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晚宴
- 只是那時——
- 潘珵
- 2661字
- 2019-03-07 22:08:32
觀瀾臺主樓坐落在懸崖邊,融合了現代與自然的設計元素,像一塊鑲嵌在懸崖頂的巨型水晶。
北側正門外是大片草坪,如今停了滿了車。南側面海,有懸空的觀景臺和廊道。懸崖巖面經過精心設計,花草藤蔓不經意地從石縫間長出,柔和了石頭的冷硬感,配置上裝飾燈光,如同一幅大型油畫掛在山崖。
另有三座小樓從側面延伸,似是巨型水晶的附屬。整體遠望過去,如一串項鏈,一起裝飾著懸崖。
七商社今天包下了整間會所。
譚瑯有自己的圈子要應酬。譚耀德則帶著譚琳跟各路商界大佬寒暄。
大佬們看到譚琳,就是一番夸贊和叨叨,這個說老譚你把閨女藏了那么久才帶出來,是舍不得她嫁人嗎?那個說可惜我家兒子已經結婚了云云。聽得譚琳都不知該如何對答。
商會的副秘書長高明遠,在大堂一側組織義賣活動,見著人就招呼過去看。譚琳找了個由頭,離開那群要給她找對象的大佬,湊過去圍觀。
一個半大孩子抱著小木箱,跟在高明遠后面。高明遠從箱子里取出一枚印花,隨手貼在圍觀群眾的手臂上。譚琳正在看桌上的工藝品,一個不察就被貼了枚。
“好事成雙。”高明遠說著,給她另一邊手臂再貼一枚。
她困惑地看著高明遠,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兒。后者已經去找下一個目標了,對她揮揮手說:“不著急,我會去譚家找你爸收錢的。記一下,譚家大小姐兩枚。”
她愣在那。她這是被敲詐了嗎?現在搞慈善這么猖狂的?
“這到底是?”她吶吶問道。
“一萬一枚。”
旁邊有個聲音回答她。
譚琳趕緊把印花揭下來。她欲哭無淚,暗道自己果然應該經常出來見見世面,才不會看個熱鬧就沒了兩萬刀。老三知道得笑起飛了。
“這是高秘書印花的友情價。”
她轉身看到是周懷民在說話。他也在揭手臂上的印花。等那幾枚揭干凈,他隨手取過譚琳手上的兩枚,一起交給旁邊的隨員。
那邊的高明遠看到,跟助理說:“琳小姐那兩枚算周懷民頭上。”說完便朝正在推銷工藝品的小孩子打信號。三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就過來抱著譚琳喊“姐姐,買點我做的珠串吧。”“姐姐,我做的胸花可漂亮了。”“我做的小餅干好好吃的,還有巧克力。”
三個孩子把譚琳頭都繞暈了,想走又走不掉。
“行了,回吧。”周懷民手一伸,一一取過孩子們的提籃,又遞給隨員。再次拯救了譚琳。
高明遠見了就說:“周懷民你是年度最佳。孩子們,玩兒去吧!”
完成了任務的大孩子就帶著小孩子跑出大堂。
“高秘書,你這是……”譚琳想說什么又不知該說什么。
“我替孩子們謝謝你。還有你。”他指指周懷民,然后發現展臺上還有一籃手工藝品。譚琳趕緊拉著周懷民往外跑。這個地方再待下去,她得破產了。況且,總得把善事給別人留一點吧。
一直跑到外面的觀景臺,她才停下來喘氣。說:“我是真不知道現在做慈善的還有這種套路。回頭和你平分那些小東西哈。”
“隨你。”周懷民說。
氣氛陡然安靜下來。
他扶著欄桿看海。她也只好看著遠方海面的船,暗自尋找話題,試圖打破這令人不安的沉默。
多年不見,他們之間還能有什么話題呢?工作,生活,愛情……似乎說什么都不合適。
時間逐秒逐秒地過去,譚琳手指悄悄地摳著欄桿,尋思該用什么借口離開。
“高秘書印花的價格因人而異。”
他先說話,譚琳松了口氣。
“剛才那種黃色的,正常價格一百。給我們這種出自六族的,一萬。這就是他的友情價。還有一種綠色的特別版,五萬一枚。”
譚琳驚訝道:“他是跟我們有仇嗎?”
