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所知道的胡宗南
- 全國政協文史和學習委員會
- 3848字
- 2019-09-16 14:28:58
胡宗南部在西安事變前后的活動
1936年9月胡宗南奉蔣介石令在長沙正式宣布成立第一軍;胡任軍長,范漢杰任副軍長;將原第一師三個旅九個團分編為第一師和七十八師;胡自兼第一師師長,副師長李文,參謀長于達,下轄兩旅四團,第一旅旅長李正光,第一團團長熊志一,第二團團長楊定南,第二旅旅長詹忠言,第三團團長劉超寰,第四團團長李友梅;第七十八師師長丁德隆,副師長羅歷戎,參謀長吳允周,第二三二旅旅長廖昂,四六四團團長晏儉,四六五團團長徐保,第二三四旅旅長李用章,四六七團團長許良玉,四六八團團長謝義鋒。(另有一獨立補充旅,旅長楊德亮,留駐蘭州未動)
胡部擴軍后陸續開回陜西,軍部設在咸陽,表面上歸西北“剿總”副總司令張學良調遣,實際是受蔣介石直接指揮。胡宗南隨即到西安見張學良請示,借以探詢張的企圖。張自1935年10至11月所部先后在勞山、直羅鎮兩次大敗,損失兩個師(一一〇師、一〇九師)后,心情極為沮喪,對“剿共”前途已無信心;又因紅軍號召“中國人不打中國人,共同抗日收復東北”等,引起了東北軍官、士兵愛國思鄉的情緒,紛紛要求“打回東北去”,張也感到難以應付。胡宗南向張打氣,說紅軍“日暮途窮,決難得逞”。張面有難色,囑胡同他的機要秘書應德田等二人細談。關于紅軍的情況和動向,胡和應等爭辯了好幾天。應等認為紅軍北上抗日聲勢甚壯,不可輕視。胡卻堅持強調:紅軍在贛失敗不能立足,遠走西北,系企圖靠近蘇聯,建立根據地,再謀發展;說“國軍正好乘其分崩離析,加緊追擊”。最后,張令胡部沿西蘭公路向西跟進,實則想借此將胡部調離陜西,免受威脅。
胡返咸陽已在9月下旬,只令第一師派一個團在乾縣向西北(西蘭公路方向)警戒,大部仍在咸陽附近集中。趁這個當兒,胡和我乘專機(中型運輸機)到蘭州,同蘭州綏靖主任朱紹良會晤,研究紅軍的動向以及東北軍和嫡系蔣軍的情況。當時東北五十一軍于學忠部駐蘭州附近,六十七軍王以哲部駐平涼、固原一帶;一〇八師周光烈部在崇信,騎三師郭希鵬部在靜寧;五十七軍童英斌部、騎兵第二軍何柱國部駐慶陽、西峰一帶。蔣軍第三軍王均部在天水,三十七軍毛炳文部在定西、會寧,四十三師周祥初部在靖遠,九十七師孔令恂部開到靖遠附近,二十五師關麟征部由秦安開通渭、馬營(后歸第三軍指揮,經會寧、向靖遠開中衛)。朱紹良說紅軍第四方面軍徐向前部進入甘南后已在靖遠以南渡過黃河,向武威、張掖方向前進;紅二方面軍等由甘南經隴西、通渭、會寧、靜寧中間地向海原折向陜甘寧邊境行動中。
我們返咸陽后,即派第七十八師的田琳帶兩連人為加強連,用汽車運輸,從咸陽出發經興平、武功、扶風、鳳翔(寶雞駐有東北軍一〇六師沈克部)、隴縣,過固關入甘境張家川、蓮花城,出秦安川北行至靜寧南至外占住一個堡塞(忘其名)作為據點,掩護胡部在靜寧西南部村莊集中。途中曾撿得紅軍“莊浪會戰計劃”,規定中央紅軍會同紅二方面軍對胡軍南北夾擊予以殲滅。胡軍系繞道莊浪西南面通過,僥幸得免。當時胡宗南帶軍部指揮人員進至秦安,與王均等部聯系。