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華廟行鎮抗戰見聞

張漢釗

我于一九三二年春，任陸軍第五軍第八十七師獨立旅第一團上尉參謀職務，參加一·二八上海對日作戰，負責作戰聯絡的任務。當時第一團負責守備龍華飛機場，第二團開赴廟行鎮參加戰斗。我就奉令每天要由龍華跑到廟行鎮和第二團切取聯系并將當面作戰的實況匯報。逗留的時間，在廟行鎮火線上比較多些，當時戰場的情況，也頗明了。現將獨立旅當時守備龍華飛機場及參加廟行鎮戰斗的情形，憶錄于后。

獨立旅的由來

一九三二年二月中旬，旅的前身稅警總團部，奉令抽調兩個團的兵力馳赴上海參加抗戰。當時就選派實力較強的稅警第一、第二兩團。第一團團長以下的官兵，均系湖南人，且系久經訓練的部隊；第二團團長古鼎華，精明強干，久經戰場（以前在第四軍），所部干部，也都是由第四軍轉過來的，全部士兵，均系廣東人，戰斗力較強，又是和第十九路軍的官兵有著同鄉的關系。對通信、聯絡、戰斗協同動作等，均有許多的便利處。二月××日，第一團就從新浦現駐地乘火車到浙江嘉興，旋就開到上海閘北。第二團就由鹽城現駐地直開上海閘北。部隊為了避免敵機的偵察及轟炸，都是在夜間行軍。到閘北集結后，因用稅警團的名義，直接參加對日作戰，恐引起國際上的不良觀感，就將稅警團的番號改為陸軍獨立旅，并由王賡任旅長，負責指揮。

獨立旅轄第一、第二兩個團。團下轄三個步兵營；另轄直屬部隊：有特務連、工兵連、通信連、迫擊炮連、衛生隊。營下設三個步兵連，一個重機槍連。

部隊在閘北集結待命后，旋即奉第十九路軍總指揮蔣光鼐令，第一團開赴龍華飛機場附近，負責守備龍華飛機場及日暉港的任務，第二團仍在閘北集結待命，隨時作戰斗準備。旅長王賡接到命令后，就令第一團開赴龍華飛機場，并于當日親到龍華飛機場附近的日暉港，指示部隊布防。指示后，王就在第十九路軍指揮部聽令指揮。后旅長王賡被日本逮捕。王賡被捕后，獨立旅就失去了指揮。第二天，莫雄繼任獨立旅旅長，負責統一指揮。旅的建制，名為兩個團，而實際上已分別使用了。

部隊參加守備及作戰的經過

（一）龍華飛機場守備的情況

龍華飛機場，位置于上海市南端，東靠黃浦江，南近日暉港，系國際機場。為了防止敵機輸送部隊，利用飛機場降落及防止日軍迂回我第十九路軍陣地的后方，第十九路軍就令獨立旅派出一個團的兵力，負責守備龍華飛機場的任務。旅奉令后，就派第一團由閘北開到龍華飛機場。一團到達后，團長趙君邁就邀集連長以上的主官到日暉港視察陣地，并指示兵力的配備。當天就以第一營的兵力，配備于日暉港的中游沿港地區；第二營的兵力，接聯第一營的左翼，配備于日暉港下游的沿港地區，兩營聯成一線，團本部及直屬隊，位置于龍華寺附近，第三營的兵力，控制為團的預備隊，位置于龍華飛機場的南端。防務配備完畢后，各部隊都在沿港左岸陣地上加緊構筑防御工事，準備迫擊敵人。新任旅長莫雄到任后，就來龍華飛機場對第一團官兵作了一次訓話，打打氣。后因日軍作戰，憑借其海陸軍熾盛的炮火作掩護，側重正面的攻擊，企圖從我軍陣地中作中央突破，以期作兩翼席卷消滅我軍阻擊的力量。龍華附近，始終保持著沉靜的狀態。

（二）廟行鎮戰斗經過

二月二十日起，敵第九師團主力，擬向我扼守在廟行鎮附近的第五軍第八十八師陣地開始作試探性的攻擊前進，以期中央突破，作兩側的席卷包圍，將我右翼第十九路軍于江灣閘北地區及左翼第五軍于楊行吳淞地區殲滅。二十一日起，敵炮火向我第八十八師陣地作集中轟擊，有時連續達四五個小時，陣地內的工事悉數被毀，繼之敵步兵又迭向我陣地前攻擊前進，我守軍士氣旺盛，與敵浴血苦戰，將敵消滅于我陣地前，敵之企圖未得逞。后敵又憑借其熾盛的火力向我陣地制壓并迭向我陣地攻擊前進，戰斗愈演愈烈，戰況十分緊張。

