你去查查近日王府可是抓了什么人?”鳳汐眠突然道。
“屬下這就去查。”戰(zhàn)天棘剛說完,突然想起什么,臉色凝著嚴肅,“王妃,會不會是那日的刺客?”
鳳汐眠眉鎖凝重,“不無可能。”
若那些人出自于冰岐國,憑皇甫釋離殘忍的審訊手段,經過這么些天,保不齊他們該供的不該供的都給供出來了。若他們不是父皇派來的還好……鳳汐眠突然想到皇甫釋離這段時日的忽冷忽熱,莫非就是因為他知道了什么?鳳汐眠越想越覺得心涼,現(xiàn)下不管哪種結果,對他們都極其不利。
“王妃。”戰(zhàn)天棘突然道,“還有一事,屬下不知當講不當講。”
“將軍請說。”
“王妃可還記得在皇家客棧的那些刺客?”戰(zhàn)天棘道,“這段時日我一直在秘密追查那些刺客的身份,卻一無所獲。前幾日我和北褚交手,手臂不小心被他劃了一刀,那傷口和刺客身上的極為相似……”
“此事非同小可。”鳳汐眠打斷他,“沒有證據(jù)的話,切莫要亂講。”
戰(zhàn)天棘卻愣了愣,“王妃知道?”
鳳汐眠不可置否,“既然他們都已經幫忙解決了,此事莫要再提。將軍且先回吧。”
按照六大家族定下來的規(guī)矩,秋獵每三年為一屆,六大家族中每兩族為一組,輪流執(zhí)首掌事,分以安排狩獵事宜。此次狩獵當以丘陵、元兩大家族為首。現(xiàn)下,丘陵家由丘陵擎當家,元家家主則是元墨,今年的狩獵事宜便是由他們二人著手安排準備的。
往年秋獵的場地都取于灌陽山,這次也不例外。因灌陽山離東城足有數(shù)里之遠,各大家族通常會在秋獵前日便前往灌陽山駐扎,其駐扎位置也早早分配好,所有程序都井然有序。
得知離王突然要來灌陽山觀賽的消息,丘陵擎早早安排人騰出一間寬大舒服的營帳,服侍伺候的下人也早早在門口候著,就連派去迎接離王的隊伍也已經在山口等候。可直至天黑,他們都未見到離王府的車碾,領頭的丘陵羽正要派人前去查個究竟,其手下左峰已經拿到離王府的手信呈上來。信里只是簡單的一句話:明日秋獵正常進行,無需再等本王。
丘陵羽是丘陵擎的二兒子,他拿著手信去主營帳之時,丘陵擎和元墨還在商量事情。
因有離王的親臨,這次賽事比往年更要謹慎和莊重,為確保明日秋獵的萬無一失,方才丘陵擎和元墨還親自對秋獵的各項事宜進行了逐個檢查,包括所用的利箭利刃等工具,甚至騎用的馬匹,其吃食,配備馬鞍等都要細細檢查。
“父親。”丘陵羽在外求見。里面商討的聲音戛然而止,沒一會丘陵擎和元墨相繼走出營帳,丘陵擎先問道,“可是接到離王了?”
丘陵羽搖頭,將手信呈上去。
丘陵擎接過一看,輕蹙的眉頭未得緩解,將手信遞給元墨,元墨亦是輕微一怔。
“羽兒,明日迎接離王的任務照常,切不可馬虎行事。”丘陵擎肅聲道,繼和元墨又進了營帳。
丘陵擎已經年過半百,但身體依舊健碩,且眉眼精明,叫人一看就不好親近。自看了離王的手信后,他一直沉思,不經意看了元墨一眼,問道:“元墨,你覺得離王此舉是何意?”
和丘陵擎不同,元墨不過二十五六,比他的兒子丘陵羽僅僅長了兩三歲。其五官清秀,性格也溫和,比起丘陵羽要成熟上些許,清朗眉峰間隱隱透著正氣。
自元和三年前突然離世,元墨作為元家唯一傳人接管了元家家主之位,僅用一年時間就熟悉了元家的所有業(yè)務,并在各方面運籌得當,一度保住了元家在各大家族中的地位,倒也算是一段佳傳。不過能在各家族中站穩(wěn)腳跟的又有哪個是簡單的呢?
聽了丘陵擎的問話,元墨淡淡搖頭,道:“既然離王這么說,那我們便照常做就是。”
丘陵擎看了他一眼,目光意味深長,沒再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