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jié) 校史雜說
張壽崇:那桐題匾清華園
先祖父那桐由光緒二十六年五月十四日(1900年6月10日)從禮部侍郎到總署大臣上行走。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六月外務(wù)部成立,設(shè)員司開去行走差使(見單士元著《總理各國通商事務(wù)衙門大臣年表》),奕劻任外務(wù)部大臣;先祖父由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到宣統(tǒng)三年(1911年)任外務(wù)部會辦大臣(見錢實甫著《清代的外交機關(guān)》)。當時的外務(wù)部根據(jù)奕劻等奏定的章程共設(shè)四司(和會司、考工司、核算司、庶務(wù)司)、一廳(司務(wù)廳)和五處(俄、德、法、英、日五處)其中考工司專司鐵路、礦務(wù)、電線機器制造、軍火、船政聘用洋將洋員、招工、出洋學生。美國于1908年把部分庚子賠款作為中國學生赴美留學的費用;為此成立游美學務(wù)處,由外務(wù)部領(lǐng)導。
宣統(tǒng)元年己酉八月辛卯(十五日),即1909年9月28日,“外務(wù)部奏:擬建游美肄業(yè)館,懇請給西直門外清華園地畝,以便興筑而隆作育。允之?!保ㄒ娦y(tǒng)政紀卷十四)
宣統(tǒng)三年辛亥三月己酉(十一日),即1911年4月9日,“外務(wù)部奏:游美肄業(yè)館改名清華學堂,訂立章程先行開學。從之。”(見宣統(tǒng)政紀卷三十四)
《舊都文物略》有關(guān)清華園有以下記載:“園為明戚畹李偉別墅舊址。清季清華大學就清華園建立,仍其名。宣統(tǒng)二年開始建筑校舍,三年告成,就原有之陂池丘陵點綴布置,蔚然大觀?!?
從以上文獻記載可知,清華大學的前身是清華學堂,清華學堂的前身是游美肄業(yè)館。游美肄業(yè)館和游美學務(wù)處都沾“洋”字,所以都歸外務(wù)部分管。因此,由身任外務(wù)部會辦大臣的先祖題寫“清華學堂”和“清華園”,也就不足為奇了。
《那桐與“清華園”匾額》
章元善:封建式出洋
清宣統(tǒng)三年(1911)七月某日,我們游美學務(wù)處清華學堂(今清華大學前身)臨屆出國的學生60余人,在齋務(wù)長(相當于宿舍管理員)率領(lǐng)下,到北京東堂子胡同外務(wù)部(相當于外交部)大堂,參加尚書及左右侍郎(即部長、副部長)的接見。行列排好,行禮如儀,恭聆“堂官”訓話。尚書們訓了我們一頓,主要叮囑三點:1.不許革命,出國要帶上黃龍旗;2.不許信洋教;3.不許娶洋婆。
《辛亥革命的消息傳到美國》
唐紹明:革命中風雨清華
1911年10月,武昌起義爆發(fā),學堂經(jīng)費被袁世凱挪去發(fā)軍餉,學生多數(shù)離校,學堂只好于11月宣布關(guān)閉。次年初,袁世凱就任臨時大總統(tǒng),唐紹儀受命組閣,學堂領(lǐng)導人周自齊、范源濂、顏惠慶等紛紛離校入閣,出任總長、次長各職,只剩下唐國安一人留校。學堂還要不要辦下去?一時成了問題。在唐國安獨力支撐下,經(jīng)過積極努力和精心籌備,終于在1912年5月1日正式復校開學。唐國安旋被任命為清華學堂監(jiān)督。聘周詒春為教務(wù)長。
《記珠海唐家為清華服務(wù)》
潘光旦:清華的崇美思想
關(guān)于清華學校的崇美思想,這是當時國內(nèi)的潮流,學校無須特別做工作。對洋人,起初是望而生畏,后來則是羨慕。那時候很自然地有這種想法,即能出洋就出洋。況且它退了款,在中國蓋了那么多房子,辦了學校,很自然地會覺得它不錯。清華北院,美國教師住在那里,所以人們叫它美國地,給學生做了榜樣,無形中散布影響。查經(jīng)班也是有影響。體育館原為紀念一個美國人叫John Jay的,叫John Jay hall,他是主張退款辦清華有功的人,以后才改為羅斯福紀念館。
《談留美生活》
潘光旦:重拾國文課
清華高等科的功課一般也是很認真的。西語教學的課不用說,國文、漢學的課也還差強人意。同學的年齡大些了,懂事些了,體會到自己畢竟是個中國人,將來要為自己的國家做些事,讀洋書、到外國,只是為此目的而進行的一個手段;即使專為個人打算,如果對本國東西一竅不通,一張“八行箋”也寫得疙里疙瘩,將來在社會上不免到處碰壁,寸步難行。因此,一般認為至少夠一塊敲門磚的漢文準備是必要的。當時外界和學生家屬的責難也是有的;在“抵制美貨”的運動過去了不多幾年以后,就如此推崇美國,凡事要模仿美國,也確乎是難以理解的事。我認為,后來在高等科,漢文課目的所以獲得較多的注意,而在我們出國前后的一兩年里,學校所以特邀梁啟超一類的有名人物開些臨時選修課,如“中國歷史研究法”、“中國歷史鳥瞰”、“先秦政治思想史”等,以及后來的所以搞起一個“國學研究所”來——都是和這些因素分不開的;而就學校當局來說,主要的動機是想通過這些做法來堵塞外界的批評責難。
《清華初期的學生生活》
王造時:國學的回歸
五四以后,在新文化運動沖擊之下,各種各樣的思想都出現(xiàn)了:或?qū)εf的東西重新評價,或?qū)π碌臇|西進一步提倡,真是“百花齊放、百家爭鳴”,而總的目標是在為中國找出路。在這種時代的大浪潮中,清華的師生自然受到震動,清華重洋崇洋風氣不能不有很大的轉(zhuǎn)變,轉(zhuǎn)變到注意本國的東西和本國的問題。何況那時候梁啟超的《歐游心影錄》、胡適的《中國哲學史大綱》和梁漱溟的《東西文化及其哲學》先后問世,大大地引起了研究國學的人的注意,清華再不能像以前那樣視國學為無足輕重了。學校為適應這種新的形勢,特邀請了梁啟超一類有名人物來開些選修課,如“中國歷史研究法”、“中國史鳥瞰”、“先秦政治思想史”等。清華學生辦的《清華周刊》還請胡適開了“一個最低限度的國學書目”,梁啟超開了一張“國學入門要目及其讀法”。于是跑圖書館鉆線裝書的風氣盛起來。我除經(jīng)??磮蠹堧s志外,還用一段時間鉆了《宋元學案》《明儒學案》,期望找到一些東西,結(jié)果并無收獲。
《清華學風和我》
潘光旦:“和尚”趕“方丈”
在平常的日子里,校長先生的無能、保守、反動,是不容易覺察到的;學校遠在郊區(qū)之外,自己有道又高又厚的圍墻,生活也有著一般的規(guī)矩,靜靜的一個大園子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打鐘上課,搖鈴下課……生活真有點像和尚廟里的一般。校長先生也仿佛是廟里的方丈,不妨整天打坐。他也深知所有的小和尚們都是一心一意來取“經(jīng)”的,取了“經(jīng)”才得誕登“彼岸”,因此,他們與其他廟宇的僧眾不同,平時更不得不守些清規(guī),講些戒律,不會興風作浪,無事生非,由他穩(wěn)坐蒲團,不怕當頭棒喝。但,1919年,這當頭棒終于來到,而當家和尚的無能與反動也終于掩蓋不住起來。學生運動的掀起,第一個要求必然是成立全校性的學生組織,而這必須取得校長先生的批準。記得當時的校長是張煜全,一個一望而知是顢頇的官僚,他硬是反對,終于引起了第一次趕校長的風潮,同學們成功了。接著外交部又派了個羅忠詒,同學們在探明他對學生會的態(tài)度后,就把他擋走了。緊接著是金邦正,在同一個問題上,他和同學們委蛇了好幾個月,不作肯定的答復,也終于被轟跑了。在“三趕校長”之后,全校的學生組織終于勝利地搞出來了。在被趕走的校長中間,我只和金邦正打過一次個人的交道,我那幾年對娼妓問題看了些書,想就北京市區(qū)作些調(diào)查,要求學校出封介紹信給有關(guān)市政當局,他堅決不答應,認為這不是學生分內(nèi)的事。這一類人物的封建意識的頑固不化,事實上和冬烘先生們沒有分別;即此一例,也就說明了不少。
《清華初期的學生生活》
江文漢:外敵的思想入侵
那時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剛剛結(jié)束,世界學盟在穆德的策劃下,規(guī)定于1922年4月在我國北京清華大學召開大會,由顧子仁擔任籌備與執(zhí)行的工作。開會的前一年,穆德就安排顧子仁到歐美各國陳述必須在北京開會的理由。從下面的一段話里,就可以看出那次開會的意圖是什么。顧子仁說:中國現(xiàn)在是處在十字路口,一個純粹唯物的路線,是一條最沒有阻力的路線,今后十年內(nèi)中國發(fā)展的方向?qū)@得如此巨大的推動力,任何人想影響它向前的沖擊,將是困難的。一個占有世界可居住面積的五分之一的國家,朝著一個純粹的民族主義發(fā)展,給世界帶來的后果,將是嚴重可怕的……在我們學生當中相信唯物主義的是占多數(shù)。1920年英美著名的教育家(指羅素與杜威)在中國游行演講,有的是公開攻擊基督教,其他較好的是避而不談宗教,他們給學生在思想上留下極其深刻的印象。把這次國際性會議放在中國舉行,我們將在全國人民的思想上產(chǎn)生一個深刻印象。這對未來的無數(shù)年月中將給天國帶來果實。(譯自Ruth Rouse "The World's Student Christian Federation", 1946,第280頁。)開會的消息傳出以后,在國內(nèi)便爆發(fā)了一個反基督教的洶涌浪潮。在那年3月間成立的反基督教組織,有“非基督教學生同盟”“非宗教大同盟”“非基督教大同盟”,還有許多地方分別舉行的反基督教大會。五四運動以后,全國人民反帝的覺悟是相當高漲的。穆德確實有意向我國人民示威,因為他不但安排了世界學盟在我國首都的一個國立大學開會,而且緊接著那個會議之后,于同年5月在上海召開全國基督教會議,產(chǎn)生了“中華全國基督教協(xié)進會”的機構(gòu),企圖鞏固與擴大美帝國主義在中國的影響。
