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顏回到東校后，接連好幾天都沒再出去，一直泡在圖書館里搜尋各種各樣的資料。

綠色的身體、半人半魚、凸起的眼球、細密的牙齒、規整的鱗片；還有殺傷力極大、穿透力極強的尖叫聲......

這樣的生物已經超出了林夕顏的認知，她從小接受著森族的教育，閱過無數古籍；長大后又學習了地球人類的文明，但都沒有聽說過這種物種。

“夕顏姐，你這兩天都在查什么啊，這么費勁......”凌雨婷看著滿房間的生物書籍、筆記和資料，感覺有些夸張。

林夕顏翻查著個人終端，沒有回凌雨婷的話，反而無厘頭地問了一句:“雨婷，為什么網上查不到有關人體基因改造的資料??？”

“嗯？你不知道嗎，人體基因改造已經被列入國際禁詞了。聯合國嚴令禁止各國進行人體基因改造研究，當然查不到啦。”凌雨婷從盤子里拿起一塊曲奇餅干，問：“你怎么突然對這個感興趣了?”

“被禁了？”林夕顏敏感地捕捉到關鍵點。

“對啊。自從科歷維利亞把動物基因導入人體產生異變、同奧爾維斯打了一仗后，就被禁止了。科歷維利亞因此還被劃給了奧爾維斯作附屬國，這可是近期的頭等國際新聞，你可別說你不知道......”

是了。林夕顏突然站起來。

如果是這樣，一切就說得通了。

白妍主導人體基因改造研究，違反了國際法，為了不讓事情敗露，才一再削減科研院在網絡上的信息，來保護自己不被發現。

對，一定是這樣!

凌雨婷被林夕顏突如其來的反應嚇了一跳，她順走桌子上剩下的曲奇餅干，悻悻地離開了房間。

學瘋了？凌雨婷聳聳肩，撇了撇嘴。

林夕顏打開全息地圖，看了看窗外。

看來，找機會還得去一趟科研院。

陰沉的烏云推開墨空，把月亮遮了個嚴嚴實實。卓夢贖趴在水池邊，情緒有些低落。

“哥，我會不會嚇到她了......”

卓家蔭半跪在卓夢贖面前，摸了摸她光滑的綠色腦袋，安慰道：“不會的......”

“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憋@然，卓夢贖沒有聽進去卓家蔭的話?！拔疫€以為是你或者是希落哥，想開個玩笑而已，沒想到是個陌生人......”

“夢贖?！弊考沂a輕聲道:“你不用感到自責，闖入科研院本來就是她的不對，她應當承擔相應的后果?！?

卓夢贖的頭垂得更低了。

“哥，希落哥已經好久沒來看我了......這次也沒來......”

“夢贖。你和白宙對他的依賴性太高了?！弊考沂a冷聲道。

“哥哥還是一貫地不喜歡希落哥啊?！弊繅糈H擺了擺魚尾，看了看墻上不停走著的電子鐘?！拔抑皇窍Ｍ茉谧詈蟮娜兆永锖退嗾f兩句話，好好告個別?！?

卓家蔭看著卓夢贖，喉嚨發澀，像是堵住了一團棉花。他撇過頭，輕聲說：“你會沒事的。”不知道是在安慰她，還是在欺騙自己。

卓夢贖苦澀地笑笑，也沒有再接話。

有著第一次的先車之鑒，林夕顏的第二次來訪就顯得輕車熟路了些。她完全無視白宙警告她的話，再一次地站在了密碼門前。

意料之中，密碼被換成了新的。林夕顏打開個人終端，再一次進行破譯。她順著旋轉樓梯一路向下，腳步聲回響在寂靜的空氣中，顯得有些許突兀。

還沒等林夕顏走近鐵門，便聽“咔噠”一聲，一陣“吱呀呀——”的刺耳聲劃破空氣，鐵門被緩緩打開，氤氳的水汽撲面而來。縹緲的霧氣中，隱約能看見一個半人形的身影泡在水池中。

林夕顏小心撥開水霧，試探性地前進著。

霧氣逐漸散去，林夕顏看清了她的臉。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對林夕顏笑了笑。

“你好。”卓夢贖笑笑：“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林夕顏見她沒有惡意，便挑了個地方盤腿坐了下來，保持著安全距離。

“你怎么知道我會來？”林夕顏問。

“不知道，女人的直覺吧。”卓夢贖回。

“你是人類？”

“嗯......準確來說，曾經是。”卓夢贖看了看自己布滿魚鱗的雙臂，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現在還算不算人類?！?

