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fēng)吹拂,皓月當(dāng)空。到了約定的時間,卓夢贖打開鐵門,盯著墻面上的鐘表,等待著林夕顏的來臨。
萬籟俱寂中,一聲聲熟悉的腳步聲從旋轉(zhuǎn)樓梯上傳來。
卓夢贖探起身子,興奮地睜大了雙眼,卻聞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隨著氣味兒越來越近,一雙黑靴從樓梯上踏下,來者穿裹著一襲黑衣,外面搭上寬松的黑色斗篷,戴著黑色面罩,根本看不清高矮胖瘦,更辨不出是男是女。
卓夢贖忽而提高了警惕。
看著對方一臉戒備的模樣,林夕顏笑笑,摘下了臉上的面具,露出一副姣好的面容。
卓夢贖松了一口氣,問:“怎么穿成這樣?”
“不想再像前兩次那樣避監(jiān)控了,浪費時間還很不方便。”林夕顏道。她蹲下身子,笑意盈盈地問卓夢贖:“哎,以前干過這么出格的事么?”
卓夢贖仔細回想,說:“好像除了哥哥炸實驗室那次,就沒有了。”
“那今天就帶你體驗一次。”林夕顏伸出雙臂,示意卓夢贖上來。
卓夢贖用布滿魚鱗的雙臂小心地環(huán)住林夕顏的脖子,輕輕地提起魚尾搭在她的左臂上。
林夕顏抱起卓夢贖,黑色的斗篷外沾滿了綠色的黏液,冰冷的觸感侵襲林夕顏全身,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我很重嗎?”卓夢贖問。
“沒有,我體寒,有些怕冷。”林夕顏解釋。
“我的體溫確實要比正常人要低些......”卓夢贖低笑:“畢竟我是魚嘛......”
林夕顏眉頭微蹙,心里發(fā)澀,沒有說話。
這種自嘲的玩笑話在林夕顏耳里顯得十分刺耳,她也曾自嘲過自己,深深地明白這種行為是為了不讓難聽的話從別人嘴里說出來的無奈之舉,否則她會忍不住想哭。
卓夢贖往林夕顏懷里縮了縮。久違的溫度如烈日般將她整個人都完全包住,幻化成魚尾的雙腿重新感受到了人體的溫度。林夕顏堅實的心跳聲在她耳邊有力地敲擊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充斥著她全身。時隔多年,卓夢贖再一次體驗到了心安的感覺。
林夕顏橫抱著她一級一級踏上階梯,她卻希望這條樓梯能長一點、再長一點,就算是沒有盡頭也沒有關(guān)系。至少此刻,抱著她的這個人是真正的在為她著想,是希望她幸福,并愿意以身犯險、孤注一擲帶她逃亡。
林夕顏踏上最后一級階梯,打開密碼門。樓道內(nèi),有一輛小型推車,上面放著一個盛滿水的巨大玻璃缸。
林夕顏挑眉:“專屬于你的交通工具。”
卓夢贖笑了。林夕顏小心翼翼地把她放進玻璃缸,脫下了沾滿綠色黏液的黑色斗篷,換上了一件白色的科研大褂,裝備整齊地戴上了一架黑框眼鏡、一個大型棉口罩和一個工位牌。
卓夢贖被放進玻璃缸,卻沒有感受到預(yù)想中的冰涼,而是被一股暖意裹住全身。
是溫水。
卓夢贖眼里一熱,一股暖意涌上心頭。
這是除了希落和卓家蔭以外,第一個對她如此溫柔的人。
陽光體貼,勇敢細膩。
“怎么了,害怕嗎?”林夕顏低頭詢問,她從口袋里掏出一顆水果糖遞給卓夢贖:“害怕的話,吃顆這個會好些。我要蓋上紅布了,可能有一段路你看不見。”
卓夢贖乖乖呆在玻璃缸里,握緊水果糖,拼命地搖頭。她忍住淚,說:“科研院有很多門禁的,沒有通行證是過不去的。”
林夕顏狡黠地笑笑,她從口袋里掏出一沓卡片,打牌似的展現(xiàn)在卓夢贖眼前。“放心,我早有準(zhǔn)備。”
林夕顏蓋上紅布,把玻璃缸遮了個嚴嚴實實。她推起小推車,大搖大擺地橫行在科研院的樓道里,自然地好像自己真的是一個搬運器械的科研人員。
卓夢贖盯著小推車旁未完全遮住的地面,心里竟膽大的升起了一個“或許林夕顏真的能帶她出去”的念頭。
卓夢贖躺在玻璃缸,盯著手里的水果糖,心里忍不住想:
“要是能早點遇見你,就好了。”
墻上的電子鐘馬不停蹄地走著,水池間的另一扇門被打開,走進了一名身穿白色科研外套的女子。她頭發(fā)被規(guī)整的盤起,手里拿著一沓資料,顯露出中年女人才具備的成熟氣質(zhì)。