《基督教青年會在中國》
陳康定:清華“四大導師”
1924年春天,清華學校擬改為大學,同時設(shè)立國學研究院,聘請梁啟超、王國維、陳寅恪、趙元任為導師,世人稱為“四大導師”。四人中梁啟超、王國維早已在學術(shù)界為執(zhí)牛耳人物,在政治上也是風云人物,著作等身。梁啟超年齡比趙元任長19歲,王國維比趙元任長15歲。而陳寅恪與趙元任長期在國外留學或教學,國內(nèi)知之者并不算多,又無幾本著作,也無幾篇論文,足見時人對他們的器重。由于清華國學研究院要到1925年才開始招生開學,趙元任攜妻女離開美國赴歐洲游學。在巴黎期間,趙元任在巴黎大學注冊聽課,聽了許多語言學課程。旅歐期間,趙元任結(jié)識了眾多學術(shù)界名人,并參加了劉半農(nóng)的博士論文答辯,拍了一些紀念照。1925年5月,趙元任一家與劉半農(nóng)一家結(jié)伴回國。6月,正式就任清華國學研究院導師。
《記語言學家趙元任》
費孝通:陰謀下的人才工廠
帝國主義者拿錢出來收買中國的青年,為了要培養(yǎng)為它服務(wù)的工具。但是它不能太明目張膽地這樣做,必須找一些好名好義來掩蓋這個陰謀,所以這條路子的花樣多,走得也比較曲折。其中最重要的是美帝利用“退回庚子賠款”的名義建立起來的“清華學?!保ㄗ畛踅星迦A留美預備學校,后來改稱清華學堂,又改稱清華大學)。這段歷史我自己不熟悉,另外有人可以敘述,不必在這里多說。
我要在這里指出的是它和官費與自費有所不同。它是采取公開考試的方法來招生的,因而使得許多原來在錢和勢上都不足以走上留學道路的青年有了留學的機會,使他們也可以大做其留學美夢。在這種通過考試取得別人的錢去留學的有稱之為公費生,以別于官費和自費。我是靠清華的公費出去留學的,但是又不同于經(jīng)過“留美考試”的公費生。為此,得把清華公費留學的情況簡單說明一下。清華留學預備學校或是后來的清華學堂,都是專門為準備出國留學的學生進行補習的學校,是一個“加工廠”。招收的是十四五歲高小畢業(yè)程度的學生,要經(jīng)過七八年才送去美國留學。凡是考得上這個學堂的就取得了留學資格,加工期滿,照例一定放洋。除了招收這種小學畢業(yè)生之外,也有少數(shù)年齡較大的,在清華園住上幾個月就出洋的,此外還有已經(jīng)在美國的留學生可以申請清華補助等。1925年這個辦法改變了,清華學堂成立了“大學部”,1928年學校的名稱也改作了清華大學。意思是不再作加工廠,而是個出成品的工廠了。清華大學畢業(yè)本身并不是個公費留學的資格。但是另一方面清華還是每年要為美帝遣送一批留學生。于是另外定出了一個留美考試的辦法,報考的資格也由小學畢業(yè)提高到了大學畢業(yè),而且不僅清華大學畢業(yè)生可以報考,其他大學的畢業(yè)生也同樣可以報考。每年在報上公布當年招考哪些科目,每科多少名額。這叫做“留美考試”。
另外,清華還保留一些公費名額給自己研究院的畢業(yè)生和助教。我是以研究院畢業(yè)生的資格取得公費的。清華的研究院規(guī)定至少學習兩年,提出論文,經(jīng)過考試及格可以畢業(yè)。每年在畢業(yè)生中按學習成績和考試的分數(shù),經(jīng)學系的推薦,挑選若干,給予公費留學的機會。當時這種性質(zhì)的公費留學,除了清華的留美考試之外,還有中英庚款的留英考試,聽說中法大學也有類似的公費遣派留學生的辦法。在30年代下半期,這類公費留學生的數(shù)目在留學生的總數(shù)中占相當大的比例。
《留英記》
費孝通:留學費——獲得途徑
留學要花錢,錢從哪里來?這里有“官費”“自費”“公費”等等的不同。初期,清朝政府要培養(yǎng)洋務(wù)人才,派留學生出洋,但是當時社會上有地位的人還很多不愿離父母之邦、入鬼子之國,更少愿意自己掏腰包送子弟出洋的。因此,留學生的費用全部得由官家負責,此之為官費生。但是留學回來的人,官運亨通,洋翰林比土翰林更吃香。學而優(yōu)則仕,原是當時知識分子的守則,留學回來有官可當,群焉趨之。官費留學的機會逐步就被達官貴人所把持,用來培養(yǎng)他們自己的子弟,扶植自己的勢力,和這些有權(quán)選派留學生的權(quán)貴沒有關(guān)系的就沾不著官費之光。沾不著光而又有錢的人家,要送子弟出洋,就只有自己出錢,此之為自費生。除了政府遣派的官費生和自己家里出錢留學的自費生之外,還有一條既沒有錢又靠不上勢的青年可以得到留學機會的路子,這是一條帝國主義安排下的路子。
《留英記》
崔國良:最早的研究生院
張彭春主張應發(fā)揮學生獨立思考、研究學問的教學方式。他發(fā)現(xiàn)“當時學校里機械式課本的教育,是使教授者學問、人格縮小的制度?!贬槍@種狀況,他在1924年4月提出了辦大學研究院的意見,專聘中外某門學術(shù)有特高造就的名師來充教授,每位名師只限收納20余生徒,日常跟學生一同研究著述,而教師也因而提高自己的學術(shù)水平。由是,清華設(shè)立了(國學科)研究院,這可能是中國早期的研究生制。
《“張九先生”與南開、清華大學之創(chuàng)辦》
馮友蘭:和而不同
1928年以后,清華、北大互相學習,所謂“北大清華化,清華北大化”。在抗日戰(zhàn)爭時期,北大、清華和南開,合組為西南聯(lián)合大學。在這時期,本科學生是共同的,三校還各自保持自己的基本教師隊伍和自己的行政組織,也都有自己的“私房”辦的事業(yè),例如自己的研究所和研究生。所以在學術(shù)上還都保持自己的風格。就哲學系方面說,北大的哲學系注重在資產(chǎn)階級哲學經(jīng)典的學習,注重哲學史的學習。清華的哲學系注重在資產(chǎn)階級哲學問題的分析和解決,自命為注重“創(chuàng)作”。我在當時說:北大哲學系畢業(yè)的學生,如果不能學好,至少也可以有些哲學史的知識。清華哲學系畢業(yè)的學生,如果成功,可以成為哲學家,如果不成功,就什么也不是,所謂“成則為王,敗則為寇”。在歷史學方面,北大注重在史料的搜集和考訂,清華著重在對于歷史事實的分析和評論。當然這些搜集、考訂、分析和評論都是從資產(chǎn)階級的立場和觀點出發(fā)的。
《“五四”前的北大和“五四”后的清華》
陳岱孫:清華新體制
1929年,清華遵照當時頒布的大學組織法,改前此實行的校、系教學行政兩級制為校、院、系三級制,成立了文、理、法三個學院。于是就出現(xiàn)了院長如何產(chǎn)生的問題。根據(jù)大學組織法,院長應由校長任命。但教授會認為教務(wù)長、秘書長主要是學校行政人員,可以由校長直接任命;而院長,作為各學院教學學術(shù)工作的領(lǐng)導人,應由教授會公開選舉,但為了符合組織法的規(guī)定,可于選舉后再由校長任命??赡芰_家倫在當時已經(jīng)覺得教授會過問的事情太多了,甚至侵及于明文規(guī)定的校長的權(quán)限,故在這一問題上提出了異議。但教授會也固執(zhí)己見。經(jīng)過協(xié)商,雙方作了讓步。教授會對每一院長公推出兩個候選人,校長在兩位候選人中擇一任命,但在擇任時,充分考慮會上票數(shù)的差別。從1929年以后,這種決定各學院院長人選的程序便成為清華體制的一個傳統(tǒng),這事情本身并不太大,但它反映出校內(nèi)學術(shù)民主自由和官方政治控制的矛盾,意味著正在形成中的新體制和校長之間的可能的對立。
在行政方面,當各院成立和院長任命后,就正式成立了以校長為首和由教務(wù)長、秘書長及文、理、法學院院長參加的校務(wù)會議。在這時,原有的評議會也經(jīng)過改組由以校長、教務(wù)長、秘書長和三院長為當然成員與教授會互選的成員若干人組成。這兩個機構(gòu)和教授會構(gòu)成了清華體制的組織基礎(chǔ)。
……
在1930年至1931年間,這個體制迅速形成。它的組織基礎(chǔ)就是上面已經(jīng)說過的教授會、評議會和校務(wù)會議。教授會由全體教授副教授組成。在成文的規(guī)程上,教授會的權(quán)限很簡單,只包括:審議教學及研究事業(yè)改進和學風改進的方案;學生成績的審核及學位的授予;建議于評議會的事項及由校長或評議會交議的事項;互選評議員。教授會并不經(jīng)常開會,但對校內(nèi)發(fā)生的大事,教授會是主動過問的。教授會由校長(無校長時,由執(zhí)行校長職務(wù)的校務(wù)會議)召集和主持。但教授會成員可以自行建議集會。