林夕顏皺著眉，語氣頓時軟了下來：“你......是怎么變成這個樣子的......”

“科學家的欲望，和所謂人類更好的未來?！?

林夕顏聽得一頭霧水，她對基因生物學這方面并沒有深入研究過。

“嗯......該怎么說呢......”卓夢贖捋著思緒，說:“這件事，還要追溯到三百多年前，人類剛來到黎星那會兒說起。”

林夕顏突然抬頭，眼睛里閃現出一絲詭異的光芒。

三百多年前......

“322年前，人類剛來到黎星，需要重新劃分國土。在這件事情上，各國爭執不下，誰也不肯讓步，始終沒有達成一致的一件。最終，還是用戰爭解決了這場鬧劇?？茪v維利亞是一個科技、政治、文明都十分先進的國家。它在這場戰爭中吃了癟，分到的國土遠遠不及所應該得到的。建國以后，科歷維利亞致力于軍事研究，但始終沒有太大突破。于是，他們把目光轉向了基因研究，通過將其他生物基因導入人體來增強自己士兵的能力。這種方法一開始很奏效，幫助科歷維利亞奪取了很多的領地，也被其他國家紛紛效仿。甚至很多人認為，這種被基因改造過的人類是才是新星人類，是人類必要的進化歷程?！?

“然后呢?”

卓夢贖諷刺地笑笑：“違背自然規律的人為進化怎么可能走得長久。好景不長，被基因改造過的人類由于壓抑不住自己身體內的生物基因，開始異變。有的是半異變，長出了四只手、或是尾巴、或是獠牙......層出不窮，各式各樣。這種人類大多接受不了身體變異的事實自殺了，剩下的要么被他殺；要么被研究者銷毀；再有的話，就是被賣給了其他的研究者，抱著渺茫的希望繼續當著實驗體。還有的是全異變，完全失去了人類的意識和形態，變成了一個完完全全的畜生，到處屠殺，最終被殺?！?

“在這個舉國混亂的時候，奧爾維斯向科歷維利亞發動了戰爭，以‘維護人類正統基因’的名義打下了科歷維利亞，開始了它的殖民。剛開始，由于奧爾維斯國力太弱，不被世界認可，直到近年，奧爾維斯國力增強，影響力增大，科歷維利亞才被完完全全地劃給了奧爾維斯，人體基因改造研究也被禁止。”

林夕顏點頭，這是前幾個月的新聞，她特地補過。

“我就來自科歷維利亞?！弊繅糈H道：“我的父母都死于十五年前奧爾維斯發動的那場戰爭。戰爭失敗后，科歷維利亞的許多國民都被抓去做了活體基因研究，我和哥哥就包括在內。后來，哥哥為了救我們出去，和其他基因改造者聯手把研究室炸了，我和哥哥流浪到了克洛森帝國，卻碰到了白妍。”

林夕顏看著面前這個不人不魚的生物，喉嚨發澀。

“科歷維利亞的人體實驗結束了，白妍的生物實驗卻沒有。”

“為什么告訴我這些?！?

“因為我不想只有殺害者記住我的死亡?！弊繅糈H說：“很抱歉，在未經你同意的情況下告訴你這些，我只是希望有更多人記住我，哪怕是死亡?！?

“我帶你出去。”

“什么?”卓夢贖有些錯愕。

“我們是朋友了?！绷窒︻伷鹕恚f：“我不是憐憫你，我喜歡你的性格，同時，我也不希望你成為人類貪欲的犧牲品。”

“三天后的晚上，凌晨兩點，我還會來的?！绷窒︻伇硨χ繅糈H，大步走上樓梯:“我會盡我所能，給你自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