“卓夢贖?”她朝水池輕喊了聲。
見無人回應(yīng),她加大音量,又喊了聲:“卓夢贖。”
依舊沒有回響。
女人的臉色沉了沉。她來到那堆細密的儀器前,按下了一個紅色按鈕。水池周圍忽然出現(xiàn)一個個不大不小的漩渦,水位越來越低,直到探到水池底部的瓷磚,也沒看見卓夢贖的身影。
女人臉色一寒,表情十分難看。
她抬起手腕,打開個人終端,給希落撥了一個電話。
“白妍院長。”電話剛撥通,對面就傳來一聲好聽的男音。
“白宙和卓家蔭呢?”她冷著聲問。
“白宙和我在一起。”希落看了看不遠處窩在沙發(fā)上打游戲的白宙,沉默了片刻。“卓家蔭......應(yīng)該在休息吧。”
白妍寒聲道:“卓夢贖不見了。”
希落眼簾一掀,抬了抬眸。
“把他們兄妹倆給我找回來!”白妍下了最后的通牒,掛斷了電話。正打算離開,卻被本該鎖死的鐵門上的綠色黏液吸引了視線。
白妍瞇了瞇眼,她不疾不徐地架起折疊樓梯,打開了鐵門。一股淡淡的魚腥味兒彌漫在空氣中。
白妍踩著旋轉(zhuǎn)樓梯一路向上,在樓梯的盡頭發(fā)現(xiàn)了一件沾滿綠色黏液、布著少量魚鱗的黑色斗篷。她撿起斗篷細細查看,斗篷十分寬大,不像是女士的穿裝。
白妍打開密碼門,魚腥味兒戛然而止,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兒附著在空氣中,完美地掩蓋了所有氣息。
她看了看個人終端,上面顯示著凌晨兩點半的時間。
科研院每晚兩點和兩點半的時候,系統(tǒng)會自動進行清洗消毒。
白妍臉色沉了下來。
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逃亡。
另一邊。希落坐在工作臺前,調(diào)出了近一個月的監(jiān)控記錄。
他一項項地慢慢翻找,卻始終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蛛絲馬跡,直到半小時前的錄像內(nèi)容,從科研院門口進來一名裹得嚴嚴實實的黑衣人。只是一剎那,畫面瞬間消失,所有的監(jiān)控都無一例外地被破壞殆盡。
希落皺了皺眉,把畫面回播到黑衣人的那一瞬間定格。
白宙突然探過頭來,問:“希落哥,你在干嘛?”
希落笑了笑,說:“在玩破案游戲,要不要猜猜,這人是誰?”希落把畫面轉(zhuǎn)向白宙。
白宙盯著屏幕,眉毛快擰成麻花了。他服輸?shù)貒@了口氣:“看走路姿勢,像直攻系星師,但這范圍也太廣了,是男是女都看不出來,新星學(xué)校的直攻系星師有上百號人呢。”
希落笑了笑,夸贊道:“不錯,還能看出是直攻系星師。”
白宙看希落一臉狡黠的樣子,問:“希落哥知道她是誰?”
希落神秘地笑了笑,說:“秘密。”
白宙不滿地嘟囔道:“又吊我胃口。”
“最多到明天早上,會讓你知道的。”希落拍了拍白宙的后背,打發(fā)他到旁邊玩游戲。白宙知道再纏下去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悻悻地離開了。
希落又調(diào)出近幾分鐘門禁的通行情況,每一扇門似乎都被打開過,用的還是不同的通行證,有意混淆視聽,讓人猜不出她的行走路線。
希落雙手交疊,饒有興致地盯著屏幕。
對方很熟悉科研院的布局,要么是科研院的內(nèi)部人員,要么是外來人員早早地過來打探清楚了一切。前者的可能幾乎可以排除,若是科研院有人想帶走卓夢贖,他不會察覺不到。那就只剩下后者一種可能。
來者不屬于科研院,而且這不是她第一次來,奇怪的是監(jiān)控竟然沒有絲毫記錄。
希落調(diào)出了五天前的夜間錄像。聽白宙說五天前科研院闖進了一名黑發(fā)女孩,但五天前的監(jiān)控卻也什么都沒拍到。
希落瞇了瞇眼。
有極強的偵察能力和反偵察能力,目標(biāo)明確,計劃周密,行動利落,能在東西兩校人的眼皮子底下鬧這么一出。
林夕顏,你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