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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在第一 二次直奉戰爭中

從一九二二年四月到一九二四年九月,奉系經歷了失利的第一次直奉戰爭、奮發圖強的整軍經武和戰勝直系的第二次直奉戰爭。奉系從而進入鼎盛時期。張學良在這些事件中,都擔當了重要的角色。

在第一、二次直奉戰爭中

劉鳴九 荊有巖 王肇治

第一次直奉戰爭

直皖戰爭后,張作霖不僅收容了皖系戰敗的多數部隊,而且皖系的許多政客也避居沈陽,張作霖對他們都很優待。奉軍在直皖戰爭后擴大了編制:張作霖把援湘部隊編為奉軍暫編第一師,師長是張景惠,留住北京。張又在直系的幫助下,奪取了日本為皖系運到秦皇島的武器裝備,用來組編了六個獨立旅。他收編皖系的炮兵、通信兵等,都調到沈陽,歸張學良編練。這些部隊編練之后,分別駐扎在京山線的楊村、天津、軍糧城、唐山、山海關一帶。

直系的后起將領吳佩孚,頗有些謀略。他看到張作霖的權勢在日益增長,一定會成為直系的勁敵。不把奉系消滅,直系的天下坐不安穩。他設法說服了曹錕,決定對奉軍下手。一九二二年春季,直系不宣而戰,突然襲擊了奉軍駐南苑的部隊。隨后戰場迅速擴大。由北京往東,擴展至天津、楊柳青、霸縣一帶。唐官屯、勝芳鎮是主要戰場。張作霖早已窺知直系的意圖,所以他事先做好了應變的準備。戰爭打響后,他很快就把奉軍的精銳部隊二十七師、二十八師及裝備最好的、由張學良親自指揮的第三旅、第八旅及第十旅開赴前線,迎擊直軍。奉軍的戰略目標,不在消滅直系,而是要把直皖戰爭中既得的武裝及資財完整地撤回東北。所以,奉軍的行動方針是不打硬仗,掩護撤退。打了幾個月,至五月四日,奉軍第十六師在西線倒戈,長辛店被直軍占領,導致奉軍在西線完全失敗。五月五日大總統徐世昌下令:“奉軍即日退出關外,直軍退回原防,均應靜候中央命令解決?!毙蝿輰堊髁貥O為不利,奉軍遂全部撤回東北,并放棄了熱河、察哈爾兩省地盤,兵力一律撤回東北集中。

奉系撤回東北后,以山海關、冷口為界,據關自守。一九二二年秋,張作霖通電全國,宣告東北三省獨立,成立東三省保安司令部。第一次直奉戰爭就這樣結束了。

第二次直奉戰爭

第一次直奉戰爭后,張作霖對直系恨之入骨。他每時每刻都在計劃打倒曹錕、吳佩孚。

張作霖的圖強方針是:整頓內部、廣結聯盟。

東北獨立后,奉軍改稱東北軍。張作霖為了整頓東北軍,在沈陽設立了陸軍整理處,以孫烈臣為總監,韓麟春副之;張學良為參謀長,郭松齡副之。東北所有的幾十萬軍隊,都按統一規定進行整編。為增強制造武器的能力,建立了新的兵工廠。有炮廠、槍廠、迫擊炮廠、炮彈廠、槍彈廠、飛機修理廠等。為了培訓軍事骨干,開辦了各類軍事學校:在葫蘆島港口設立海軍學校,開辦了一所航空學校,加強并改善了原講武堂。講武堂設兩種班:一種是學期為一年的普通班,每期招三百人,另一種是軍事高等教育班,學期為兩年,每期收一百人,相當于陸軍大學。各軍校均聘請保定軍官學校及原北京的陸軍大學的教官擔任教官。其中有些人是留德、留日、留法的學生。設立了航空大隊,由留學法國學航空的徐世英當大隊長,訓練了一百多名飛機駕駛員。在后勤保障方面,設立了被服廠、糧秣廠、陸軍醫院等。其廠房設計、產品制造、醫院管理等等,都聘請外國專家擔任。在軍隊管理制度方面,編制了管理法規,設立了軍衡處。根據法規的要求,軍隊必須定期進行校閱與考核。一個師、一個旅地分期分批到指定地點集中校閱。定出各級軍官的選拔標準及各級軍官任用的權限。每當校閱完成時,即根據選拔標準,更換各級軍官,以保證軍官質量。由陸軍整理處統一管轄軍隊的整理事項。用這種方法,經過兩年的時間就把東北軍原有的部隊及新收編的部隊全部整理完畢。

