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紫氣東來
- 大唐錦衣行
- 走開小紙人
- 2476字
- 2019-01-24 20:40:17
“你不去蜀山,怎么替我煉制融魂丹啊?還有你自己也需要這丹藥啊,你干嘛不去啊。”
希爾薇終于是被許折放出來了,許折將它擺在了窗口,即長書案前方。
許折正襟危坐,一桿狼毫游曳于信紙之上,行楷顏筋柳骨,游云驚龍,他寫著信,也不抬頭,隨口應道:“這些事急不來的。”
“你不急,我急啊!”
許折舒腕擱筆,將信件疊好,吹了個口哨,一只乖巧的白色信鴿從外面的夜幕里飛來,輕輕啄一下他的指尖,然后銜住許折放于案頭的信件,待許折一揮手,說了句“路上別貪玩”它便展翅遠去。
“一切等我筑基再談。”
“那你什么時候能筑基啊,你這才剛練氣不久,這得等到……”
許折長舒一口氣:“看兔子挖土的進度吧。”
“第一次見到有人將修行希望寄托在兔子身上的。”
“是嗎。”
“是啊。要是它們挖錯了,那你豈不是……”
“不會的,我相信它們。”
“可它們畢竟只是兩只兔子啊……”
許折停頓了一下,道:“它們以后,也是要修仙的。”
及至天完全黑了,許折換了身不顯眼的灰色布衫,帶著他很喜歡的短刀出了門。
“你要去做什么?”
“賞月。”
……
……
晨光曦微。
陳云竹著一襲黑色勁裝,手中握著一把無鞘劍,像一個嚴肅的殺手。
“你和我詳細說說,那人長什么模樣,言談與舉止有什么特征。”
柳揮根據記憶描述了一下。
陳云竹將劍拄在地上,微微瞇著眼,心中想道,莫非真有這么巧?
及至到了離許折家不遠的地方,陳云竹瞧見了具體住址,于是對那柳揮說:
“好了,你先回去吧,我一人去就好。”
“可長老……”
“沒事。”
“那師姐你可要……”
“嗯,快些走吧。”
柳揮于是有些不開心地離去,本來自己還偷偷買了些小禮物想送給那位前輩呢。
陳云竹徘徊著移到了許折家的院門前,看著古樸卻又威嚴的老門,心中猶豫不決,現在這么早,敲門會不會不太好?
東方有些紅意未發,地上草木還慵懶地趴著,像染了黃昏的睡意。
最后她整理一下頭發,將原本很整潔的發型稍微撥亂,然后敲門:“喂,有人嗎!”
“沒有人!”
灰頭土臉的靜靜抱著一塊柿餅在啃,坐在家門口朝院外頭含糊不清地喊著,身邊放著一把臟兮兮的小鐵鍬。
陳云竹心中咯噔一聲,這聲音,好像,好像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而且這個女孩子年紀好像還很小……
她冷靜一下,回憶著當初第一次見到許折時,他身邊那個小女孩的聲音,最后很確定,不是同一個人。
“莫非……我當時沒誤會他?他真是個禽獸?”
而且根據現在的時辰來算,里面那發出聲音的小姑娘,應該是昨晚就在里面了……
“禽獸!”
靜靜吃完一塊柿餅,發覺敲門的那人還沒有走,于是它舔舔手指,抱起小鐵鍬,提高聲音:“都說沒有人了啦!”
陳云竹倒吸一口冷氣,這聲音……太可愛了吧!
“衣冠禽獸!”
于是她用力拍了幾下門,“小姑娘,可以給我開下門嗎?”
“不可以哦~主人現在不在家,不能給陌生人開門。”
“主……主人?”陳云竹臉色由猜疑變為陰郁。
靜靜站起來,象征性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最后說:“里面真的沒有人,你不要再敲門了。”
陳云竹繼續問話,“沒有人?你不是嗎?”卻沒有人應答她了。
她看著圍墻,心中思量著要不要飛進去,“算了,闖人屋舍,不妥。”
……
……
“元年者何?”