評議會是這個體制的核心,以校長、教務(wù)長、秘書長、各學院院長及教授互選之評議員若干人組成。互選之評議員人數(shù)比當然成員的人數(shù)規(guī)定要多一人。同時,各院院長都由教授會從教授中推薦,教務(wù)長習慣上也由教授中聘任。評議會實際上是教授會的常務(wù)機構(gòu)。它的職權(quán)包括:議決大學的重要章制;審議預決算;議決基建及其他重要設(shè)備;議決學院、學系設(shè)立或廢止;議決選派留學生計劃和經(jīng)費分配;議決校長和教授會交議的事項。評議會是校內(nèi)最高的決策、立法和審議機構(gòu)。主要的法案、章制都由評議會動議、制訂。在法定地位上,評議會還是校長的咨詢機構(gòu),但由于校長是評議會主席,其他校務(wù)會議成員都是評議會當然成員,評議會的決議對于校各級行政領(lǐng)導是有一定的約束力的。如果說清華這個領(lǐng)導體制是當時所謂“教授治校”的典型,則“教授治?!钡淖饔镁褪峭ㄟ^評議會職能而表現(xiàn)的。
由校長(在無校長時由會議另一成員代理)主持,并由教務(wù)長、各學院院長參加的校務(wù)會議是行政的審議機構(gòu)。它的主要職能是議決一切通常校務(wù)行政事宜,協(xié)調(diào)各學院、學系間的問題等。
《四十年代清華大學校務(wù)領(lǐng)導體制》
安洪溪、孫敦恒:清華的“驅(qū)吳”斗爭
1931年4月,兼任教育部長的蔣介石,任命國民黨中央政治學校副教務(wù)主任吳南軒為清華大學校長。吳到校后,撤換了原有的一些重要工作人員,任用私人充任教務(wù)長、秘書長等重要職務(wù),并極力反對各學院院長由教授會選舉產(chǎn)生的慣例,強行修改《國立清華大學規(guī)程》,下令解散由教授們組成的聘任委員會。吳南軒的擅權(quán)專斷,破壞了清華的民主傳統(tǒng),打亂了常規(guī)教學秩序,引起師生們的公憤。一向正直的張子高對此更是不滿。5月28日,清華教授會舉行臨時會議,教授們一致認為:“新改國立清華大學規(guī)程,于學校前途諸多危險”,決定上書教育部要求立即撤換吳南軒。會上公推張奚若、金岳霖、張子高、薩本棟等七人組成起草委員會,負責草擬了呈教育部電文。該電文歷數(shù)吳南軒來清華一月的罪狀,堅決要求教育部“另簡賢能”。在發(fā)表給教育部電文的同時,朱自清、吳有訓、李繼侗、周培源、張子高等四十八位清華教授發(fā)表聲明,表示:“倘此問題不能圓滿解決,下學期即與清華脫離關(guān)系。”在全校師生的強烈反對下,吳南軒被迫于5月29日離校。不久,清華大學校務(wù)由翁文灝代理,張子高接任了清華大學教務(wù)長。
《張子高教授生平事略》
徐輔治:來之不易的清華中學
1937年12月,日軍侵占南京,先生沿公路乘部內(nèi)小汽車退往長沙。不久政府改組,取消實業(yè)部,另設(shè)經(jīng)濟部,昊鼎昌調(diào)任貴州省政府主席,先生初任貴州省政府委員兼衛(wèi)生委員會主任委員;約一年余,又任貴州省財政廳長,嗣又兼任貴州省田賦管理處處長。是時,原在南京所兼之各項職務(wù)有部分仍兼任外,在貴州省尚兼貴州企業(yè)公司常務(wù)董事、貴州銀行董事長等職務(wù)。此外先生并全力辦理貴陽清華中學,自任該校董事長。校址設(shè)在貴陽花溪大將山山麓,教員大都為退往內(nèi)地之清華同學,經(jīng)費幾全部由先生個人向友人勸募而來,曾造學舍三幢,頗著成績。當時有識之士,都將子女送往該校肄業(yè),如梅蘭芳自己雖不在貴陽,其子女亦送該校住讀。先生每逢星期日必驅(qū)車前往花溪指示一切,從未間斷。先生自抵貴陽之日起,迄離開之日止,即以全力辦理清華中學,足有七余年之久,諸如經(jīng)費之籌募,房屋之建筑,無不煞費苦心。
《周詒春生平簡史》
付士祿:清華園淪為日軍魔窟
清華園戰(zhàn)俘集中營在頤和園東南,有一幢幢灰色的樓房,外面是一層層鐵絲網(wǎng),敵人看守得非常嚴密。被送到這里的戰(zhàn)俘有八路軍的,也有國民黨中央軍的,都編入各個中隊和小隊干苦役。我們被挑出來分到雜役班,專門干縫紉、搓繩、修鞋的活計。集中營里干活重,吃不飽,還經(jīng)常挨打,衛(wèi)生條件又非常差,一旦得了病,就只有等死。這里面也有所謂“醫(yī)院”,可進了“醫(yī)院”的人,就沒有一個能活著出來的,只是死得更快些。我們的大哥剛進集中營不久就病死了。老二景永祥沒有進雜役班,被分到另一個小隊干粗活,因為過度勞累和水土不服,他也病倒了,口鼻血流不止,動彈不得,敵人還逼著他每天打50個蒼蠅,否則不給飯吃、不給水喝,還要挨打。我們在雜役班的四個弟兄聽說了他的處境,都為他擔心。我們雖說都吃不飽,但還是每人每天省下一些干糧偷偷地送給他吃,還幫他打蒼蠅。一天,我端著大伙兒省下來的高粱米粥正要給他送去,不料被敵人發(fā)現(xiàn)。敵人二話不說,上來幾個人就把我放倒,打了我一頓板子,粥也全灑光了。景永祥后來實在忍受不了病痛的折磨,就爬到日本軍隊的汽車道上去尋死,我們知道后冒死將他搶了回來。
《我記憶中的“秋田暴動”》
張友仁:陳岱孫接收清華園
日軍雖于1945年8月投降,但由于交通一時難以恢復,西南聯(lián)大不得不仍在昆明上課,并準備在1946年夏秋間復校。三校各自先行派出先遣人員接管和修葺平津的校舍。清華大學派陳岱孫教授任校舍保管委員會主席,他率土木工程系王明之教授于11月飛返北平,組織并主持清華校舍保管委員會工作。由于清華大學校舍在北平淪陷期間被日軍占用,破壞嚴重,清華校舍保管委員會先是主持接管清華校舍的工作,然后積極組織校舍的修繕工作,工作十分緊張。校舍保管委員會進駐清華時,占用校舍的日軍傷兵醫(yī)院只能讓出貫穿清華園中部小河的南岸的校舍,北岸仍然住滿了等待遣返的口軍傷兵,雙方以河為界。夜間清華的工作人員和日軍士兵隔河相望地巡邏各自的防區(qū)。1946年初全面開工修繕,到了8月,才勉強做到可以接待從昆明回來的師生和初步滿足秋季始業(yè)的各項教研工作。從而為1946年10月清華大學第一批從昆明回來的師生,從北京大學第四院暫住地進入清華園準備好條件。在這以前,只有零星的師生回到清華園。
《我國經(jīng)濟學界一代宗師陳岱孫教授》
第二節(jié) 校長,百年清華的重要奠基者
唐紹明:留美教育奠基人
唐國安從1908年起致力于留美教育工作,到出任清華學校校長,凡五年,使容閎開創(chuàng)而后被迫停頓將近30年的中國近代留美教育事業(yè)得以恢復。臺灣學者林子勛評贊他:“無疑從事容閎教育計劃之復活和延續(xù)。”他經(jīng)手選派和培養(yǎng)的留美學生,一批批學成歸國,多數(shù)從事教育工作和科技工作;他們又進一步推動了我國教育事業(yè)和留美教育工作的發(fā)展,培養(yǎng)了更多的各行各業(yè)的專門人才,對中國現(xiàn)代化進程影響巨大。唐國安可謂是我國近代留美教育事業(yè)承前啟后的奠基人。正當唐國安胸懷鴻志,冀圖一展之時,不幸心臟病加劇,竟至臥床不起。誠如他所說:“校長職務(wù)重要,未可一日虛席”,他以對學校高度負責的精神,提出“因病辭職,薦賢自代”,舉薦時任副校長的周詒春接任校長職務(wù)。1913年8月21日將辭職報告送上,次日即猝然撒手人寰,終年54歲?!肚迦A學校紀略》(1917)有載:“時政府停解賠款,校費無所從出,校長唐君,奔走籌措,勉力支持,勞苦過甚,又逾年(1913)以心疾死,全校惜之,為立紀念碑于校內(nèi)。”次年校慶日前夕,周詒春校長為他舉行紀念碑揭幕典禮,參加者包括全校師生員工,由總統(tǒng)府外交顧問蔡耀堂演述唐國安生平。該紀念碑為一銅質(zhì)紀念牌,懸掛在校務(wù)中心“工字廳”正門處,以志其功,永寄思念。唯今已不存。
《記珠海唐家為清華服務(wù)》
潘光旦:早期的清華校長
1913年到1922年前后,清華就出現(xiàn)過八個校長或代理校長,平均一年一個——周詒春、趙國材、張煜全、羅忠詒、金邦正、王文顯、嚴鶴齡和曹云祥。八人之中,周詒春無疑地是最有見識、能力與銳氣的人,盡管外交部與董事會的壓力沉重,還很想有所作為;但剛剛做了三年,就走了。記得他在向全體師生告別的會上,還掉過眼淚,說明他是迫不得已,懷著沉重的隱痛去職的。實際的內(nèi)情同學們是無法知道的。張、羅、金、嚴、曹全都是官僚:羅根本沒有到校,名字一發(fā)表,就給學生擋回去了;曹又肯定他是官僚兼買辦,聽說他從清華卸任之后,就立刻當上上海英美煙草公司的顧問;趙原是副校長,后來又做過多年的駐華盛頓的清華留美學生監(jiān)督,王則以教師兼代理校長;這兩人與清華的關(guān)系維持得最為長久,從表面說,既非官僚,又非買辦,但在思想、作風與生活習慣上,其為屬于同一類型的人物,比起其余幾個來,至少是不相上下;趙還比較老實,而王則十分狡猾,他不是別人,也就是剛才說過的具有雙重國籍而終于不屑于做中國人的那個家伙(攻打趙家樓時,清華學生召開臨時大會,有一個教師建議發(fā)動全北京的糞夫罷工,來逼使賣國政府屈從輿論;但這個人的后來的行徑,他的中英雙重國籍,抗日戰(zhàn)爭一起,更不知羞恥地成為英國人——充分說明他在那次會上的建議只是旨在為自己打掩護罷了。)周詒春而外,七人者又大都碌碌,一般除能說比較冠冕的英語而外,似乎別無長處,至少沒有能在有限的清華年月里施展出來;漢文一般都拿不出手,有的離開一竅不通,也不算太遠。
