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花園口掘堤經過

陳慰儒

一九三八年五月底，日軍攻占商丘后繼續西進，中國軍事當局下令把鄭州花園口黃河大堤掘開，想借此阻止日軍。我當時是黃河水利委員會河南修防處主任，受黃委會和河南省府雙重領導，負責河南省境黃河修防工作。我根據親身經歷，對這一事件，就我所知，如實記述如下。

掘堤前的軍事概況

一九三八年五月，日軍由魯西過河到黃河南岸，向菏澤、考城、蘭封節節進逼，開封形勢十分緊張。當時軍政人員惶惶不安，各機關首腦每天晚上齊集省府探聽黃河北岸敵人動靜及豫東戰事情況。這時蔣介石亦來到鄭州，程潛任第一戰區司令長官兼河南省政府主席。最初程潛對豫東戰事還很樂觀，他說：過河進犯的日軍只有一個師團一萬多人，而我們（國軍）在蘭、考一帶布防的有中央直系軍隊薛岳所部二十余萬人。吃，也能把敵人吃掉。但是在敵軍進陷菏澤以后沒有幾天，國軍就抵抗不住，紛紛向西潰退，蘭封、考城相繼淪陷，開封人心大亂，省級機關連夜向南陽轉移，黃委會留守開封人員亦遷避漢口。程潛派建設廳長龔浩通知我不要走，必要時同他一塊撤退。商震為要偵察黃河北岸日軍有無在陳橋以西強渡黃河的企圖，命令我利用北岸河工組織與河工電話專線，每天早晚向他匯報日軍行動。因此，在程潛和商震沒有撤退以前，我亦不得離開。

命令掘堤

五月三十一日夜間，日軍逼近開封郊區，程潛忽以電話通知我撤退，并約定次日（六月一日）到鄭州第一戰區司令長官司令部見面。我同朱鏞（黃委會總務處長）等在六月一日上午沿堤至鄭州來同寨（河南修防處南一總段辦公處），當日下午即往鄭州長官部見程潛。程說：“蔣委員長命令掘開黃河大堤，放出河水阻擋日軍。”我說：“按照河工經驗，五月（舊歷）曬河底，說明現在正是河南枯水季節，流量很小。就是掘開黃河大堤，流量小，水流分散，也阻擋不了敵人。但是大堤掘開以后，口門逐漸擴大，難以封堵。汛期洪水到來，將給豫、蘇、皖三省民眾帶來無窮災難。一九三三至一九三五年間，冀、魯兩省黃河大堤曾經潰決多處，汛區民眾田地、房屋、牲畜全被沖沒，民眾苦痛萬狀，慘不忍睹。總之，現在掘堤，既不能阻擋敵人，又肯定會給千百萬人民帶來不可避免的巨大災難，這是很不劃算的。”程潛深思后說：“好啦，等轉報蔣委員長以后再作決定。”次日，程潛又傳見我們，告訴蔣介石說，只要敵人知道黃河大堤開了口，就不敢前進。水小也要掘，并令即派河兵動手。我說：“河兵都是沿岸農民，深知黃河掘堤的嚴重性，他們世代守堤，是不會動手掘堤的。”程潛隨即說：“那么我派軍隊去掘，請你們去指導。”我說：“既然一定要掘，請先發遷移費，讓堤下居民搬家。”程即批發萬元，交鄭州專員羅震發放。

趙口掘堤

程潛的參謀長晏勛甫約我同朱鏞到長官部參謀處，面商如何掘堤。當經議定在中牟趙口掘堤，預計河水將沿賈魯河道漫流，經過中牟、尉氏、扶溝、西華等縣，十天左右到達周家口，會合沙河東流入淮。晏勛甫派工兵科長王和甫帶兵當天趕到工地，并要我們前往協助。次晨（六月二日），當我同朱鏞、羅震、蘇冠軍（黃河南岸修防段段長）等到趙口時，王和甫領導軍隊官兵按照朱鏞所繪草圖正在掘堤。當由羅震帶領鄭縣縣長全百慈發放居民遷移費，中牟縣長沿賈魯河通知兩岸居民遷避。軍隊從六月三日黎明開始挖掘，至六月五日早晨已將大堤掘開；只因掘口太窄，流了兩個鐘頭又被沖塌的堤身沙土堵住。這時，日軍已侵陷開封，大炮彈已射過口門以西，形勢極為緊張。堵住的口門經軍隊日夜繼續清除，六日上午復被掘開。在掘堤期間，程潛遷往洛陽辦公，商震留守鄭州。花園口駐軍師長蔣在珍曾到趙口工地查看。

花園口掘堤經過

六月五日下午，我同朱鏞等到鄭州向商震報告協助清除口門經過和預計放水時間，并請準備離開。商震雖允許我們走，但是他又說：“現在蔣師長建議在花園口掘堤，待我向蔣委員長報告一下，請你們等一等再走。”當商震以長途電話向蔣介石報告花園口駐軍師長蔣在珍自告奮勇在花園口掘堤的時候，蔣介石立表贊同，并令商震通知蔣在珍連夜進行。商震即派其參謀處長陶某前往花園口蔣在珍師部，向蔣在珍傳達蔣介石的命令，同時要我們一同前往把趙口掘堤經過告訴蔣在珍，使他注意不要再被堤沙堵住。我同陶某到花園口傳達命令以后，立即返回，當夜離鄭赴漢。接著黃河就在花園口開口了。洪水滔滔，泛濫二萬三千平方公里，豫、皖、蘇三省受災區達四十四縣市，淹死八十九萬余人，使一千二百萬人流離失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