“君之始年也。”
“春者何?”
“歲之始也。”
“王者孰謂?”
“謂文王也。”
“曷為先言王而后言正月?”
“這……”任余有些窘迫,“好像……”
許折負著雙手,平心靜氣地說道:“坐下吧。”然后又示意湯緩緩起身,再問:“隱長又賢,何以不宜立?”
湯緩緩自信地起身,胸有成竹道:“立適,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
“背上花了多少工夫?”
“未過半個時辰。”
許折點點頭,此篇文章很短,半個時辰對于他們這個年紀而言,正好合適吧。
未過多久,早前來過的那個捕快急匆匆地剛過來,站在外頭急切地喊著,似乎有什么大事,“許先生!”
“怎么了?”
許折揮手示意他們自行溫習,便走了出去。
“許先生,那個張炎好像死了!”
許折疑惑地問:“好像死了?”
捕快跺跺腳,含糊不清地講道:“我不知道該怎么說,反正我收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他們只說有一條手臂放在自家桌子上,人不見了!我陪仵作到現場勘查了一下,直覺告訴我,那張炎恐怕是死了!初步推測是被用刀的妖獸抓走了。”
許折先是微怔了一下,然后表情漸漸由驚訝轉為惋惜:“哦,這真是太不幸了!真讓人傷心。”
他覺得,自己給張炎留下一條手臂,已經很仁慈了。
捕快卻拍著許折的膀臂,道:“最近這段時間,我事情真的好多,一會妖獸,一會野狼幫……不過許先生你也算了了一點心事。”
“怎么說?”
“那張炎人沒了,自然不會再來找你麻煩,而且上頭直接下命令要剿殺野狼幫的幫眾,那些惡人現在自顧不暇,也不會再來欺擾你了。”
許折微笑著說道:“謝謝了。”
“你謝我做什么……我什么也沒做,這邊就來給你通個信,白天教書沒事,晚上就要注意妖獸了,已經有好幾戶人家……哎,不說了,這天災人禍的,擱誰家,都承受不住啊!”
許折沉默以對。
他似乎看見了那些遭受襲擊的人家破落的屋舍,灑滿血跡、碎肉的地板……他們的親戚鄰居會為他們簡單下葬,很少有人會哭泣,因為會哭泣的人,大部分也都在那簡單的棺材里。
或許會有某個幸存下來的孩子,遠走他鄉,習得一身武藝,勢要殺盡天下妖鬼。
……
……
寧行芷回了淮梅。
她坐在庭院里木椅上,對面一個胡須拉渣的青年站在一塊畫紙前,有些神經質地揮舞著手中的工具筆。
“寧姑娘,將來我會成為一個大畫家的,到時候我會賺許多錢,帶你看許多風景……”
“哦……”
她保持著側頭的姿勢,目光所及之處是一個郁郁蒼蒼的老樹。
毫無征兆地,那棵老樹開始枯萎,三息之間,徹底死亡,變得枯黃無比,葉子落下便腐爛,化作未來的春泥。
這三息之間,不僅是她眼中的這棵樹死亡,在淮梅,大片大片的老樹都失去了生命,像一塊塊無字墓碑,矗立在茫茫秋風里。
自蒼穹俯視,這些數不清的墓碑連橫起來,隱隱約約組成了一個“墨”字。
那個逍遙的年輕道士,戴著高高的蓮花冠,連哄帶騙地收了半兩銀子的看相錢。
待看相之人走了,他隨意自簽筒抽出一支簽。
有萬里紫氣東來,化作一張彌天大網,惶惶若大道,作勢要將這支簽包圍。
道人抬手,退散東來紫氣,而后漫不經心地看了看簽文。
中。
不爭。
“無為不爭,紫氣自來。”
“可我老了,已經到了懷疑修行的年齡。”
“我們將自己變成怪物,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