《清華初期的學生生活》
章元善、尚傳道:“洋翰林”周詒春
清華大學是馳名中外的理工科大學,它的前身是1911年4月29日開學的清華學堂。這是一個預備學生赴美讀大學的中學,注重英語學習,當時隸屬清朝的外務(wù)部。倡議把它向大學規(guī)模發(fā)展,并著手建設(shè),奠其始基的是周詒春先生。先生字寄梅,1883年12月出生于漢口,是徽幫茶商周聿修之子。周聿修,安徽休寧人,以販運安徽茶葉為業(yè),設(shè)泰昌源茶葉莊于天津。他自己南北奔走,生意做得頗具規(guī)模。從他的教子及交游各方面來看,他是一個具有遠見的民族資本家。鑒于當時國家面臨瓜分之禍的形勢,他決心把他的獨子培育成一個洋務(wù)人才,聘師授以英文,使之能于庚子前后考入美國教會在上海創(chuàng)立的圣約翰書院攻讀中學。周詒春在校很早就受到教師顏惠慶的注意并得到書院主持人卜舫濟(Dn.E.L.Hawkspott)的器重。1904年,周以優(yōu)異成績畢業(yè)于圣約翰,自費赴美到威斯康星(Wisconsin)大學選讀教育、心理學等課程。約于1908年畢業(yè),得學士學位。他旋即轉(zhuǎn)入耶魯(Yale)大學進修,結(jié)識同學孔祥熙等人。時中國同學中有一個名為“仁友會”的兄弟會(Fraternity),會員中有顏惠慶、孫章甫、朱繼圣、何廉、蔣廷黻、黃子堅等人,周氏亦是該會的會員。1909年得碩士學位,畢業(yè)回國,在其母校圣約翰及吳淞公學教英文,應清廷留學生考試(相當于科舉制的會試)中式進士,被點為翰林,當時社會上稱這科翰林為“洋翰林”。
《記清華老校長周詒春》
徐輔治:了不起的周詒春
周先生畢業(yè)于上海圣約翰大學,卜舫濟(Dn.E.L.Hawkspott)及顏惠慶(號駿人),均為其老師。顏惠慶編中國第一本《英華大字典》時,先生亦為編輯人之一。據(jù)其同學李廣誠(號仲華)言,先生在圣約翰大學就學時,攻讀甚勤,終日伏案咿唔英國名著,故對英文造詣甚深,即寫普通一信,亦用字精當,文筆典雅。當時北京中國華洋義賑救災總會,每年要編印一本英文年報,分送國內(nèi)外。有人翻閱歷年之報告,見有一年,謂其英文寫得特別好。詢之,因是年適該會總干事章元善因事出國,系周先生執(zhí)筆所寫。但先生從不夸自己英文如何好,亦不說別人寫得不好,反之,如見有別人寫得好的信或文章,往往稱道不絕。
《周詒春生平簡史》
孫錫三:功濟后世——周詒春
周詒春先生于1911年擔任清華學堂副校長;前任校長唐××卸任后,周即接任校長。在用人方面,周為清華延聘了一批當時的各類專業(yè)人員,例如聘任馬約翰為體育教員,張凱臣為學生宿舍管理員,前者是美國春田體育專科學院畢業(yè)生,后者是美國潘塞爾凡尼亞大學旅館管理系學士,可以說都是用其所長。在籌劃學校建設(shè)方面,周亦是竭盡其力。清華大學原為留美預備學校,后改為清華學堂,政府將原清室的清華園撥給該校改造為校址。在周氏的大力籌劃安排下,這座圮廢多年的皇室花園才被逐步建設(shè)成為一所高等學校。周氏首先籌劃建筑了大禮堂、圖書館及體育館三大建筑,同時又將清華園原來遺留下來的兩座舊式建筑,修理拼接而成為師生的游樂場所——工字廳。至于校外的教員家屬宿舍,周對其地點、樣式亦早有詳細規(guī)劃;當周氏脫離清華后,學校依然按照周氏的原規(guī)劃進行擴建,直至現(xiàn)在的規(guī)模。周經(jīng)營的清華三大建筑:大禮堂、圖書館及體育館,其建筑格式均各有所本。據(jù)說,大禮堂是模仿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的一個建筑修正建造的;圖書館是模仿美國威斯康星州立大學的圖書館略事縮小而造的。為此,當周卸任時,一些反對他的人曾指責他是“迷洋浪費”。如今,這三大建筑仍巍然立于清華園內(nèi),其工程質(zhì)量之佳可觀也,周詒春先生之功勞亦在久遠矣。
《周詒春先生事跡點滴》
章元善、尚傳道:創(chuàng)辦北京圖書館
為了管理和使用美國退回徑交清華以外的一部分庚子賠款,在顏惠慶主持下,政府設(shè)置了中華文化教育基金董事會。周氏被聘為董事并兼總干事。他到會任事即聘孫洪芬、顧季高、張茲闿等人襄理其事。周氏征得董事會同意,創(chuàng)辦北京圖書館。在興建期間,周氏每天親臨工地監(jiān)督工程,風雨無阻。他聘袁同禮(字守和)為館長,袁大力支持他的建館規(guī)劃,為今日這個館的規(guī)模奠定了堅固的基礎(chǔ)。
《記清華老校長周詒春》
孫錫三:任勞任怨的周校長
周詒春先生在任清華學堂正、副校長期間,可謂任勞任怨。1914年前后,他曾多次不辭辛勞地伴送清華畢業(yè)生去美國留學,為留學者安排在美的學習地點和程序。1916年在他送留學生去美國路過上海時,在先叔孫章甫(周在美的同學)家里,我第一次見著了周先生。周詒春先生在任清華校長期間,還試驗性地用考試擇優(yōu)錄取的方法,選送了一批16歲左右的青少年去美國學習,由中學學起直至大學畢業(yè)。共10人,其中有薛學海、胡光鐮、李達等人。這批留學生后雖均在大學畢業(yè),但成績并不十分顯著,且花費亦過大,故僅選送了一批即中止了。周詒春先生不但在任清華校長時工作盡心盡力,即在卸任后仍對清華傾注了極大的熱忱,并做了許多力所能及的工作。他還對清華同學會給予極大的幫助,為清華同學會基金募集了不少捐款,并在北京市北池子騎河樓購買布置了一個會所,包括游藝室、會客室、會議室及單人宿舍多間,以備校中教職員及學生來市區(qū)工作或休假時住宿之需。此后清華同學會陸續(xù)在天津、上海、武漢等均設(shè)立了同學會所,雖然周對這些會所未曾出過很大力量,但終是他首創(chuàng)設(shè)置會所的影響所致。清華大學之所以能形成團結(jié)友愛的清華精神,與周詒春先生的呵護與培養(yǎng)不無關(guān)系。是以,所有清華的學生,不論早期親受過周的教誨的,還是后來20年代、30年代或40年代甚至解放后的畢業(yè)生,均以能做清華同學而列入周詒春門墻為榮,眾口一致地呼周氏為“老校長”,以示親切。
《周詒春先生事跡點滴》
章元善、尚傳道:和藹的校長
周氏一點沒有校長架子,不拘形跡,深入群眾。張錫鈞(當時在校的學生,后成為我國著名生理學家和醫(yī)學教育家)寫道:“周校長經(jīng)常到各處巡視,調(diào)查第一線上存在的問題,及時協(xié)助解決,令人敬畏,致使教職員工,認真負責,忠于職守,時常警惕,怕校長突然來臨,不好交代?!薄靶iL常到食堂與學生共餐暢談,了解學生的思想情況,聽取學生的意見。當時學生不多,幾乎個個的姓名,校長都可叫得出來?!薄坝幸淮挝绎埉吇厮奚幔陂L廊途中,迎面有人問我:‘你懷中為何鼓鼓囊囊的?’我以為是一位同學,剛要開口‘你管呢!’仔細一看,是校長,立刻緊張起來,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答:‘是飯碗?!iL笑著說:‘手拿著不好嗎?裝在懷內(nèi)突出一塊,不雅觀嘛。’我答:‘是,是?!s快離開。起初我還以為校長多管閑事,后來一想,校長做得對,因為及時幫我糾正了錯誤。”
《記清華老校長周詒春》
章元善、尚傳道:視金錢如糞土能有幾人
周氏對于金錢看得很曠達,曾風趣地說:“這個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走。”他自備汽車(司機工資及汽油都由他自己開支),為各項公益事業(yè)奔走,早出晚歸,習以為常。每日午餐亦自己料理,即使在友人家吃午飯,亦必伺機致送禮物作為代價。清華同學中有人記得這么一件事:某日周氏忽然對他說,“明天有個約會,我的鞋似乎太不雅觀,不知你的鞋合我腳否?”原來他的鞋底已將斷裂。周氏自奉儉約,于此可見一斑。周氏自清華離職后,朱啟鈐等少數(shù)人曾一度資助過其生活費用。周氏自己入不敷出,但于公益事業(yè)又?;I借款項,盡力捐助,以玉成其事。
《記清華老校長周詒春》
潘光旦:我對周校長的印象
周詒春為人正直、直爽、有本領(lǐng),不像會貪污。他很嚴肅,同學去找他,他不許你站在對面和他講話,得站一旁講。他英文講得很漂亮。他辭職是因為有人擠他。清華校長是肥缺——省事,錢又多。在外交界干事不勝繁巨者,都想來清華當校長。我和周只有過一次接觸。那一次是薩鎮(zhèn)冰(做過國務(wù)總理、海軍部長,我念書時,他正做河南鞏縣兵工廠廠長)親自給我送來30塊錢(是我哥哥托他的,我哥哥在他手下做事,薪水也是由他發(fā))。薩鎮(zhèn)冰找到周詒春,于是周詒春叫我去,開始嚇了我一跳,心想校長叫我去還有什么好事,見面后才知道原來是這么回事。