此時曹錕、吳佩孚等直系首領,正全力向江南與四川發展。他們沒有把張作霖看成是一種威脅。曹錕更天真地認為張作霖是他的親家,會給他捧場,而不會拆臺。所以,他就放心大膽地搞起賄選總統的把戲來了。一九二四年,曹錕因賄選總統而聲名狼藉,直系的地位也開始動搖。張作霖認為這是討伐直系難得的好機會,于是發動了奉直戰爭。

一九二四年夏季,張作霖集中了幾十萬東北軍,陸??杖娨积R出動,由山海關到古北口幾百里長的戰線上部署軍隊,向北京進攻。進攻的重點在山海關。東北軍的戰略方針是:吸引直系主力于山海關、秦皇島地區,再以張學良指揮的東北軍主力十萬余眾,一舉圍殲之。另以五個騎兵師,乘虛直襲北京至張家口的八達嶺等地。由張宗昌率領的兩萬人馬,由喜峰口進入河北,再進取山東。李景林率領的兩個師,由冷口進占天津—滄州—北京之線。戰爭打響后,吳佩孚上了張作霖的圈套,他把南方的主力先后調到秦皇島東北方向的地區,與張學良的勁旅作戰。這時張作霖與直系將領馮玉祥串通起來了。馮玉祥在孫中山先生的思想影響之下,本已與直系的另外兩名進步將領胡景翼、孫岳秘密約定,準備在戰爭中推翻直系的北京政府。張作霖與馮玉祥聯系反直,并給馮部軍費支援,正適應了馮玉祥的需要。他的司令部設在承德。他極其秘密地指揮部隊,由鹿鐘麟率領,經過一夜急行軍,從前線開回北京。同時,孫殿英部開回冀縣,另一部到達天津。東北軍張宗昌部乘機從喜峰口急行軍到達天津,未作停息,即攻濟南,李景林部由冷口進襲天津周圍的軍事要地。張學良指揮勁旅直攻秦皇島的吳佩孚總部,吳佩孚只身乘小汽艇逃走。吳的部隊向張學良部繳械投降。馮玉祥的軍隊到達北京后,派兵直入紫禁城,把遜清小皇帝宣統逐出故宮。張作霖把他的軍隊都分派到指定的省份及戰略要地。張學良以京榆駐京總司令的頭銜,設總司令部于天津蔡家花園。奉系進入了鼎盛時期。這時,北洋各界的遺老政客,都圍著張作霖轉。張把他們糾合在一起,由他領銜,通知國會議員及各省督軍團,在北京開善后會議。這次會議“公推”段祺瑞為臨時執政,組織新內閣。奉系與皖系又勾結起來,把馮玉祥的國民軍排擠出北京,攝政府結束,段祺瑞執政府成立了,張作霖返回沈陽。他成了北京政府有實權的人物。而少帥張學良也名震于國內外。

