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時,妞已睡下了,強子輕手輕腳地走進臥室,妞一頭長長的黑發散落在枕上,一條白白嫩嫩的胳膊放在頭邊,一條壓在胸前,強子看看妞的臉色,又蒼白了幾分,眉間輕皺著,似有淡淡的憂傷。
強子原想睡覺的,忍不住坐在妞身邊,輕輕把妞壓在胸上的胳膊拿開,又忍不住去撫摸她微皺的眉,他的傻媳婦兒,可是因為想他,或是因為,別的事?
妞驚醒,翻身坐起來,嚇強子一跳,瞪著眼睛看清是強子后,撲到強子懷里,嚶嚶哭了。
強子抱著妞,拍拍她的背,想推開她,妞抱得很緊,強子說,別哭了,我不是回來了嗎?我去洗澡,你快睡吧。
妞固執地抱著強子,哭個不停,強子問,有事嗎?妞哭,強子再問,妞哭著搖頭。強子還在想裝潢公司的事兒,被激蕩起的熱血還沒恢復常溫。
把妞放躺,給她蓋好被子,出去洗澡,然后靠在床頭看書,不知道啥時候才迷迷糊糊睡著。
第二天,強子他們就和兩所學校的領導們商量買下地皮,但公有的土地賣給個人,誰也不敢做主,不過學校領導們答應,只要國家有政策,一定先賣給他們,現在讓他們就先用著。
強子和王飚盤算,把原來做家具的車間改擴建,先掛裝潢廠的牌子,第一批選十來個手藝精的人,請廣州來的裝潢師給講講課,請張有發聯系市里工商局稅務局的人,問問成立公司的事兒。原來做門窗桌椅的車間,改擴建成木器加工廠,工人們住的那地方,有二十多畝地,強子把所有積蓄都拿出來,準備蓋一棟四層五門的樓,有幾個哥們兒搞對象,要成家了,算是家庭宿舍吧。
強子更忙了,妞每天看他匆匆地走,很晚才回來,妞時常想起那個要鳥的人,妞一天向鏡子前跑很多次,但每次想到那人擠抱著自己,就忍不住反胃,胸部漲漲的難受,渾身一陣燥熱。
妞有幾次半夜醒來,爬起俯在強子的身邊,黑暗中看著他熟睡的臉,想把這事跟他說說,可是強子會殺人嗎?妞不知道,她不確信強子不能。
天一天天冷了,落葉片片飛舞,收音機里的天氣預報節目,總是說受西西伯利亞冷空氣的影響,妞不知道這西西伯利亞是啥地方,她只知道,從到這兒后,冬天飄雪已不是稀罕事兒,而這個冬天,怎么覺得這么冷呢?
妞的眼神在強子身上轉著,可是強子只把眼神看向她的肚子,不是她的臉和身子,強子從廣州回來已有兩個多月了,只和她睡了三次。
強子搬回來一件物,說是電視機,里面跟活的人一樣說話,演節目,妞現在知道了,不是真人在那大匣子里,也和收音機一樣,真人在遠遠的地方,是電送過來的影子和聲音。
妞沒有多少興奮,強子回家越來越晚,走得越來越早,妞從來不過問強子干啥活,忙活啥呢,強子也從不說他在外做啥事兒,可是為啥呀,妞摸著鼓得小鍋一樣的肚子,咋沒著沒落兒的?
妞現在行動明顯遲緩了,已有八個月的身子,懶懶的,不想動,也不想吃,每天電視陪著她說,陪著她笑,妞臉上笑容漸漸淡去,甚至覺得自己快成啞巴了,說話支吾又結巴。
這天,妞還在沙發上看電視,一陣短促的敲門聲響起,妞慢慢站起,去開門。
門外站著要鳥的人,妞愣著,孬子關上門,看看妞的肚子,突然緊緊把妞抱住了。
妞忘了掙扎,說,你放開,放開。
孬子說,好嫂子,想死我了。
妞說,放開。
孬子伸手摸妞。
妞說,強子殺人。
孬子怔怔,涼涼的手摸上了妞溫熱的胸,并用力去抓,指甲在胸上留下抓痕。
妞打個冷戰,把孬子右手用力拽出來,強子真殺人。
孬子更緊地抱住妞,嫂子,你別說,別說,我就摸摸,讓我摸摸吧,啊,啊——,我想,想死了,是我好嫂子,是我親嫂子……
妞掙扎,放開,放開。
孬子抱著妞不放,雙手在妞身上亂摸,妞急了,一股從沒有過的怒氣噴出,伸手在孬子身上亂打,拼命用腳踢孬子。
兩人扭來扭去,妞使出渾身力氣推了孬子一下,孬子更用力地去抱妞,兩人一起摔倒在地板上,妞大叫了一聲,立刻放開孬子,去捧自己的肚子,臉色刷白。
孬子住了手,嚇壞了,從地上爬起來,看著妞一點點倦起身子,手足無措。
嫂子,嫂子你沒事兒吧。
妞咬牙,她的肚子,肚子好疼。
孬子看著妞打開房門跑了出去。
妞掙扎著,一點點爬向電話機,強子說了,有事打電話到廠里,教她認了十個數字,電話下壓著一張紙,上面有廠子的電話。
沒有掙到電話機邊,妞就感覺肚子揪心地一疼,下身一熱,洪的一下,像以前經血多時的感覺,噴涌出了什么。
妞掙扎著抓起電話說,強子,強子,強子,強子,暈了過去。
妞沒打過電話,她不知道要等電話鈴響后對方說話了才能說話。
接電話的是廠里值班的,剛聽到鈴響,還沒人說話就斷了,值班的嘀咕著,誰打電話玩兒?
孬子順著樓梯往下跑,到樓下跨上自行車沿著馬路猛騎,一口氣出來十幾里,也不知騎到哪兒了,腦子一片空白,稍稍清醒后,越騎越慢,終于掉過頭,又死命地往回騎。
到了樓邊,四下瞧著沒動靜,把自行車放在角落里,一點點走進樓門口,一點點爬上樓,往上看,門還開著,是自己剛才跑時沒關。
孬子伸脖子往里看,妞躺在茶幾旁邊,電話機還慢慢晃蕩著,完了,這傻子打電話了,一會兒就有人來了,孬子看著妞身下的血跡,頭翁得一下,慢慢走近去,用手在妞鼻子上探探,還有氣,趕緊搖著妞,嫂子嫂子,快醒醒,又回頭看著樓門。
妞一動不動,孬子全身冒汗,她會不會已經打電話告訴了強哥他們,她腦子不靈光說得清說不清,一會兒人來了咋辦?
孬子想了半天,確信妞不知道他叫啥名兒,說不清他長啥樣,干了啥事兒。
孬子子起身想走,看看妞悄無聲息的身體,跪在她旁邊,顫抖著手急急把妞的衣服掀開,狠命看看妞雪白的肌扶,孬子把手放在妞的胸上。
妞驚醒,身子一動,孬子起身跑了。
妞艱難地起身,看著電話,放好,再撥。
強子趕到時,妞拖著一條血跡,倒在了門邊。
醫生進手術室前對強子說,病人失血過多,趕緊找人準備驗血輸血,孩子能不能保住不敢說。
強子說,我就要大的,不管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