《談留美生活》
章元善、尚傳道:被逼離校
1917年,親日派上臺,高爾謙等以周氏“妄靡巨款,營私害公”等莫須有罪名提出控告,逼使周氏辭職。1919級校友黃子堅回憶說:“周氏離校,學生不知底細,只是不愿他離開清華。他在全校集會上講話流露即將離校的消息,聲音有些發(fā)顫。我們學生也黯然神傷。他是我一生最敬佩的老師之一?!敝苁嫌?918年1月把校務(wù)依令移交給副校長趙國材,含冤抱恨,離開清華,結(jié)束了他一生中能抒其抱負、用其所長的五年,時年35歲,開始了他與世浮沉,行其心之所安,聊以托其身心,歷時達40年的漫長歲月。
《記清華老校長周詒春》
徐輔治:有知識有遠見的周詒春
到了1936年,國民黨中央政府改組,組織所謂學者內(nèi)閣,當時參加政府工作的有翁文灝、蔣廷黻等人,吳鼎昌出任實業(yè)部長,吳請先生擔任常務(wù)次長一職。先生于1月抵南京,在職兩年。先生平日對吳甚為欽佩,謂其干練,并精于經(jīng)濟。吳在職期間,曾創(chuàng)辦中國植物油料廠、絲綢公司、茶葉公司、中國國貨聯(lián)營公司、農(nóng)本局等機構(gòu)。實業(yè)部中之漁牧司司長虞振鏞、鐮業(yè)司司長程義法皆為先生所推薦。先生抵南京后不久,其家屬即由京遷滬,住紹興路靜村4號。先生在南京系獨身,僅由余作伴,此外有一老仆人。初住旅館,嗣租一小洋房在四衛(wèi)頭8號。是時先生終日忙于接見賓客、部附屬機關(guān)主管人員,以及開會;無暇批閱公文,所有公文均于每日下班時包裹后,帶回寓所批閱。有一事足述者:當時有刁作謙之女婿凌某(已忘其名)自建一住宅于南京住宅區(qū),遠較先生所租者為佳,家具設(shè)備均極考究。是時凌某因就廣州外交部特派員,亟須離寧赴粵,愿將房子家具悉讓給先生應用,先生則婉言謝絕。彼對我云,如答應下來,將來打起仗來,很難交代。我現(xiàn)在租人的房屋,可以一走了事,爽快得多??梢娤壬谀菚r已預見到戰(zhàn)爭要爆發(fā),使我欽佩不已。
《周詒春生平簡史》
章元善、尚傳道:不圖名而名自至的周詒春
在這27年中,不少人在不同的場合里有機會接觸到周氏。他給人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人們對他比較一致的看法是:他不圖名而名自至,不圖利且舍己濟人。他為人嚴肅正直,但平易近人。有的人覺得他有時苛求“君子”而遠避“小人”。也就是說,他對正派的人,要求很高,而對一些心術(shù)不正,他認為不可救藥的人,則敬而遠之,羞與為伍。
《記清華老校長周詒春》
王思立、宋士英、唐寶心:愛護青年人
周詒春對共產(chǎn)黨可說是毫無了解,向不贊成學生參加政治活動;但出于對青年人的愛護,曾幾次營救過被捕的學生。例如1942年秋某日,忽有一個十幾歲的小特務(wù)闖進學校,當著校長的面,要傳第四級學生吳守銘去“問話”。吳是因為思想進步被貴陽中學開除學籍,轉(zhuǎn)學到清華中學的。小特務(wù)是他過去的同學,了解吳的一些情況,又來找他的麻煩。校長唐寶心嚴正指出,不許任意捕人。小特務(wù)掏出手槍威逼說他是“白云會館”(一個特務(wù)組織)派來的,“問話”不是“逮捕”,硬是把吳強行帶走了。學校立即用電話向周詒春董事長匯報了情況。周先生聽了很生氣,轉(zhuǎn)請副董事長何輯五托人,很快地把吳營救出來。
《周詒春和貴陽清華中學》
徐輔治:小房子里住著大學問
1945年春,吳鼎昌調(diào)任國民政府文官長,聘先生為咨議,因之周詒春先生離貴陽赴重慶。是年8月抗戰(zhàn)勝利,9月,先生任農(nóng)林部長。時因接收敵偽機構(gòu),行政院長宋子文曾邀他赴北京。是時農(nóng)林部又派徐廷瑚為接收特派員。徐曾對先生云,有一接收下來的日本人住宅,房屋及設(shè)備頗好,請先生遷入。先生立即拒之,寧愿住于演樂胡同8號其友人孫錫三之家中,住房為客廳旁之一小屋,余為秘書,在旁搭一帆布床。先生出入所用之小汽車,亦借自孫君,其廉潔有如此者。不久政府“還都”南京,先生又回到南京。第一件困難事情,仍為住房問題。以堂堂一個部長,竟無棲身之所,不得已,借居江蘇路一所原為日本人占用、屬于其友人程志頤(號覺民)之房屋。唯好景不長,程君以其長期占用,既不付房租,想趕其搬家;又礙于情面,私下以5萬美元將房子售一美國人,由美國大使館出面,要先生于一星期內(nèi)搬家,真弄得狼狽不堪。時原貴州省政府秘書長鄭道儒任善后救濟總署副署長,住在附近之一所洋房內(nèi),因之向鄭商借房屋兩間,暫時遷入。唯如此,會客吃飯,仍有種種不便。最后,中國植物油料廠南京辦事處主任劉瑚(號仿夏)睹此情形,為之設(shè)法租得莫干路17號小洋房一所,為先生應用,先生家屬仍住上海。
《周詒春生平簡史》
陳中凡:羅家倫的強者哲學
羅家倫以“創(chuàng)造民族精神”為辦學的宗旨,也就是他的人生觀。他本此精神辦了一個周刊,叫做《新民族》,由他自任主編,寫了百余篇短評在該刊發(fā)表。1938年底,漢奸汪精衛(wèi)由重慶出走,到河內(nèi)發(fā)出對日寇謀和的艷電。汪的奸謀其實早已敗露,可是在汪出走之前不久,羅家倫還在他的周刊上做過歌頌汪氏功德的文章,以為他日后利用的地步,無怪有人斥他為“投機政客”了。羅家倫又把這“恢復民族生力的人生觀”,推到哲學方面,寫成他的《新人生哲學》大著。首先聲明,他的新人生觀是“一種強者的哲學”,但和尼采所謂“超人哲學”有所不同。他說:“強者有三個基本條件:第一要有最野蠻的身體;其次要有最文明的頭腦;再次,還要有不可征服的精神。”什么人才配講這種哲學呢?羅家倫舉實例證明,最好是歷代開國的帝王,如“漢高祖及武帝,東漢光武及明帝”“唐高祖及太宗”“宋朝太祖、太宗”“元太祖、太宗”“明太祖、成祖”“清康熙帝”這類人物,才夠得上“建立新人生”,講“強者哲學”。當前有什么人能繼此大志呢?羅家倫毫無忌憚地說:“蔣先生(蔣介石)這種堅強的意志,不但完成了他自己的人格,而且完成了中華民國的國格……這不是真憑實據(jù),天下共見共聞的事實!”(見羅著《新人生觀》“弱是罪惡,強而不暴是美”)這就一針見血,說明他的“強者哲學”,就是以蔣介石為標準的“領(lǐng)袖哲學”!羅家倫又說到“弱者的罪惡”,不獨害了自己,而且害了人家,日本人今天如此兇橫殘暴,毋寧說是我們把他慣出來的。造成這種罪惡,只怪“中國人自己不爭氣”,責任“應由弱者自己來負,不應當推到強者頭上去”。這就為他所崇拜的領(lǐng)袖向日本投降找到了哲學根據(jù)。
《我所知道的羅家倫》
陳中凡:我是校長我說了算
清華校長羅家倫因為接近中央,而且據(jù)說接近蔣介石,才能把清華學校改為國立大學,安定基金,增加設(shè)備,擴充建筑,自以為可以作終生事業(yè)了。但是,正因為他自認后臺強硬,他對教職員的態(tài)度異常傲慢,除外國教員和少數(shù)學生代表外,其他教授、講師、助教和職員,一概不放在眼里。平日出言不遜,嬉笑怒罵,無所不至。對低級職員更是信口謾罵,如叱狗彘。因此引起老教員中“十字會”組織的憎厭,暗示學生和他為難。每逢孫中山紀念周,羅家倫出席主持,都是大吹大擂地自我介紹,詞氣十分夸張。如說到1928年“五三”濟南慘案,他是代表蔣總司令同日軍交涉的,對死難的交涉員蔡公時和當時外交代表黃郛一字不提。學校布告原用公文紙交書記抄錄,貼入布告欄,他偏用五尺夾宣,以他自認得意的行書繕寫張貼,末尾更以徑尺榜書,署“校長羅家倫”字樣,借以自炫。清華原有校歌,沿用多年,大家都唱慣了,他偏要另撰新詞,用七尺夾宣,榜書懸諸禮堂。他有時高興做首打油詩,也大書特書,昭示全校,咸使聞知。學生也就以打油詩替他題了個像贊:“一身豬狗熊,兩眼官勢錢,三字吹拍欺,四維禮義廉?!钡谝痪湔f他的形狀:頭像豬,走路像狗,兩手大如熊掌;第二句說他兩眼只看到官僚、權(quán)勢和金錢;第三句說他慣于吹牛、拍馬和欺人;第四句是無恥的歇后語。特登入《清華周刊》的副刊。
《我所知道的羅家倫》
陳中凡:羅家倫眼中的日耳曼精神
羅家倫到過德國,書《新人生哲學》中又講點德國故事給讀者聽:“我從前在德國大學的時候,常和德國學生在一道生活。有一次,我看見他們在大學的地理室里,把啤酒瓶子在桌上一頓,就擊劍比武起來,其中一人,猝不及防,把鼻尖削了下來,但他一點不慌,立刻把這鼻尖含在口里,去找醫(yī)生縫起來,第二天他的鼻子用白紗布蒙了,仍然照常到校聽課,毫無痛苦的表情。這真所謂古日耳曼的精神!是尼不龍根古英雄中的氣概!”(見《恢復唐以前形體美的標準》)平日擊劍比武,把鼻尖削下來也不算什么一回事,何況兩軍在戰(zhàn)場上用起現(xiàn)代武器或細菌毒氣,大量屠殺人民,也就不足為異了。哪有像“我國人不爭氣”,經(jīng)不起日本武士道小試其鋒,就大驚小怪地叫起冤屈來了!在羅家倫看來,這不是“罪惡”嗎?
