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 中原抗戰親歷記作者名: 全國政協文史和學習委員會本章字數: 3047字更新時間: 2019-09-16 14:52:51
圍攻曲興集的回憶
遭受日軍襲擊
一九三八年五月,第二十七軍(軍長桂永清)第三十六師(師長蔣伏生)奉蔣介石命令,從江西樟樹與高安縣開赴臺兒莊,增援在那里對日作戰的國軍。蔣伏生即令第一〇八旅(旅長伍光宗)和師部工兵營(上校營長李徽)等為先頭部隊,分乘第一、第二、第三、第四列車開赴臺兒莊,第一〇六旅(旅長李志鵬)的列車在后面跟進。當時我任第一〇六旅第二一二團(團長陳汶虎)第二營少校營長。當我團所乘列車到達河南開封東面的羅王車站西頭時,忽然停了下來。團長陳汶虎即令全部官兵下車,往麥地里臥倒。當時我認為是躲空襲警報,后來我看到第一〇八旅副旅長李繼岳等,帶著幾名傳令兵沿鐵道南邊往西跑,哈著腰,直往麥地里鉆。我問李繼岳:“你們的部隊怎么樣?”李說:“我旅全部打散了,收容不起來了。”后來我才知道,第一〇八旅與師部工兵營所乘的列車走到蘭封車站附近時,遭到日軍快速部隊的襲擊。這股日軍是沿菏澤、考城到蘭封的公路而來的。他們開著裝甲車對準我第一〇八旅的先頭部隊乘坐的列車進行炮擊和用機關槍掃射。當時伍光宗不明情況,而上級又催促列車趕往臺兒莊增援,中途遭此襲擊,使該旅損失很大,有工兵營上校營長李敞等幾十名官兵傷亡。由于該部士兵都是新抓來的壯丁,因而一聽日軍的炮響,就往后面亂跑,潰不成軍,經過幾天的收容,有的雖已歸隊,但都已成了驚弓之鳥。當時統帥部對日作戰沒有確實的情報,就是河南當地的政府,看到日軍的裝甲汽車駛向豫東北,也不向國軍報告,而國軍又麻痹大意,認為離日軍還有幾百里地,只要在列車上用高射機關槍與架設高射炮對日軍飛機防空就行,沒有料到在列車急速行駛的途中被襲擊,見到日軍裝甲車的橫沖直撞,就張皇失措,認為是日軍的大部隊,不知如何對付。
曲興集戰斗
一九三八年五月底前后,蔣伏生待日軍離開蘭封車站后,他便對我們說:“有未詳之敵,似是沿菏澤、考城、曲興集公路而來。”即令第一〇六旅第二一一團向曲興集西北一個村搜索前進,第二一二團沿曲興集、考城至菏澤公路搜索前進。陳汶虎以第二一二團第二營為前衛,其余為本隊。我即以第四連為尖兵連,向曲興集搜索前進,其余為本隊。當我營第四連尖兵排搜索到曲興集南門外附近時,就發現日軍已占領了這個寨子,我即令第四、第五兩連展開于曲興集南門外附近的各個小村,并驅逐了日軍在寨門外的哨兵。當時日軍已將寨門關閉,不準老百姓出寨。我令尖兵連停止前進,即行監視日軍,同時我將上述敵情報告了陳團長。陳令我營相機驅逐曲興集日軍,繼續搜索前進。因此,我即令第四、第五兩連為第一線攻擊部隊,第四連在左,第五連在右,對日軍的左側背形成半包圍的態勢,重機槍連以交叉火力掩護步兵連攻擊前進,迫擊炮排集中火力向曲興集南門日軍的機槍巢炮擊,第六連為營預備隊。我營第四、第五兩連利用未割的麥地作掩護,向前躍進,每前進一步,即各自構筑簡單的散兵坑。待到第二天,我營前線部隊離日軍不過八十公尺,我就組織了一支突擊隊,由一個中尉排長率領。曲興集是一個大寨子,約有幾百戶人家,而且圍墻很堅固。在沖鋒前我先令迫擊炮排對準寨子猛轟,結果把寨子轟破了一個小口,然后突擊隊便利用夜間,沖進了寨子。但日軍憑借民房頑強抵抗,我軍前進受阻。我向陳團長請示,陳團長令我將突擊隊撤回,并對日軍構筑攻防工事。我遂于當天夜間把已經攻入寨內的部隊撤回。不久日軍有一個加強大隊的增援部隊很快到來,并附有山炮、氫氣球及輜重汽車等,形成雙方對峙的態勢。這時第二一一團在我營西北一個村子,被日軍盲目地轟了幾炮,因士兵多數是新抓來的壯丁,一聽到日軍的大炮聲,便往后跑。團長無法,叫通信兵提著電話機跑到我營部的后邊來了。