隨后到達靜寧,得知紅軍主力不在西北而在東北(陜甘寧交界處)行動中,于是在10月初,率部從靜寧北走硝河城,翻大白草原,向海原、王家團莊(同心城以南),尾追北行的紅軍。沿途發現紅軍隊伍中黃埔同學林彪、陳賡等多人轉告蔣軍將士的信件,寫著“同是中國人,又是同學,為革命自己不打自己,大家應共同抗日”等語句。東北軍一一〇師熊正平(原名熊飛,系代理師長)部也同胡軍平列向北行進了一段路程,然后折回固原去了;這是張學良的布置,意在監視胡軍,可是當時我們還以為他們和胡部一致行動,對付紅軍。
胡軍前進時,發現賀龍將軍部隊通過。胡軍經過天都山(海源西),沿途同紅軍有小接觸。個別零散落伍的紅軍就被胡軍收容(其中有不少女紅軍,胡把她們送往西安后方,經過平涼時值西安事變,被王以哲截住釋放)。胡軍第二團團長楊定南則在這次行進途中被流彈打死。
胡軍到達王家團莊、同心城后,集中整補,并與已到同心城附近的孔令恂師會合,仍歸胡指揮。蔣介石每天用飛機投下指示,并有親筆信,催速向陜甘寧區追擊紅軍。這時忽有西安行營通訊大隊長何世禮托飛機順便送信給我,說他將請假回香港,問我是否要帶寄需要的用品。我與何曾在稅警總團同事(何任總團部參謀處長),對他突如其來的信感到詫異,以后才知他是知道張學良將有行動,因而他先走了。
11月中旬,胡軍行至豫旺以東四十里鋪(或是萌城堡),左縱隊第一師第二旅詹忠言部遇到了伏擊。紅軍利用當地前后兩條深溝,中間有四五華里的地形設伏,當詹旅先頭團劉超寰團(第三團)進入這一地帶時,紅軍在前后溝用火力封鎖,并以四路行軍縱隊就地散開向劉團猛沖,英勇異常。劉團是胡軍比較精銳的部隊,頗為兇猛,雙方敵對,一開始就是近戰,而且拼了刺刀。經過激烈的混戰,雙方傷亡均重。紅軍犧牲壯烈,被迫向山城堡方向轉移。劉超寰受了重傷。但是穩定了形勢,宣稱打了勝仗。胡宗南和我聽到前線接觸,頗為慌張,急速前進時,在山道上幾乎迷了路。胡的腳被狗咬了一口,頗為不吉之兆。
11月下旬,胡宗南正在得意的時候,蔣介石迭次來電指示胡軍,不要再行東進(向環縣吳起鎮),須北上鹽池出三邊(定邊、安邊、靖邊)迂回陜北,包抄紅軍后路。但這時右縱隊丁德隆七十八師已向山城堡前進,廖昂旅(二三二旅)在前,師部和李用章旅(二三四旅)跟后。廖旅前衛營胡文思進至山城堡東面中伏,隨即退回山城堡。時天已黃昏,廖旅趕到,準備宿營設防。廖忽發覺地形不利,且環水在山城堡山腳下,汲水困難,部隊只能撿甘草(夜間認不清是藥材)燒火做飯。他擬令部隊后移,但四六四團團長晏儉聽得第一師得勝,力主在此布防作戰。廖正在猶疑不決之際,突遭紅軍的猛烈襲擊。廖旅倉促應戰,只支持了幾小時,部隊就已潰亂。紅軍越攻越猛,很快就把廖旅打亂。團長晏儉被擊斃,連尸首都未搶回,僅廖昂和四六五團團長徐保帶少數官兵漏網。李用章旅的謝義鋒四六八團隨即占領陣地,打算收容潰兵,勉強支持作戰,但在夜間難于分辨,反被紅軍沖來,也損失了一部。丁德隆在廖旅被襲擊時驚慌萬狀,曾屢次電胡宗南告急,要求撤退。胡堅不允許,嚴令守到天明,第一師和孔令恂師可趕到增援反擊。可是丁師的廖旅在當夜三四點鐘時已被擊潰亂逃;等到天亮與第一師、九十七師接上時,紅軍已無蹤影了。