《我所知道的羅家倫》
陳中凡:最強大的哲學
羅家倫自許要做一個前無古人自成一派的哲學家,自不能不推倒一切,于是把霍布士、斯賓諾沙、康德、叔本華、黑格爾、馬克思都批評了一通。其批評馬克思說:“馬克思的唯物史觀,實際上是經(jīng)濟史觀,也就是經(jīng)濟命定論。以經(jīng)濟條件為人類生活重要條件之一,是不可否認的,若是以此來解釋人類一切活動的現(xiàn)象,那就陷入重大的錯誤。宇宙的生命不是片面的,人類的生命也不是片面的。人類的動機復雜極了,沒有面包吃的時候,固然要吃面包的,有面包吃了,也還要做詩、談戀愛。”(同上書)這里僅就小市民和小知識者們說,“有面包吃了,還要做詩、談戀愛”。羅家倫又說“大政治家”還要“以智慧來擴大他意志的自由,以意志來熔鑄他人格的統(tǒng)一”,所舉的例證就是蔣介石的堅強意志,不必瑣及了。
《我所知道的羅家倫》
陳中凡:奢侈的鬧劇
羅家倫原屬寒士出身,至此得意忘形,其生活窮奢極侈,比之北洋軍閥時代的頭號政客,有過之而無不及。校長公館當然是最壯麗的洋式樓房,室中家具陳設(shè),每月掉換;每個房間的地毯花式不同,也按時更換。古玩、書畫,由琉璃廠古董商送來,任意選購,令會計處付款。宣紙、貢箋,成刀供應,除寫布告、通知單外,并用作廁所的便紙。宅中備有中西廚房,蔬菜家禽等逐日由學校供給。還要吃北平缺少的魚蝦海鮮,派人到天津采購。廚師任其挑選。其時北平市商業(yè)蕭條,各大菜館中的名廚師多就業(yè)外地,特到各地訪聘名廚。宅中汽車用到兩輛,眷屬、仆從出門,均由汽車接送。凡此各種費用,都由校長辦公費項下正式開支,每月支出在萬元以上,多到三四萬元不等。這還是有形的消耗,尚屬有數(shù)可稽,其余無形的透漏,那就無法指數(shù)了。全校師生為之側(cè)目,至忍無可忍,最后釀成公憤,演出一場驅(qū)羅的滑稽趣劇。
《我所知道的羅家倫》
陳中凡:我們不要你了
1930年春季,全校學生經(jīng)由全體大會決議,排隊到校長室,推派代表將羅家倫請出,以決議相示,限其即刻離校。他要求說幾句話,希望學生稍留情面,代表拒絕不聽。他又要到宅中取行李什物,只允許派人送去。大家隨即唱起原有的校歌,用他自備的汽車,把他送出校門。羅家倫在清華兩年,不能說沒有貢獻,徒以驕奢排場,狂妄無恥,加以陰謀借清黨排斥異己,至于激動公憤,才落得這樣的下場。以后繼職的人,如吳南軒,不久即去,翁文灝代理和梅貽琦真除,只有守成而已,都沒有羅家倫的膽量,也就沒有他的氣魄了。
《我所知道的羅家倫》
梅祖彥:大樓與大師
1931年父親在北平就清華大學校長職演說中談到了他教育思想的幾個重要方面,首先是辦大學的目的。他說:“辦學校,特別是辦大學,應有兩個目的,一是研究學術(shù),二是造就人才?!边@主導著他畢生辦學的方向和實踐,無論是在北平的清華,或抗日戰(zhàn)爭中的西南聯(lián)大,還是后來在新竹的清華,辦學的目的都是圍繞這樣的核心思想:研究學術(shù)與造就有用的人才。他很早就看到學術(shù)研究是立國興邦的命脈所系,不學無術(shù)將使國家民族陷于愚昧的深淵,招致外侮與欺凌,這在中國近代歷史上是極為慘痛的教訓。
他為此堅持了兩項措施,即保證學術(shù)自由和聘請學有專長的學者來校任教。就是在這次就職演說中他提出了有名的“大師”說:“一個大學之所以為大學,全在于有沒有好教授。孟子說:‘所謂大國者,非謂有喬木之謂也,有世臣之謂也?!椰F(xiàn)在可以仿照說:‘所謂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边@一主張突出了高層知識分子在大學中的特殊地位,并且把他們的作用提到很高的程度,此后清華大學延聘了一大批學貫中西的知名學者,一時清華教授陣容之強在國內(nèi)是無與倫比的。他們使文學院、理學院、法學院、工學院及研究院得以充實并發(fā)展。
《西南聯(lián)大與梅貽琦校長》
馮友蘭:大學者,有大師之謂也
梅貽琦跟教授相處很好,常稱:大學者,有大師之謂也;校長的職務(wù)是率領(lǐng)職員為教授服務(wù)。在這種運用中,他其實掌握了大權(quán),并且在學校有事的時候,教授會總是幫他的忙。后來的幾次學生運動中,教授會總是跟校長在一邊。按當時校長和教授的階級性說,這是必然的。
《“五四”前的北大和“五四”后的清華》
韓詠華:沒人愿意倒梅(霉)
1931年冬,月涵在留美學生監(jiān)督處任監(jiān)督三年后,當時的教育部長李書華(原中法大學校長)請他回國主持清華大學的工作,繼翁文灝代校長之后任校長,時年42歲。留美學生監(jiān)督一職由趙元任先生接替。這一消息傳來后,許多美國朋友都不以為然,也舍不得他離開。美國人認為做校長就是做官了,他們說:“梅先生不是做官的人,最好繼續(xù)留在這里?!?
由于孩子們的學校尚未放假,因此我須稍晚回國,月涵只身先回國赴任。1932年春,我才帶著孩子們回來。
從此一直到1937年盧溝橋事變爆發(fā),六年間月涵一直任清華大學校長。那時的清華并不設(shè)副校長,所以他的工作是十分繁重的,但也是比較順利的。在這以前清華的學生和教師趕校長、趕教授是常見的事,校長在任的時間都不長。從1911年清華學堂開辦時起,大約換了十余任校長,有的只做了幾個月,有的還沒上任就被抵制了。有人問月涵:“怎么你做了這么些年?”他說:“大家倒這個,倒那個,就沒有人愿意倒梅(霉)?!彼杂腥苏f:“梅校長不愛說話,可是說起話來很幽默?!?