可是,這一仗卻引起了東北軍內部的分裂,這就是郭松齡倒戈。郭松齡思想傾向進步,與馮玉祥比較接近。他對張作霖的所作所為很不滿意。這次對直軍作戰,論功行賞,郭松齡的功勞很大,理應受賞。但行賞卻沒有他的份兒。他仍然是張學良手下一個副手,掌握原有的十個旅的兵力而已(也就是張學良指揮的駐京榆軍)。由此而引起郭張矛盾的激化。此時,張學良從天津回沈陽與其父商討以后的大政方針。郭松齡認為這是起兵反張的好機會,于是與馮玉祥取得聯系,得到馮的贊許。又與李景林相商,得到李景林的支持。他便從灤州起兵,向沈陽進兵。還有通電,但未向外部發表。這時,姜登選專車到灤州,被郭松齡扣下,把姜槍斃了。于一九二五年十一月二十二日,郭松齡假用張學良的電報向所部發出命令,稱張學良命令全軍回沈陽整訓,即日回師進軍沈陽,實際是發兵打張作霖。于是,郭松齡率領全體駐京榆部隊沿京奉線北進。這時,六旅團長、張作相(當時任吉林省督辦兼省長)的兒子張廷樞打電報給張作相,詢問真相。第三旅旅長、齊恩銘的兒子齊家禎給張學良打電話,問明原因。這兩處信息,使張作霖與張學良均了解到郭松齡已經變心了。郭軍打垮了山海關的防守部隊,一路進展很快。張作霖一面急忙調集吉、黑兩省的地方旅團開到沈陽,一面乞求日本關東軍司令長官白川派兵支援。張作霖不惜再次出賣國家主權,取得了日本駐軍的支援。于是,張作霖選擇巨流河地區伏擊郭軍。派工兵營長杜振庭到錦州,按照張學良的命令,炸毀了錦州大橋的橋梁,阻止郭軍前軍。郭軍來時,官兵都明白了郭松齡反張的真相,原來打張作霖也就是要打倒張學良。這支部隊的各級軍官,都是張學良親自從講武堂、教導隊中選拔出來的,他們都有濃厚的封建宗法觀念,因此都不愿意打張作霖與張學良。郭軍到達巨流河地區時,吉、黑兩省的騎兵師、步兵旅與郭軍展開了戰斗。郭軍的許多官兵都不認真作戰,向天放槍,而對方又打得很猛。這樣打了幾天,郭軍的旅長富雙英起來反對打張作霖。郭的參謀長鄒作華也反對郭松齡。他給士兵下命令,不要與張作霖的軍隊作戰。這樣一來,郭松齡孤立了。各旅的軍官都要求請張學良回來整頓與指揮部隊。郭松齡夫婦逃到老大房子[4]的一家菜窖中躲了起來,被黑龍江騎兵旅旅長王永清(號天下好)抓出來。當時電請張作霖處置辦法,張回電命令押回沈陽審判。楊宇霆心懷鬼胎,又矯張之令,叫就地槍決。結果只把郭松齡夫婦的尸體運回了沈陽,在小河沿曝尸三天,然后埋于荒野。隨后,張學良親赴新民,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把這支部隊又整頓好了,部隊毫無損失。從此,這支部隊對張學良更忠誠了。一九二七年春,這支部隊陸續入關,駐扎在津、京一帶。張學良的威望更高了。張學良的東北軍總部設在北京。張作霖下令撤了李景林的直隸督軍兼省長的職務,換上了褚玉璞[5]。東北軍從分裂又走向了統一,為后來張作霖到北京當大元帥打下了良好基礎。

整軍經武和第二次直奉戰爭

何柱國

奉軍的整軍經武

一九二二年奉軍戰敗退縮到山海關外之后,積極整軍經武,卓有成效。這不但是一九二四年打倒曹、吳的資本,而且奠定了以后整個東北軍的基礎。就東北軍建軍的歷史說,這一時期是最關鍵的時期。我個人正是在奉軍開始整軍經武的時候投身進去的,而且參預了這一工作的幾乎全部過程。

當時奉軍以楊宇霆、張學良、韓麟春、姜登選和郭松齡等為核心,大肆招兵買馬,大量吸收各國陸軍留學生和國內陸大、保定軍校等出身的軍官,特別是原籍東北而散在關內各方面擔任軍職的人。他們吸收的辦法很簡單,就是憑著各人的同學、同鄉和親友等關系從四面八方一個個招攬進去。我就是通過當時在三、八旅中充任炮兵團長的日本士官同期同學鄒作華的關系而被招攬去的。