“他認為,我們這些靠著祖蔭享清福的人,應該把福澤分享給更需要的人。”
她撇撇嘴,不認可這種區別對待,說:“我哥經常說,他比家里的狗還累。家里那么多人,要是沒有一代一代人的經營,祖蔭早就被吃光了。”她打住,想起他的公司如今正在被強行征收為“祖蔭”。
他只笑笑。“這些年沒見你出來。”
“多數時候在紐約。這次真是長見識了。”
“那也許會再碰上。”
她恍然,想起他公司在那邊有分部,只是不在曼哈頓。
接著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譚琳維持著面上的平靜,實則抓心撓肺地想走。
“冷嗎?你先進去吧。”周懷民忽然說道。
這可太好了。
她說行,就踮著腳尖快步走向明亮的偏廳。走到半途再回頭看去,倚著欄桿的周懷民身穿深色禮服,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玻璃欄桿看不真切,近乎透明,他就像凌空站在懸崖邊,隨時能掉下去。
“周懷民,你不走嗎?”她問。
他向她走來。“那一起吧。”
接近用餐時間,所有人進入宴會廳。落座之前,三五幾人湊成團,隨意交談。譚琳跟著周懷民去自己的座位。
兩人還沒走到位置,一名艷麗女子湊到他們跟前。她年約二十五,穿一襲繡著珠寶的銀色長裙,上下打量過譚琳后,她說:“喲,這就是譚琳小姐了吧?果然是個大美人。懷民,你可真有本事,剛棄了舊愛,馬上就有了新歡。”
“韓綺琴。”周懷民只是低聲提示譚琳,卻無意與這位嫂子交談。
譚琳得知這就是周樹基的新老婆,同樣掃視幾下對方,笑瞇瞇地說:“幸會幸會。周樹基的眼光也不差啊。只不過。”她挽過周懷民,“他眼光變得很快的,你最好抓牢點。”
她又故意問周懷民:“她是你第幾任堂嫂來著?”
“第四。”
她故意“哦”了個長音,
“有一點你說錯了。”周懷民看著她,“我堂哥娶的妻子,一直都是二十五歲的。”
這一下可把韓綺琴噎得夠嗆,虎著臉卻發作不得。
走得遠了,他說:“不用跟她較真。”
“你那下才是暴擊好嘛。不過我就是看不過她那模樣,還玩挑撥離間呢。對了,周樹基有四十幾了吧?”
“嗯。”
譚琳暗自咋舌,無法理解韓綺琴的選擇。
她挽著周懷民走到指定餐桌,楚冉和冉女士已經落座。
“會長。”
兩人跟冉女士打過招呼,周懷民替譚琳拉好椅子入座,再坐在楚冉和譚琳中間。
譚琳說:“楚冉也來啦。”
“來長見識。”楚冉說完就不再看她,自顧自刷手機。
譚琳瞅了瞅桌上名牌,沒有錯,譚家三人就是跟楚冉母子一桌,外加周懷民。
不一會兒,譚耀德和譚瑯也到位了。譚耀德說楚老爺子在另一桌,剛打招呼去了。他坐下后和冉女士談論起新加入商會的會員。
楚冉放下手機,跟周懷民聊起來,他們在講船舶自動化的話題。譚琳插不上話。
不多時,譚瑯也加入了周懷民與楚冉的話題,探討自動化在提高酒店運營效率方面的可能。
一桌六人,就譚琳如坐針氈,度秒如年。
她無聊地打望,看到楚老爺子與他們隔了一桌,同桌都是年歲相仿的大佬。
宴會廳中間是個小舞臺,此時有兩名舞者在表演,臺下有兩位提琴手為他們伴奏。舞臺另一邊,譚琳看到了周樹基和韓綺琴那桌。
宴會策劃者是有眼色的,看來也是收到了風聲,讓周家的人分開就坐。還隔了老遠。
她收回視線,看著周懷民和楚冉,忽然發現這兩人其實很像,氣質上的相似。她前男友也是這一類型。他們都有一種洞察世情后的從容與淡泊。
這個發現令譚琳沮喪。目光落在周懷民那里,察覺到他耳朵上方有塊淺淺的疤。
她馬上記起這塊疤是怎么來的,忙低頭絞著餐巾,默念“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