《同甘共苦四十年——記我所了解的梅貽琦》
韓詠華:梅貽琦公私分明
任校長期間,月涵廉潔奉公的作風仍像在監(jiān)督處一樣。過去甲所住宅的一切日用物品包括手紙都是由公家供給的,有公務(wù)人員按時送到。月涵繼任后一切全免,公私分清,私宅的一切自己掏錢。我和月涵一起進城時可以坐他的小轎車,我一人進城時永遠乘班車,從未要過他的小車。
《同甘共苦四十年——記我所了解的梅貽琦》
韓詠華:巡夜的校長
月涵對學校的安全和學生的學習環(huán)境很為關(guān)切,千方百計地創(chuàng)造并維持一個寧靜的學習環(huán)境。他極力設(shè)法避免外界對學生學習的任何干擾,只要是他能夠做到的,他都親自去管。在日本帝國主義侵華之前,月涵為防備軍閥騷擾教育事業(yè),就有護校的措施。有時他親自和陳福田、畢正宣等先生巡邏校園,直到深夜。
《同甘共苦四十年——記我所了解的梅貽琦》
第三節(jié) 漫談清華的校風與制度
潘光旦:清華初期的漢文課程
漢文課程的光景卻慘淡了。第一,課目根本不多,只國文、中國歷史、中國地理、博物等三四門,有一個時期還添上練字一課。第二,時間都排在下午1時至4時,4時起是體育活動時間,午休根本談不到,因此,學生精神疲倦,打瞌睡的很多。第三,教學方法與設(shè)備一般很差,引不起同學的興趣。例如,在地理課上,因為沒有掛圖,教師講到鎮(zhèn)江金、焦、北固三山的位置時,就用自己臉上的耳、鼻、口做比畫。又如,在歷史課上,教師所講的和教本或講義上所印的根本沒有差別,只是把文言翻成白話,又穿插上一系列的“于是乎”。歷史事件一件接著一件,總有些因果或連續(xù)關(guān)系,“于是乎”當然是不錯的,但總像太多了些。記得在有一堂課上,短短45分鐘之內(nèi),他插上了46個“于是乎”,平均一分鐘一個有零,于是乎,從那一天起,我就下決心不再聽講,而是閱讀我自己想看的線裝書了。由于這些原因,午后的課堂生活和午前的完全成個對比。午前是整齊、嚴肅、緊張,而不礙活潑。一到午后,同一批人,同一個課室,卻是凌亂、浮動、松懈而死氣沉沉。打盹的而外,有看小說的,寫家信的,有吃花生米的……更有在點過名以后,就跳窗溜走的。有一次,一個同班同學,外號劉大漢,忘記了這次是在二樓上課,也跳窗,幸而一樓窗戶的傘形布幕半中間擋了一下,掛彩了事,未釀成事故。同學大都是十四五歲的孩子,其中頑皮和愛搗亂的不在少數(shù),老師的學究氣、口頭禪、特殊的方音、個別的癖好,對他們來說,都是絕好的刺激,不容不有所反應。于是有把課室門半掩,上面安上擦粉板的刷子,讓教師進門時來個晴天霹靂的;有的在講臺抽屜里放上幾只小青蛙,讓教師取粉筆時吃上一驚的;有一個老師喜歡看梅蘭芳的戲(那時這位一代藝人已開始出名),班上同學就要求他先談?wù)勛蛞箍囱莩龅挠^感,可以糾纏上一二十分鐘,才得開始講課。奇怪的是,老先生們對此種不一而足的難堪的現(xiàn)象,至多只是哼上幾聲,惱而不能成怒;個別的同學可能為此受到過“齋務(wù)處”的申斥,被記上一個小過;此外也就無所謂了,富有喜劇性的漢文課目照常進行。
《清華初期的學生生活》
潘光旦:清華學制
這里有必要先說到當時的學制和清華高、中兩科的程度。民國初年,全國的學制還沒有太肯定,初高兩等小學之上,大抵中學四年,大學四年。清華一面要遵照這學制辦事,一面又必須考慮到學生留學深造,一般要在出國五年之內(nèi),讀完大學研究院,至少博得一個碩士的頭銜,然后回國。高、中兩科的劃分,與每科各四年,表面上正符合了國內(nèi)學制的要求;實際卻不然,總共八年之中,前五年或六年所傳授的幾乎全部是中學程度的課目,后兩年或三年才安排上大學的一些基本課目。所以畢業(yè)生留美,幾乎全都做插班生,而一般插入大學三年級,讀兩年畢業(yè)后,再留三年讀研究院。我在清華八九年,在最后一兩年里,高等科的最高兩班就索性改稱大一、大二。但清華成為正式的大學,是遲到1925年才開始的,1929年,才有第一班學生畢業(yè),那時我已經(jīng)離開多年了。中學拖長到六年,大學只有最初兩年,而在這幾年之中,為了準備留美,必須全副精神用在英語的訓練上,要求學生能閱讀外,還要能聽、能說、能寫;因此,就知識傳授說,程度是不可能太高的。大學只前二年,又不分科系,當然比不上同時的歷史較久而規(guī)模更完備的大學,有如南洋、約翰;中學也比不上上海某些私立的中學。
《清華初期的學生生活》
潘光旦:清華的通才教育
所謂德智體三育,德者是富蘭克林的德,封建主義和資產(chǎn)階級的德。關(guān)于通才教育(Liberal Education),美國教育是這種東西,清華實行的也是這種東西。譬如我在美國學的是動物學,特別是遺傳學,可是心理學、文學、哲學,我都念。在美國大學有這么個辦法,就是如果你上半年功課好,下半年就可多缺課,最多可以五個星期不上課,任你去干什么,不扣分。我就用上了這一條,自己去轉(zhuǎn)圖書館,逛書庫。后來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莫名其妙地就轉(zhuǎn)到社會學。現(xiàn)在則搞民族史(少數(shù)民族的歷史),已經(jīng)搞了十多年了,還搞些翻譯。反正這種通才教育出來的人,特別是過去舊大學社會系出來的人,什么都能搞一點。清華實行的是通才教育,我當時就是如此。各種文化知識都掌握一點,到圖書館亂翻書,廣泛涉獵。念點Pipecourse(煙斗課),上課時師生叼著煙斗閑談。我原學動物,后來卻搞優(yōu)生、社會學。解放后又搞民族學,現(xiàn)在,搞翻譯,什么都可干一點。
《談留美生活》
潘光旦:清華的成績計分制
清華當時“創(chuàng)用”的一種課業(yè)成績計分制,稱為“Weighted Credit System”,可譯為“權(quán)衡計分制”。說“創(chuàng)用”,因為,據(jù)我所知道,在國內(nèi)只是清華用這方法;但我又加上引號,因為這方法一定來自美國的某些大學。這計分法主要的內(nèi)容是把學生成績分成五等,超、上、中、下、劣(英文符號是E、S、N、I、F)。劣就是不及格,不得補考。在此法實行以前是容許大、小考不及格的學生補考的。更主要的是這五等的評給有著一定的比例,一班100個學生罷,“中”的當然最多,“上”、“下”次之,“超”、“劣”最少,各占5%;即一次考試,或年終考績,一班之中,總得有幾個幸運的“超”,幾個倒霉的“劣”,初不問成績好的學生真好到什么程度,和壞的學生真壞到什么程度。換言之,這種評分法認定成績只是一個相對的東西,而并無絕對的標準;因此,無論它對一般學生有多大激勵的作用,對根底差而學習能力一時還難以趕上的學生是個打擊,無論他如何用功,總歸是個“劣”,終于要被淘汰!當年清華的課業(yè)與教師的評分,一般是緊的,中等科的漢文課盡管拖沓,學生也總得在大考時努一把力,免得陷于“劣”等。五等的計算背后當然還得寫個分數(shù),在別的學校,一般以60分為及格,即夠得上一個“下”,而清華卻要求一個70分的總平均,才算及格,才夠得上升級與畢業(yè)出洋。
《清華初期的學生生活》
潘光旦:清華的“自由教育”
清華高等科的教育雖沒有標榜什么,事實上已經(jīng)走上英美所謂“自由教育”或“通才教育”(Liberal Education)的道路。(一)課程與上課鐘點不多。在美國,每學期一般是五門或六門,每周上課15—18小時;在清華,當時也不過六七門,二十幾個小時;學生有著很多的自由活動時間。(二)自然科學如數(shù)、理、化、生物,社會科學如政治、經(jīng)濟、社會學,又所謂人文科學如文、史、哲等三大類的一些入門課、基礎(chǔ)課,雖不是每門必修,總是鼓勵學生盡量地多讀,每一類選上幾門。(三)選修課很多,學生可以隨意挑,考不及格也無關(guān)宏旨,下學期另選一二門,來湊滿畢業(yè)時所要求的學分總數(shù)就行了。這種選修課在某些美國大學里有的已流為“煙斗課”,師生都可以叼著煙斗上課,清華的選修課當時還差一點,沒有到此境界。(四)鼓勵學生跑圖書館,闖書庫,亂翻書,說是跌跌撞撞大有好處,學生自己,在準備成為一個“通才”的同時,會撞出個比較專門的名堂來。清華的藏書一直不太少,當時推為國內(nèi)最現(xiàn)代化的館屋建成以后,庫藏更充實了,環(huán)境更引人了,借閱更方便了,于是這種美其名曰涉獵的讀書風氣更趨于泛濫。(五)無目的地與缺乏指導地提倡所謂科學研究與論文寫作。一到高年級,很多課上就要求學生多看參考書,搞些小題目,從事寫作,長短雖不拘,卻要別出心裁,不蹈前人窠臼。以我個人為例,在出國前的一兩年,我就曾經(jīng)亂抓一陣所謂“精神分析派”的書刊,配合上《虞初新志》里支如增所寫的《小青傳》,在梁任公先生的“中國歷史研究法”班上,寫繳了一篇《小青的分析》,也算是“歷史”,也算是做了“研究”,也算是提供了一個“研究的方法”。當時任公先生大為稱贊,在獎飾的評語中勉勵我“成就其一”,不要學他自己那樣的“汛濫無歸”,即只要汛濫而有歸宿,一個人就是“專家”,而此種專家又不礙其為一個“通才”。同時,一個教德文的美國教授認為我在小青這人身上找到了上好的資料,比西洋用來證明這派學說中的同一論點的資料好得多,又向我灌上大量的米湯。任公先生所欣賞的是“方法”,而這個美國教師所贊許的是“資料”,“方法”與“資料”都對了頭,豈不是前途無量!所謂“自由教育”的內(nèi)容與終極,大概言之,就是這一套了。我自己就是這種教育的相當?shù)湫偷漠a(chǎn)物,就自己當年的感受多說了幾句,我想是可以容許的。
《清華初期的學生生活》
潘光旦:清華的值錢處
清華在用人上,后來也是公開的。如果兩人中同樣好,則用外校的,不用清華的。我做教務(wù)長時,安徽省主席劉振華有兩個兒子要求來清華旁聽,我拒絕了。我說,承劉主席看得起,但清華之被人瞧得上眼,全是因為它按規(guī)章制度辦事,如果把這點給破了,清華不是也不值錢了嗎?在昆明也有人想把自己的子弟,塞進聯(lián)大來,我都拒絕了。
《談留美生活》
霍啟芳:創(chuàng)造力的消逝
學校里的管教極嚴。在五四運動以前,學生們對于政治是不聞不問的,更談不上參加政治斗爭。教的方面,教員要求學生在課堂上口頭答問未講的一課,每次記錄成績。因此,學生每天都要花很多的備課時間。平時成績作為總成績70%;而且每一學科都要取得70分才及格。如學期成績有一科在70分以下的就要補修,兩科不及格的就要留班,成績太差的就要開除學籍。這就使學生埋頭于應付學科成績,而不可能有自覺創(chuàng)造的能力。管理方面更為嚴格。
《庚子賠款與清華學?!?