胡宗南經過山城堡慘敗,損失一旅還多,非常懊喪,除對丁德隆、廖昂大罵一頓外,并報請將丁革職留任,廖昂撤職,以周士冕繼任二三二旅旅長。
12月初,胡軍重行整頓部署:丁師調到韋州進行整補;胡軍軍部設在惠安堡;第一師詹忠言旅駐惠安堡以東及其附近,李正先旅進駐惠安堡東北百余里的大水坑;孔令恂九十七師駐惠安堡以東南控制警戒。
不久,蔣介石又電促胡軍速由藍池直出三邊,并密示應與三邊北歐國家教堂的神父取得聯系。這些教堂都設有城堡,壓迫農民生產自給,因此可以解決軍隊糧水的供應。
12月上旬,胡軍在大水坑與紅軍對峙中。胡軍偷聽太原陳誠指揮部發出的電報說西安12日晚徹夜有槍聲,情況不明。尤其聽得王以哲對所部發出的電文,說“當前情況發生變化,應對胡軍嚴密戒備”,胡和我都吃一驚,不知出了什么事故。以后接到南京辦事處的電報(是特約密碼,當時一般軍事密碼已不能用),才知蔣介石等12日在西安被張學良、楊虎城扣押,張、楊等通電提出團結紅軍一致抗日的八項主張。當時胡宗南痛苦異常,大罵“張、楊喪心病狂,以下犯上”。我們都認為蔣介石生命危險,可是還說什么“領袖蒙難,必須回師平亂援救”。當下由胡打電話給銀川馬鴻逵,并轉關麟征師請他們渡河經海原南下,胡軍可為掩護,“同赴領袖之難”;胡表示愿聽馬的指揮,以安其心。同時派我到前線通知第一師和孔令恂師迅即撤退。又派于達到同心城與第三軍、三十七軍代表張鎮等會見另約密碼,并決定毛炳文部回會寧,曾萬鐘(王均已墜機斃命)部回天水。
胡軍前線士兵在我到達以前還不知西安發生事變,聽得大水坑、羊圈山前沿紅軍喊話說:“你們的蔣委員長已經被扣了,我們聯合起來一致抗日吧!”大家正在懷疑,經我到前線發布撤退命令,才明白了。
我從前線回到惠安堡后,胡宗南向駐在金積縣(寧夏)的關麟征通電話說:“校長蒙難,只有回師援救。”二十五師已撥歸第一軍指揮,現在正式通知他,希望“會同馬部”從速南下。關本不愿在胡之下,兩人早有意見,這時也就無可奈何了。胡又電各方黃埔出身、師長以上的青年軍官百余人,由胡領銜發出聲討張、楊的通電。
前線胡軍撤退時,受到紅軍的牽制,處處發生障礙。胡只好命全線白天出擊,經過激烈的戰斗,才脫離火線,撤退下來。孔令恂師撤至靖遠附近與周祥初會合。胡軍軍部經韋州、同心城、王家團莊、李旺堡到達黑城鎮,在該處出重價收買糧草,補充軍需;并與該處駐軍馬鴻賓部密切聯系。當時東北軍一〇八師張文清團駐在固原以西北,向胡軍警戒;胡派第一師營長吳俊同張團周旋勾結。到20日左右,蔣鼎文先被放回南京,形勢已趨和緩。但蔣鼎文又被任為北路軍總司令,帶參謀長龔運陽、兵站總監陳勁節等飛至銀川、黑城鎮,分別向馬鴻逵、胡宗南等指示行動。胡宗南仍派吳俊營向西南搜索警戒,掩護胡軍經西吉灘(現西吉縣)靜寧原來路線開回鳳翔。胡軍在行進途中,25日得知蔣介石已被釋,回到洛陽,即行停止待命。不久胡宗南由鳳翔轉道往上海見蔣介石去了,部隊指揮由我代為主持。1937年春,胡軍在鳳翔、寶雞之間休整。這時朱紹良任西路總司令帶四十九師李及蘭部駐在寶雞,我曾往寶雞見朱,談今后胡軍行止。以后胡軍即被調往徐州、歸德一帶,擔任徐海警備事宜,并暗中監視東北軍于學忠部開入安徽合肥。
(1964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