我當時不認識他,我問他為什么要跑到我營部隊后邊來,他說他是第二一一團團長王芝瑞,他的部隊被日軍打垮了,士兵跑散了,到這里來收容隊伍的。王芝瑞又問我日軍的情況,我說:“日軍還在寨子里面,不敢出來,有時用山炮盲目地向外亂打一陣。”他聽說寨內日軍不多,且不敢出來,而又怕我用電話報告蔣伏生,說他臨陣脫逃,就馬上轉移了地方。王走后,我打電話向陳汶虎報告了他逃跑的情況。蔣伏生令王芝瑞團穩固原先攻擊的陣地,不許往后退。王答應了。后來上級派來一個山炮營支援我營,歸我指揮,我認為有炮兵支援,一定可以制壓日軍的炮火,克復曲興集是有把握的。可是據山炮營長說,這個營的山炮是上海造的,只能直接瞄準,不能間接瞄準,我們的炮一打,日軍的炮火就會還擊,而我們的炮射程短,日軍的炮射程遠,因而,山炮營長要求撤走。我說:“任務沒有完成,你們不能往后撤。你們可以在我營部的后面選擇陣地,利用夜間集中火力炮擊曲興集,協同步兵作戰,否則,我就要往上面報告你臨陣退卻。”因此,炮兵營只好應付局面,每天夜間集中火力打炮,一發現日軍的炮火還擊,就停止射擊,并馬上轉換陣地。過了兩天,這個山炮營還是奉令撤走了。我營仍然在寨外對日軍監視,而日軍還是閉上寨門固守待援。有一天,日軍從曲興集東門出來,約有一個小隊兵力,手持太陽膏藥旗,由漢奸帶路,企圖偵察我主力部隊所在地。我營第五連連長向我報告后,我立即令迫擊炮集中火力炮擊,并令輕重機槍掃射。日軍被我擊退后,我即向陳汶虎報告了這一情況,并向陳建議:“如果能增加一部分兵力,我們是可以把曲興集奪回來的。”陳在電話里對我笑一笑,說:“好倒是好,哪里來的部隊呢?第一〇八旅(兩個團)和第二一一團都已被日軍幾顆炮彈嚇壞了,潰不成軍,全師只有我們這一個團了,而我們的第一、第三兩營沒有得到師長的許可,是不能使用的,只好等待外面的援軍到來再說。”陳還要我營加強防御,并做好掩體工事。我令各連就地取材,利用民房門板與木料作掩體。這時我營第一線部隊離曲興集不過一百公尺,遠的也不過二三百公尺。我叫各連于每天晚上派出少數部隊,不定期發動夜襲對日軍作擾亂性的襲擊。后來蔣伏生對第二一一團團長王芝瑞,也僅僅給予免職處分了事。
掘開黃河河堤
一九三八年五月底六月初的一天晚上,陳汶虎打電話給我,要我營準備戰斗,全營官兵摩拳擦掌準備和日軍拼一下。沒多時忽然上級又來令,說是全師撤退,要我營擔負掩護全師撤退的任務。大家都覺得奇怪,我們在前方沒有打敗仗,日軍也沒有向我們進攻,我們為什么要退卻呢?我營奉令跟在第二一二團后面,向羅王車站挺進,然后沿鐵道再向開封撤退。我令第六連為后衛連,第四、第五兩連輪流掩護撤退。在退卻途中,有些官兵就罵開了:“他媽的!還不是他們當大官的怕死?坐著汽車跑了。他們平時教我們抗日,可一打仗他們就跑。”我假裝沒有聽見,我說:“夜間行軍要肅靜。”待我營到達某某村時,遂改由第一〇八旅第二一六團第三營擔任掩護全師撤退的任務。我營在撤退中,由于是夜晚,日軍沒有向我們追擊,也沒有打一槍,僅在撤退之前,照往常一樣夜襲日軍一下。這時我們的先頭部隊,已經到達羅王車站附近,正要繼續向開封后撤時,忽然聽到工兵營用炸藥破壞鐵路橋梁的爆炸聲,一些不知番號的部隊,一聽到爆炸聲,誤認為是日軍追擊部隊的炮聲,只聽到:“快走跟上,不要咋呼,敵人追上來了。”我們到達開封附近時,已是白天。日軍的飛機到處濫炸,陳團長對我們說:“日軍的飛機把黃河炸開口了,企圖把我們的部隊淹死在豫東地區,所以上面要我們撤退。”我們當時也認為是真的。待我們的部隊撤退到滎陽以東的狐山坡擔任防御時,陳才對我說:“鄭州黃河花園口的掘堤是自己工兵干的,統帥部認為黃河掘口,可以制止日軍的西進。”黃河決口使千百萬同胞慘遭災難,使日軍前進一時能受阻。我們這個部隊在豫東可以安然無事地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