二十三日，我獨立旅第二團奉第十九路軍命令克日開赴廟行鎮參加戰斗。團奉令后，于二月二十三日夜，由閘北以戰斗姿態出發，沿小廟場向廟行鎮方向前進，沿途迭受敵機投下照明彈及輕磅炸彈以及敵機機槍掃射的騷擾。部隊為了避免受敵機的損害，在敵機投下照明彈時，就立刻在原地蹲下不動，照明彈熄滅后，復行前進；在敵機投下炸彈時，部隊立刻臥倒，彈投過后，復行繼續向目的地前進。經過三番五次的暫停及采取掩蔽，因之行動遲緩，午夜后才到達廟行鎮附近。到達后，一方面將部隊疏散，一方面向前線部隊聯系。不多時，就奉第十九路軍第六十一師命令接替廟行鎮第八十八師防御陣地，團就以第一、第二兩營的兵力，接替第八十八師廟行鎮第一線陣地，以第三營的兵力，作為團預備隊，控制于廟行鎮陣地后約一千公尺處。接防后，各部隊一面向敵作監視，一面利用天未明前趕修工事及架設各部隊間的通信線路，準備天明后迎擊當面之敵。這時，在我右翼陣地防御的部隊為第十九路軍第六十一師，在我左翼陣地防御的部隊為第五軍第八十八師，陣地前距敵攻擊的部隊約五百公尺上下。天明后，發現在我陣地前敵我雙方的火網地區內，躺著許多尸體，有穿灰色軍服的，有穿草黃色軍服的，也有敵人的尸體，亂七八糟，無法收殮。從這里可以看出近一兩天來，我英勇的友軍和敵作反復的沖殺，是何等的慘烈。

從二十四日上午七時起，敵炮數十門，由敵偵察機兩架指示目標，向我陣地內及我左右友軍的陣地內開始射擊，有時作橫廣的轟擊，有時作縱深的轟擊，有時集中火力攻擊一點，有時又作擾亂性向我后方的射擊，一連兩三小時，發炮近千發，陣地內的工事，盡被摧毀，我官兵傷亡達一百余人。十時許，敵步兵約千名，向我陣地前攻擊前進，經我官兵奮勇阻擊，敵不得逞。敵我雙方傷亡均很慘重。午后一時起，敵炮復向我第一線陣地作橫廣的轟擊，發炮數百發，三時左右，敵步兵復向我陣地再行攻擊前進，劇戰約兩小時，敵受我熾盛的火力制壓，仍未得逞。入夜后，我守兵一面趕修被毀的工事，一面仍在向敵作隨時阻擊的態勢。八時起，敵炮迭向我方陣地及我陣地后方斷斷續續作擾亂的射擊。九時三十分，敵步兵復向我陣地再行攻擊，經我迫擊炮及輕重機槍火力的制壓，敵無法前進。

二十五日二時三十分，敵利用夜暗潛行或匍匐前進，一聲不響，一槍不發，擬迫近我陣地乘我不備，急行奪襲突破我陣地，幸我哨兵發覺，我仍以迫擊炮、輕重機槍的火力向敵制壓，使敵未得逞。拂曉后，敵炮仍由敵機指示射擊目標，集中火力向我陣地大肆轟擊。一小時之內，發射炮彈達四百余發，我陣地內所有的工事，悉數復被摧毀，輕重機槍，被土埋在地下的竟達半數，官兵死傷異常慘重。九時許，敵步兵利用敵炮延伸射擊時，就以近千名向我陣地猛撲，我守軍和敵發生劇烈的浴血苦戰，達兩小時，后因犧牲過重，陣地行將發生動搖，古團的預備隊及特務連、迫擊炮連、工兵連等及時增援參加戰斗，才將敵擊退。午時左右，敵炮復集中火力向我陣地內再行發炮五百余發。午后二時起，敵步兵千余名復向我陣地再行猛撲，雖經我守軍奮勇阻擊，但敵越迫越緊，戰況也愈演愈烈，我團官兵經過兩天的戰斗，犧牲已達三分之二，力量大為削弱，陣地有隨時被敵突破的危險。古團長就將這種情形向上級報告，幸得我右翼第六十一師及左翼第八十八師及時派隊增援，奮力阻擊，才將敵擊退，陣地終于確保。入夜后，團奉令將陣地交由第六十一師接替，部隊脫離第一線開赴南翔附近從事整補。

撤退經過

敵于二月底在我第五軍陣地左后方瀏河登陸后，我第一線和敵膠著的部隊，有隨時被敵包圍的危險。總指揮蔣光鼐即于三月一日下令轉移陣地繼續抵抗。我第一團奉令由龍華飛機場沿滬杭路向辛莊方向撤退；第二團直接奉第五軍司令部由南翔經南渡向東塘墅方向撤退。各團奉令后，均于三月一日二十三時左右開始行動，各向目的地撤退。上海的抗戰，旋因停戰協定而告結束。第一團奉令就由辛莊開回淮北南城營房整訓，第二團奉令就由現駐地開回淮北整訓。抗戰時用的獨立旅名義，也就因此取消，恢復為稅警總團部。總團長仍為獨立旅旅長莫雄充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