一、整軍經武的重要機構和重要的人事部署。(1)陸軍整理處。這是整軍經武的最高執行機構,凡屬部隊整編的人事部署和升遷等都由這里主辦。除了最高決策由統帥部直接掌握之外,一切日常有關整軍經武的重大事情,都要通過這里。因此由張作霖自兼統監,下設副監多人,新、舊兩派都有,但實際負責的是副監姜登選、韓麟春和參謀長張學良。(2)陸軍東北講武堂。這是軍官的教育和訓練機構,由張作霖自兼堂長,張學良兼監督,并由從中、日兩個陸大畢業的福建人蕭其煊以教育長名義代張學良負責,下面的教官和隊長是以我們保定軍校轉過來的二十余人為中心的。(3)三、八旅整編的二、六旅。三、八旅在楊柳青和山海關兩役損失甚重,整編為二、六旅后,不但人員槍械補充齊全,而且官兵都經過挑選,裝備又全部是最新式的,所以把它作為全軍的示范部隊,仍由張學良和郭松齡分任旅長。無論整編前的三、八旅或整編后的二、六旅,兩旅都是不分家的,并且都由郭松齡負實際責任。以后郭松齡倒戈,想取代張氏的地位,他憑的就是這個資本。(4)東北兵工廠。這廠由楊宇霆兼任督辦,早已設立,但在第一次直奉戰爭以前規模不大,以后則大肆擴充,不但能制造一般槍械彈藥,而且能造山炮、野炮,尤其是增設了一個八二口徑的迫擊炮廠,炮筒皆以自來水管名義進口改裝,價廉物美,后來在作戰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5)東北航空隊,由張學良主管。東北航空隊原由一九二〇年倒段(祺瑞)之役瓜分段派的空軍而來,但以后東北航空隊改用了歐戰以后法國的最新飛機,教官和教材也都是法國的,而曹、吳的飛機則仍舊是段派遺留下來的陳舊之物。此外還有訓練軍士的教導隊和吉、黑兩省輪訓舊派軍隊下級軍官的軍官養成所等。

二、軍事方面一些比較重要的措施。重要措施之一是全軍各師旅的參謀長和各團掌管教育的中校團附全數改由軍校學生出身的人充任,其中保定軍校各期畢業生為數最多,來自關內的各國陸軍留學生和陸大出身的人次之;并且,以后遇有團、營長出缺,一般皆由各部隊的參謀長、團附以及講武堂的教官和隊長調充。此外軍需、軍械和軍法等都做到了獨立,補充也是統一的,并且按季校閱評分,升遷有嚴格的規定,經常以部隊與部隊間的對抗演習和實彈射擊作為主要訓練課程。因此比起第一次直奉戰爭以前,確有一股朝氣蓬勃的氣象。

三、財政經濟方面。奉軍從關外一隅之地,與關內據有大半個中國的曹、吳對抗,憑的究竟是什么樣的物質基礎呢?原來東北農產物豐富,特別是有大宗的大豆出口,因此經常是一個出超的地區。奉軍就是憑了這個出超的條件,加上自己在東北的政治權力,發行了一種不兌換的奉票,這種奉票起了很大的作用。資本主義國家發行可兌換的紙幣,通常要有三分之一的現金或相等于三分之一現金的實物作為儲備,否則紙幣不能穩定??墒前l行不兌換的奉票,雖然也要出超這個物質基礎作為條件,但其數額可以遠低于三分之一,即以同樣數額的現金或實物作為儲備,可以發行更多的紙幣(當然不是沒有限制)。東北的財政能夠承擔那樣巨額的支出,秘訣就在這里。