馮友蘭:教授治校
1928年以后,清華建立了一些制度,為當時教育界所稱道。其中之一就是所謂教授治校。這個口號本來是蔡元培先生所提出的,但是在清華得到比較具體的實現(xiàn)。1928年以后,清華有教授會,由全體教授、副教授組成。有評議會,由校長、教務(wù)長、秘書長、各院院長及教授會所舉的評議員組成。有校務(wù)會議,由校長、教務(wù)長、秘書長和各院長組成。各院院長的產(chǎn)生,是由教授會提名,每院二人,由校長于二人中擇一聘任,每二年改選一次,但連選得連任。照理論上說,校長只有權(quán)聘任教務(wù)長和秘書長。在校務(wù)會議和評議會中,校長一方面的人只有他自己、教務(wù)長和秘書長共三個人,其余的人都是由教授會選出來的代表,占絕對多數(shù)(當時清華有文、理、法、工、農(nóng)五個學院,出席校務(wù)會議的有五個院長)。照理論上說,教授會對于校務(wù)有絕對的支配權(quán)。這就是所謂教授治校的具體形式。
《“五四”前的北大和“五四”后的清華》
馮友蘭:紀律嚴明的軍式清華
羅家倫在就校長職的時候,發(fā)表演說,提出“四化”,即“學術(shù)化”、“民主化”、“紀律化”、“軍事化”。前二“化”是五四運動所提倡的“科學與民主”的別名。后二“化”是冒充“革命”精神,其實有法西斯的意味。上面所說的各項具體措施(1928年以后,不分中外教育,同工同酬;取消了外國教員的特殊地位等。)是前二“化”在一定程度上的具體表現(xiàn)。后二“化”只行了幾個月的時期。1928年暑假后,實行所謂軍事訓練,校長、教務(wù)長都穿上軍裝。學生每晨早操,無故缺一次,記一個小過。三個小過為一大過,三大過開除學籍。有一個同學記到八個小過,只差一個小過,就要開除,可是軍事訓練恰好也停止了。
《“五四”前的北大和“五四”后的清華》
附清華歷任校長及就職演說詞
百年清華歷任校長
清華大學創(chuàng)建于1911年,其歷任校長列表如下:
清華學堂(1911年4月-1912年10月)
周自齊(1911年2月-1912年4月)
唐國安(1912年4月-1912年10月)
清華學校(1912年10月-1928年8月)
唐國安(1912年10月-1913年8月)
周詒春(1913年10月-1918年1月)
張煜全(1918年7月-1920年1月)
金邦正(1920年9月-1921年10月)
曹云祥(1922年4月-1927年12月)
溫應星(1928年4月-1928年6月)
國立清華大學(1928年8月-1937年8月)
羅家倫(1928年8月-1930年5月)
吳南軒(1931年4月-1931年6月)
梅貽琦(1931年12月-1937年8月)
國立長沙臨時大學(1937年10月-1938年2月)
(北大、清華、南開組合)未設(shè)校長,設(shè)立“常務(wù)委員會”,由北大、清華、南開三校校長任常務(wù)委員
國立西南聯(lián)合大學(1938年3月-1946年5月)
(北大、清華、南開組合)
梅貽琦(1938年5月-1946年5月)
國立清華大學(1946年10月-1948年12月)
梅貽琦(1946年10月-1948年12月)
清華大學(1949年1月至今)
馮友蘭(1948年12月-1949年5月)
葉企孫(1949年5月-1952年6月)
劉仙洲(1952年6月-1952年9月)
蔣南翔(1952年11月-1966年6月)
劉達(1978年6月-1983年5月)
高景德(1983年5月-1988年10月)
張孝文(1988年10月-1994年1月)
王大中(1994年1月-2003年4月)
顧秉林(2003年4月-2012年1月)
陳吉寧(2012年1月-2015年3月)
邱勇(2015年3月至今)
梅貽琦:就職演說
離開清華,已有三年多的時期。今天在場的諸位,恐怕只有很少數(shù)的人認識我吧。我今天看出諸位里面,有許多女同學,這是從前我在清華的時候所沒有的。我還記得我從前在清華負責的時候,就有許多同學向我請求,開放女禁,招收女生。我當時的回復說,招收女生這件事,在原則上我是贊成的,不過在事實上,我認為尚需有待。因為男女的性別不同,有許多方面,必須有特別的準備,所以必須經(jīng)過相當?shù)幕I備,方能舉辦?,F(xiàn)在在我出國的三年內(nèi),當然準備齊全,所以今天有許多女同學在內(nèi),這是本人所深以為慰的。
本人能夠回到清華,當然是極高興、極快慰的事??墒窍氲截熑沃卮?,誠恐不能勝任,所以一再請辭,無奈政府方面,不能邀準,而且本人與清華已有十余年的關(guān)系,又享受過清華留學的利益,則為清華服務(wù),乃是應盡的義務(wù),所以只得勉力去做,但求能夠盡自己的心力,為清華謀相當?shù)陌l(fā)展,將來可告無罪于清華足矣。
清華這些年來,在發(fā)展上可算是已有了相當?shù)囊?guī)模。本人因為出國已逾三年,最近的情形,不很熟悉,所以現(xiàn)在也沒有什么具體的意見可說?,F(xiàn)在姑且把我對于今后的清華,所抱的希望,略為說一說。
一、我先談一談清華的經(jīng)濟問題。清華的經(jīng)濟,在國內(nèi)總算是特別的好,特別的幸運。如果拿外國大學的情形比起來,當然相差甚遠,譬如哥倫比亞大學本年的預算,共有三千六百萬美金,較之清華,相差不知多少。但比較國內(nèi)的其他大學,清華的經(jīng)濟,總不能算少,而且比較穩(wěn)定了。我們對于經(jīng)濟問題,有兩個方針,就是基金的增加和保存。我們總希望清華的基金能夠日漸增多,并且十分安全,不至動搖清華的前途。然而我們對于目前的必需,也不能因為求基金的增加而忽視,應當用的我們也還得要用,不過用的時候總要力圖撙節(jié)與經(jīng)濟罷了。
二、我希望清華今后仍然保持它的特殊地位,不使墜落。我所謂特殊地位,并不是說清華要享受什么特殊的權(quán)利,我的意思是要清華在學術(shù)的研究上,應該有特殊的成就,我希望清華在學術(shù)方面應向高深專精的方面去做。辦學校,特別是辦大學,應有兩種目的:一是研究學術(shù),二是造就人材。清華的經(jīng)濟和環(huán)境,很可以實現(xiàn)這兩種目的。所以我們要向這方面努力。有人往往拿量的發(fā)展,來估定教育費的經(jīng)濟與否,這是很有商量余地的。因為學術(shù)的造詣,是不能以數(shù)量計較的。我們要向高深的研究方向去做,必須有兩個必備的條件,其一是設(shè)備,其二是教授。設(shè)備這一層,比較容易辦到,我們只要有錢而且肯把錢用在這方面,就不難辦到??墒墙淌诰碗y了。一個大學之所以為大學,全在于有沒有好的教授。孟子說:“所謂故國者,非謂有喬木之謂也,有世臣之謂也?!蔽椰F(xiàn)在也可以仿照說:“所謂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蔽覀兊闹亲R,固有賴于教授的教導指點,就是我們的精神修養(yǎng),亦全賴有教授的inspiration。但是這樣的好教授,決不是一朝一夕所可羅致的。我們只有隨時隨地留意延攬而已。同時對于在校的教授,我們應該尊敬,這也是招致的一法。
三、我們固然地造就人材,但是我們同時也要注意到利用人材。就拿清華來說吧,清華的舊同學,其中有很多人材,而且還有不少杰出人材,但是回國之后,很少能夠適當利用的。多半是用非所學,甚且有學而不用的,這是多么浪費——人材浪費——的一件事。我們今后對于本校的畢業(yè)生,應該在這方面多加注意。
四、清華向來有一種簡樸好學的風氣,這種良好的校風,我希望今后仍然保持著。清華從前在外間有一個貴族學校的名聲,但是這是外界不明真相的結(jié)果,實際的清華,是非常儉樸的。從前清華的學生,只有少數(shù)的學生,是富家子弟,而大多數(shù)的學生,卻都是非常儉樸的。平日在校,多是布衣布服,棉布鞋,毫無紈绔習氣。我希望清華今后仍然保持這種良好的校風。
五、最后我不能不談一談國事。中國現(xiàn)在確實到了緊急關(guān)頭,凡是國民一分子,不能不關(guān)心的。不過我們要知道救國的方法極多,救國又不是一天的事。我們只要看日本對于圖謀中國的情形,就可以知道了。日本田中的奏策,諸位都看過了,你看他們那種處心積慮的處在,就該知道我們救國事業(yè)的困難了。我們現(xiàn)在,只要緊記住國家這種危急的情勢,刻刻不忘了救國的重責,各人在自己的地位上,盡自己的力,則若干時期之后,自能達到救國的目的了。我們做教師做學生的,最好最切實的救國方法,就是致力學術(shù),造成有用人材,將來為國家服務(wù)。
今天所說的,就只這幾點,將來對于學校進行事項日后再與諸君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