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老自調息狀態緩緩起身，體內張狂的靈氣也再次變得溫和起來，他拿起手邊的橘子，剝了皮分出一瓣放入口中，對早已在等候的黑衣人吩咐道：

“去告訴山下那位明彰學塾的教書先生一聲，我想見他。”

隨即手一揮，一幅有些呆板地影像印在了虛空中，正是許折的圖像。

黑衣人看了一眼，彎腰道：“是。”

“不要嚇到他，他問什么，你就如實答。”

“是。”

黑衣人忍不住多嘴一句：“長老，不如我直接將他請上來。”

陳長老笑著說：“他可以自己來的。”

黑衣人走后，陳長老轉到陳云竹的住處，抱了抱她養的那條小金毛，然后喂了些紅燒肉，看著它吃完，才笑著陪它玩了一會游戲。

他還是忘不了她女兒將這條小狗帶回家時，鄭重地對他說：“某個不愿透露姓名的朋友送我的，你什么也不要問，好好對它就行。”

陳長老挑起眉，中年偉岸的身姿像一座高山：“你這位朋友，姓許吧。”

“今天就讓我看一看，接近我的女兒，到底有沒有二心。”

……

許折沒法調用靈氣，然而當自己的身體受到侵犯時，體內靈氣卻自行抵抗，很像白細胞的非特異性免疫效應。

王約文感受到自己靈力受阻，不驚反喜，琢磨了片刻，冷笑一聲：

“原來已經到了練氣第三境，可惜了。”

站的遠遠的三人聚在一起，退也不是，進也不是，只能張大嘴巴一旁觀看：

“這么厲害！”

“望他年紀，不過二十上下，這等修為，完全可以進入蜀山了，而且還能受到不低的待遇，說不定還能當做重點培養。”

“可他得罪了王師兄，怕是……”

“你覺得，王師兄和陳師姐哪個地位高？”

“自然是陳師姐了……”

“那我們要不要現在趕緊走？現在王師兄在教訓此人，一旦被陳云竹師姐知道了，我們恐怕也要受牽連。”

“不行，還是靜觀其變吧。”

此刻在外人眼中看去，王約文站在許折面前，將手搭在許折的身上，同時面露猙獰，似在獰笑，后者風輕云淡，面部表情卻又感覺有些僵硬，像是受了什么掣肘。

“許折，你體驗過經脈受損的感覺嗎，今天就讓你體驗一次。”

“至于會不會對你今后的修行造成困擾，我可就不知道了。”

靈氣自發的抵抗力度并不大，加之許折修為不如王約文，因而后者的靈氣以壓迫的姿態滲入他的皮膚下，這些靈氣并不會進入他的經脈運行，只會在皮膚下的肌肉中游離，而后在外頭破壞本身的靈氣，產生的結果很像人體對于外物的排異反應。

王約文額頭滲出汗水，顯然此舉也讓他付出了不小的代價與心力。

許折的瞳孔在陽光下像貓咪一樣，驟然縮小，又緩慢放大，中心純黑色的點像一個旋轉的黑色漩渦，吸收著太陽的光芒。

王約文不經意間望見了許折的眼，一絲不安的感覺在他的心頭閃過，而后他冷哼一聲：

“故弄玄虛！”

許折并不看他，也不看任何人，只是有些呆滯地喘著氣，好似在掙扎。

這很符合王約文的判斷，“呵呵，感受到痛苦了吧？”

“待會你還會喘不過氣，當然，并不會真正的窒息，但是那種感覺，那種恐懼，嘖嘖……”

許折好像沒聽見一般，只是呼吸變得更加急促，臉色并沒有變紅，反而反常地白變成蒼白，一副失血過多的樣子，與那天被小蝙蝠吸了血一般模樣。

“快看，好像要出人命了！”

“這可如何是好？”

“光天化日之下殺人，這誰擔待地起！”

那瘦弱師弟連忙提醒道：“王師兄，你下手輕些，此人看上去已經不行了，千萬不要弄出人命啊！”

王約文經過這么一提醒，終于發現了一絲異常，這許折的狀態好像有些莫名的不正常……他以前也用過這陰蛇術法，對方好像不是這么個反應啊……

可一念及那日陳云竹對此人的維護，王約文目光瞬時一冷，其中狠辣之意不言而喻。

“只要不斷手斷腳，刑堂那幫家伙應不會為了一個凡人出頭，至于陳云竹，哼，等我出頭之日……”

王約文左右看看，過路的行人不斷側目，猜測紛紛，他覺得站在這邊不是辦法，便帶著笑意地對那幾名師弟說道：

“過來，扶著這位許先生，去酒館。”

而后暫時收回手，伏在許折耳邊，輕聲說：“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談談。”

許折沒有反駁，只是低下頭，雙目迷茫地盯著地上被踩的只剩根的雜草。

許折很順從地跟在四人身后。

他垂著頭顱，瞳孔之中的幽光越來越陰暗，像藏著一只黑暗的幽靈，他的雙肩時不時起伏一下，幅度很小，不引人注目，整個人氣勢卻越來越陰詭，以至于那三名師弟竟然下意識地離許折遠了些。

許折在深秋和煦的陽光下走著，明亮的光線照在他的身上，拖出一條暗淡的影子。

由于角度的問題，影子跟在只有三尺多長，與一把劍的長度相當。

許折沒有任何征兆地伸出一只手，而后緩緩收回。

他的影子仿佛愣了一下，一息之后才重復他的動作，可是這一切王約文與他的三名師弟都沒有注意到。

“哈哈哈，許折，你方才的傲氣去哪兒了？”

“王師兄就是厲害！”

“是啊，是啊，略施懲罰，這人就乖乖跟我們走了，哎呀，我早就說過了，對付這種書生，光禮不行，得上兵，才行。”

“只是，王師兄，到時候陳師姐問起來……”

王約文拍拍那人肩膀：

“放心，此事與你等無關，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么，不要怕，我是不會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的，至少---”王約文戲謔地指著許折說，“今天他會活的好好的。”

又是一陣奉承與嘲弄，還有某些勾結的利益分配。

許折一概置若罔聞。

許折只是跟著他們朝酒館走去，不僅不反駁，甚至還擺出一副，乖巧、可愛、又聽話的姿勢。

他在走，影子跟在他的腳邊，像一只如影隨形的鬼。

突然，在許折沒有任何其他動作之時，許折的影子停下了，然后攤開自己的雙手，看著一片漆黑的、看不清任何紋理的手掌，像是在思考著什么。

在這一刻，橫亙在宇宙間的光學規律似乎出現了某種不該有的謬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