奉軍經過這樣的整軍經武,僅兩年工夫,就改變了全軍的面貌,由過去綠林式的烏合之眾,一躍成為訓練有素的正規軍。

孫、段、張的結合

一九二二年第一次直奉戰爭后,奉張一面整軍經武,一面與南方的孫中山和北方的段祺瑞密切聯系。

當時東北方面負責與南方聯系的中心人物是姜登選。姜是河北人,日本士官五期畢業。民國初年朱慶瀾任黑龍江將軍時,他任朱的參謀長,后來朱任廣東省長,他也同去,還跟朱一起到過四川和云南,因此南南北北人緣甚好。當時張氏父子與孫中山的聯系,就是先由姜登選兩次派人去見譚延闿,譚派人回訪,然后再以張作霖名義派韓麟春去廣州正式拜會孫中山(隨同韓麟春前去的還有張作霖的副官處長即袁世凱的女婿楊毓珣)。孫中山先派汪精衛來東北與張氏父子商議討伐曹、吳的大計,隨后又派伍朝樞來東北進一步促成討伐曹、吳的實現。關于姜、譚互派信使和韓麟春的廣州之行,我記得比較清楚的是汪精衛和伍朝樞的北來,分述如下。

汪精衛是一九二三年秋來到東北的。接待他的是張氏父子和楊宇霆、韓麟春、姜登選等人。我只能從張學良和姜登選等人口中得知一些情況。據我所知,汪精衛此來不是普通的拜會和聯系,而是奉孫中山之命前來商議討伐曹、吳大計的。據說汪精衛首先提出軍事方面的方案,即由南方革命政府下令討伐曹、吳,從南方出兵北伐,用以牽制長江以南的曹、吳軍隊,而由東北軍進軍關內,直搗北京,這樣南北夾擊,打倒曹、吳。東北當局完全同意南北夾擊之議,但強調分頭進行,意思是各自發動,彼此不必有統屬關系。這一點雙方皆未明言,而心中卻都領會,可以說是無形中取得了協議。汪精衛接著又提出政治方面的方案,即提出討伐曹、吳勝利后如何召開國民會議,解決國家的統一和建設的問題。當時張氏父子心目中最主要的是在軍事上如何打垮曹、吳,至于打垮曹、吳后如何解決政治問題,其實胸中尚無成竹,經汪一提,才覺得問題重要。因此當時張氏父子的回答是含糊的,大意是說只要打得垮曹、吳,什么都好說,既未明白表示贊成國民會議,也未明白表示反對,所以這個問題只能當作是個懸案。

伍朝樞是一九二四年初夏來到東北。我不但參與接待伍朝樞的工作,而且因為我會說廣東話,經常都是由我陪他見客,陪他參觀兵工廠、航空隊和講武堂等軍事機構。我從伍朝樞參觀各軍事機構的認真細致和不厭其詳地問起有關軍事的情況看,估計他此行除進一步聯系有關討伐曹、吳的具體步驟之外,還負有考察奉軍的實力,向孫中山匯報奉軍到底有多么大的戰斗力和多么大的作戰把握等重要使命。因此我在接待中,總是有意識地盡可能讓他多看到、多知道一些足以顯示奉軍實力的東西??墒怯幸粯妒虑楸凰y住了。有一天,他用一種很嚴肅的態度和語氣問我:“你們奉軍的官兵信仰不信仰三民主義?”我當時很奇怪,覺得他問起別的都很內行,獨有這一問,卻問得沒來由。因為,老實說,當時絕大多數的奉軍官兵,對于三民主義都是毫無所知的,哪里談得上信仰不信仰呢!因此我沒有思索就天真地回答說:“我們奉軍官兵只有少帥等極少數的人知道一些三民主義,信仰二字是談不到的?!辈幌脒@一回答給了他很大的震動,他用一種異乎尋常的目光盯住我追問:“官兵不知道為什么去死,怎么會打仗呢?”這一來我才知道他問話的嚴重性,但我話已說出,收不回來,只好老老實實地說出我自己的見解,并且舉了一些不相干的事例。大意是說我們奉軍講的是愛國和義氣,只要人人愛國,大家有福同享,有禍同當,也就能打仗。伍朝樞聽了我的解釋,緊皺著眉頭,不發一語。我看得出他對我的回答是很失望的,但我心里還不相信自己的說法有什么大錯處。事后我將這一情況報告了張學良,他卻滿不在乎地說:“他們自然有他們的一套,我們也有我們的一套,各不相干?!?

