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妞來說一切都是新鮮的，強子告訴她，這是三樓，幫她把花和鳥都放好，告訴她哪是做飯的，哪兒是睡覺的，哪是有人來時坐的，哪是解手的。妞摸摸這兒看看那兒，地面比外面的馬路還光滑，走在上面還得加小心，玻璃亮亮的，強子告訴她，陽臺上曬洗好的衣裳，從上面看去，人們都在下面走。

最高興的還是這樓里有個東西，強子按開關，那東西放光，滿屋子亮，比白天的太陽還亮。妞想是不是到了月亮上，小時候到山里砍柴，回來時天上掛著月亮，她總在想，月亮上定是像白天一樣亮的。強子告訴她叫啥東西，她記不住，她就把那東西叫小月亮。

因為有了小月亮，妞晚上的時間好像多起來，強子忙到很晚才回，她發瘋一樣地想胖胖，把婆婆給的紙包放在桌上，瞪著眼睛看，聽到強子開門的聲音，就忙藏起來。

還是被強子看到了，強子把紙包拿過來打開，一種干草味，是紅色和草色的一包東西，強子不確定這是啥藥，但想想，草藥，應該沒什么大礙，想著婆婆堅定的眼神。

對妞說，吃飯吧，吃完飯，我給你熬藥。

妞興奮著，目光隨著強子轉，強子遞過碗去讓她舀飯也忘了。

妞一直站在灶邊看瓷鍋里咕嘟咕嘟地冒泡，摸著自己的肚子，強子說別在那兒盯著了，過來等。

墻上掛著一塊石英鐘，強子教了好多次，妞才知道短針長針指到哪兒要做飯了，這時候太陽到哪兒了，記得最清楚的是強子回家的時間。

妞看著強子樂，伸著脖子不時望望廚房。強子看著報紙，一會兒放下報紙去做小米粥，又猶豫起來，小媳婦婆婆說吃完藥會肚子疼，是啥原因肚子疼，會疼成啥樣兒？

強子看看妞，不吃藥了，明天我帶你去醫院。

妞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緊閉著嘴不高興。

不能吃，誰知道這是啥東西。

妞過來推強子，她不愿意去醫院，覺得醫生們像小時候看過的殺豬的人，上次去醫院檢查，那個老女人臉上戴著白布，用鐵鉤子弄她的下身，還用手往里掏，把她弄得很疼，可到現在她肚子里也沒小家伙，她再也不去醫院了。

強子頭一次看妞這么任性，有點生氣，盯著妞說，小媳婦婆婆不是醫生，她弄來這個東西要有毒咋辦？

沒毒。妞斬釘截鐵地說，語速從沒這么快過，一臉的絕然，強子沒法兒扭著她。

妞咕咚咕咚地像喝紅糖水樣的喝藥。強子沒吃過草藥，可也看爸吃過，給爸嘗過，就這熬出來的藥味，他聞一下都想吐。

強子覺得眼睛熱熱的，看妞喝完藥，把碗端起來用舌頭去舔，強子奪下碗自己舔了舔，立刻皺緊了眉頭，苦得要命。

來，躺下。

給妞蓋上被子，這是第二次，強子給她蓋被子了，妞看著強子笑。

別看我，能睡就睡，我去端小米粥。

妞閉上眼睛，想著自己的肚子一天天鼓起來，不，是馬上就鼓起來，然后就有一個小家伙從肚子里出來。

可是小家伙從肚子的哪里出來呢，妞解開褲帶，用手在自己光潔的肚子上摸著，摸到肚臍眼處，樂了，小孩子一定是從這里出來的，她很興奮，原來就是這么回事啊，強子一定是搞錯地方了，強子應該從這里把小小的小孩子放進去，然后在她的肚子長大，再從這里把長成胖胖那么大的孩子拿出來。

大叫，強子。

強子心神不定，看報紙也沒看進幾個字，聽妞叫趕緊進來。

咋了？肚子疼了？

妞搖頭，小家伙從這兒放。妞掀開被子，把褲子往下褪，指著自己的肚臍眼。

強子看著妞白皙光滑的肚皮，雖然幾乎每天都摸，卻也忍不住摸上去，誰告訴你的。

我想的。

強子忍住笑，別胡說了，睡會兒。

是真的！妞眼里閃著光，怕強子不信，大聲說。

這里水都進不去，孩子咋放進去的？

是鎖，要有鑰匙。

強子再也忍不住了，鑰匙呢。

你放哪兒了？

強子放聲大笑，妞推他，鑰匙呢？

強子給她蓋好被，快睡。

妞很快皺起了眉，肚子開始是一絲一絲地疼，然后是針扎一樣，最后像刀剜一樣疼了。

妞攢起腿，捂著肚子，翻身過去。

肚子疼了？

妞不說話，搖頭。

強子站起來，看著妞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強子去端小米湯。妞不喝，妞記得婆婆說過，疼得不行了才喝，疼是打寒，不打寒，永遠沒有小家伙。

妞咬著牙不說話，強子急急道，喝湯喝湯，妞就沖強子呲牙咧嘴地笑，不疼不疼。不能讓強子知道她肚子很疼很疼，他讓喝了湯，寒就打不下來，就沒有小家伙。

強子端著湯看著妞在床上翻滾，束手無策。

妞再也忍不住地痛叫出聲，強子一把把妞摟起來，把碗端到她嘴邊，喝，快喝。

妞掙扎著把碗打掉，無力地搖頭，再沖強子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真不疼。

強子踱著步在地上走，滿頭大汗。

妞伸出手，強子緊緊握住，妞就抱著強子的腰折騰著，我要小家伙，我要小家伙。

強子的淚無聲地流下來，妞再一次痛叫，強子把妞抱起來，不要了，咱們不要小家伙。他要趕快送她到醫院，該死的小媳婦的婆婆！

妞身子使勁往下墜，我要，我要。

強子急了，再任性我生氣了。

妞不走，她和強子斗勁，強子又氣又急。

妞大叫一聲，我要尿尿。

強子忙把妞又推到床上，跑到衛生間端來尿盆，幫妞脫褲子，把她抱到尿盆上，強子呼呼喘氣，尿吧。

妞一聲比一聲更痛的慘叫，像把腸子都尿出來了。

滴滴嗒嗒的尿聲不成線，妞尿了半炷香的時候才尿完，慘叫了半炷香的時候，強子從頭到腳汗出透了。

妞終于不叫了，頭發濕濕地貼在了臉上，強子把妞抱起來，放在床上，蓋好被子，妞的臉色白得跟紙一樣。

強子輕輕拍拍她的臉，還疼嗎？感覺咋樣啊。

妞看著強子樂，不疼，寒打下去，就有小家伙了。妞累壞了，閉上眼睛想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