以上就是有關孫、張結合的一些片斷。我還保存著姜登選與譚延闿聯系和孫中山派汪精衛北來的兩封信的照片:一封是孫中山回張學良的,另一封是譚延闿給姜登選的。兩封原信是姜登選被害后從姜的遺物中檢出的。當時我們得到這兩封信都很高興,經翻拍洗了幾十份,分給各高級將領作為紀念。我的一份保存至今,還很完好。當韓麟春去廣州拜會孫中山的時候,除帶去張作霖的信外,張學良也另有信給他,所以孫中山也另有回信給張學良。當時張學良之所以要另備函,是因為那時張學良不但已露頭角,而且多少還有點新思想。我還記得張學良在東北陸軍整理處刊行的軍事雜志上發表過一篇文章,題目就是《革命》。我看了這個題目很新鮮,心想少帥也談起革命來了,急忙讀了下去。讀后才知道他談的革命不是別的,只是因為曹錕的總統是賄選出來的,采用革命的名義就是為了推翻曹錕。在當時的奉軍,這點思想也算是可貴的。茲將孫中山給張學良回信的原文附錄于后:

漢卿仁兄惠鑒:

頃誦手書,借悉一切。所論奉省暫持冷靜態度,以俟時機,實為特識。文頃致書尊公,述此后軍事進行,宜由西南發難,據險與敵相持,使彼欲進不得,欲退不可。然后尊公以大兵直搗北京,略定津保,以覆其巢穴,絕其歸路,敵必可滅,正與高明之見不謀而合。望力持定見,他日運籌決勝,可為預期也。韓芳辰君來,連日討論,悉東三省整軍經武,養銳待發,曷勝忻慰。茲特倩汪精衛先來謁,一切代述。希賜接洽為荷。專復

敬頌 臺綏

孫文 九月二十二日

直奉兩軍的部署和山海關、九門口一線的激戰

翻開舊的地圖,可以看到,由奉天進關不外兩條路:一條是進山海關,另一條是出熱河。山海關一路較近,較平坦,有現成的京奉鐵路可以利用,交通運輸頗為便利,這是進關的大道和捷徑。出熱河之線,可分為南路和北路。南路就是由北鎮出朝陽,經凌源進喜峰口。這一路較遠,交通運輸亦較困難,但無論攻守,俱甚重要。因為對方若以重兵出朝陽,可以威脅錦州,使我錦州以下全軍陷于絕境。北路就是由通遼出開魯,經赤峰南下承德,或西至多倫,再進喜峰口以西各口。這是最遠的一路,交通運輸亦最困難,不過可以利用騎兵,也并不是沒有可為的。

當時我軍的戰略,是集結主力的極大部分于山海關、九門口一線,準備在此給予敵軍以決定性的打擊。先從熱河方面攻擊前進,預定待熱河方面前進到與山海關,九門口一線齊平的時候,然后在此發動主力進攻,以期三路齊頭并進。我們采取這個戰略,一則是因為當時熱河方面的敵軍較為空虛,二則為了預防敵軍以重兵出朝陽斷我后路,所以來一個出其不意,先發制人。

為了適應這一戰略,我方作戰部隊共分六軍,部署如下:(1)第一軍軍長姜登選,副軍長韓麟春;第三軍軍長張學良,副軍長郭松齡,兩軍共五個旅,外加騎炮各一團,共十四個團,約五萬余人,負責山海關、九門口一線。(2)第二軍軍長李景林,副軍長張宗昌,共七個團,約三萬人,負責熱河南路。(3)第四軍軍長張作相,副軍長闞朝璽,共六個團,擺在錦州作為總預備隊。(4)第五軍軍長吳俊升,第六軍軍長許蘭州,副軍長吳光新,以騎兵為主,擔任熱河北路。這個部署很明顯,一、三兩軍是整個戰略的重點,戰爭的勝負將決定于山海關、九門口一線的決戰。

針對我軍的部署,吳佩孚除自任為討逆軍總司令和王承斌為副總司令外,其作戰部隊分為三軍:(1)以彭壽莘為第一軍總司令,統率曹吳嫡系主力的極大部分對付山海關、九門口一線我軍的主力。(2)以王懷慶為第二軍總司令,統率原駐熱河各軍對抗我熱河南路的進軍。(3)以馮玉祥及其所部為第三軍,應付熱河北路。同時以曹锳、胡景翼、張席珍、楊清臣、靳云鶚、閻治堂、張治公、李治云、潘鴻鈞、譚慶林為十路援軍司令,分別統率直、魯、豫、鄂、陜、川等各省援軍,并以張福來為援軍總司令。

上面說過,我軍戰略是先從熱河攻擊前進,前進到與山海關、九門口一線齊平的時候,山海關方面的主力就發動進攻。熱河方面,我趁敵援軍未到而原駐各軍力薄的機會,以破竹之勢于九月下旬即占領開魯、朝陽,并于十月上旬直逼凌源、赤峰,與我山海關、九門口一線齊平,遂在山海關、九門口一線展開敵我兩軍的主力大戰,山海關與九門口之間,有一不可逾越的角山寺大山,因此山海關、九門口一線實際是兩個戰場:一個是山海關正面,另一個是九門口及其以北以西附近各口。我軍由郭松齡指揮第二、第六兩旅,共六個團,擔任山海關正面;韓麟春指揮第四、第十六兩旅,共五個團,擔任九門口及其以北以西附近各口。另由一、三兩軍成立聯軍指揮部,統一指揮,并以第十二旅三個團作為聯軍預備隊。聯軍指揮部設在山海關東面的前所。

奉軍出擊秦皇島成功和吳佩孚的慘敗

我軍攻克石門寨后,吳佩孚將他海上運來的兩師一旅幾乎全部用來反攻石門寨。我們急調張作相的總預備隊前來應援,所有六個團的預備隊皆已用上,還沒有頂得住的把握。大家正在憂心忡忡,想把山海關正面的部隊再抽調一部前來增援的時候,突然接到段祺瑞由天津用無線電發來馮玉祥決定倒戈的確訊。這使我們如釋重負,大家心里都有說不盡的興奮和喜悅。

這時我們確信勝利已經無疑,而且戰事很快即可結束,問題是怎樣更全部更徹底地消滅敵軍,不讓他們有漏網脫逃的機會。我們在石門寨商議之后,決定仍舊抽調山海關正面的部隊前來,并指定要郭松齡親率所部到石門寨,不過目的已不再是對付敵軍的反攻,而是組織大軍出擊秦皇島,截斷敵軍歸路,一舉殲滅敵軍的全部。之所以要郭松齡親自前來,是因為郭在山海關正面作戰毫無進展,臉上無光,為了使他能夠露臉,借此立功[6]。郭接到我們指揮部的命令后,抽來四個團,他自己先騎馬來到石門寨。在石門寨會面時,除姜、張、韓、郭四位軍長外,我也在座。先由張學良說明前方情況和段祺瑞來電告知馮玉祥倒戈以及如何決定由郭擔任出擊秦皇島。郭得知情況后原也很興奮,不想韓麟春多插了一句:“這樣使你也好露臉,大家可以立功?!惫劥搜阅樕笞?,忿然說:“我從來不沾人家的光,我還是從山海關正面打過去!”說完怒氣沖沖地掉頭就走。他走后,大家面面相覷,大半晌說不出話來。后來還是姜登選先開口:“破壞了我們的全盤計劃。如此將領,正是該當何罪!”(我聽得很清楚,姜說的“該當何罪”是平時哼慣了的一種舞臺腔,并非真欲軍法論處。后來有人說姜當時主張軍法論處,那是誤傳或者有意挑撥。)又停了好一會兒,張學良才說:“我把他找回來?!碑斕焱砩?,張學良就追到九門口,攔住郭,勸說了一整夜,聲淚俱下,才把郭勸了回來。結果仍按原計劃行事,由郭擔任出擊,不過出擊的日期因此推遲了數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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