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故人抱劍去
- 大唐錦衣行
- 走開小紙人
- 2251字
- 2018-12-30 15:15:03
清早,天氣比昨日又涼少許,秋草沾露,薄薄的晨霧也終于迫近樂安鎮邊緣。
許折梳洗好,不急不忙地端著碗綠豆粥,站到外頭與鄰居聊起了天。
他的住處往西是大片的良田與樹林,東邊也只有這么一戶鄰居。
笑談之中,許折遠遠望見一少年抱劍而來。
是許航。
許折心中流過一陣悵惘,還是……走上那條路了嗎……
七十余歲的老頭順著許折的視線看去,然后端著米湯笑著走開了,“你忙。”
許折點頭,說:“中午我給你送些南瓜吧,家里長多了,你叫孫女做些湯。”
“哎,好嘞!”老頭馱著背回家去了,然后邁著不便的腿腳跑到自家地里,摟了一籃子芥菜送到了陳小青手中。
許航身穿儒衫,長發不束,抱著一把木劍,腳步很輕。
他沉默著自樹邊走過,老樹無風自動,抖落數片青黃的葉,葉子落到他肩頭,他全然不顧。
他走過來,站到許折身邊,第一句話就灑脫無比:
“這是我最后一次穿這身衣服了。”
許折用筷子從碗里挑了顆綠豆,放進嘴里,細細嚼完咽下去,然后握著筷子輕輕給了他一拳。“不念書了?”
“念,”他笑笑,“只是換本書。”
“哦。”
許航望著許折,道:“我此次來找你,是來道個別,我要去修行。”
“往何處去?”
“長安以北。”
“何時走?”
“今日。”
“院試成績還未出來。”
“過,于我無益;不過,徒亂我心。腳下已現通衢,再教功名遮眼,下下之舉。”
“你父親那邊呢?”
“已經談好了。”
“那,何時回來?”
許航頓了一下,道:“長安雨順,鴻書南來。”
許折微微頷首,同時仔細打量了一下站在他面前的抱劍少年。
突然之間,他覺得許航長相其實很好看,清清瘦瘦,眉目干凈,五官天成,身高也與他相仿。
尤其是他抱著木劍的站姿,很像一位許折曾經接觸過的女子。許折記不清她的樣子了,只記得她抱劍的婷婷之姿。
許航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許折,我爹昨日向趙縣丞家提親了,她不同意,還問我是不是有病。”
“哦,雖在意料之外,但于情理之中。”
許折點點頭,喜聞樂見,令人舒適,建議加精。
“你這表情好像……幸災樂禍?”
許折嚴肅地板起臉:“我許折,不是這種人。”
“算了,我來的路上聽說許成灰死了,就是那個雇趙卜住來我家武館鬧事的那個家伙。”
“死了?”
許折一愣,隨即又釋然了,此事似乎早在許成灰被野貓吃掉小弟弟后,就已定格了。
“嗯,聽說兩個眼珠子被人挖了,全身上下的皮膚都被藤條抽爛了,死的很慘。”
許折又回想起了那日許成灰與他父親來到自家,求他幫忙作弊的場景。
許成灰當面的非人言論,然后被他幾巴掌打的鼻青眼腫……到了后來許成灰莫名地就太監了,再后來他父親來求他,放過他兒子……
隨著許成灰的突然死亡,他與許成灰之間的過節,似乎瞬間煙消云散,成了過往。
許航站在許折對面,站了好一會,終是相對無言。
“那,我走了。”
“再會。”
他說:“你既然也能修行,那便修行吧,我不想他日相見,我正當年少,你已垂垂老矣。”
許折喝了一口尚溫的綠豆粥,將碗遞給許航,又從他懷里取來木劍,細細觀摩,道:“修行不易,戒驕戒躁。”
“你我同輩,此話不需你來講。”
“好吧。”
“那,再會。”
“一路順風。”許折還劍。
“道阻且長,順也好,逆也罷,行則將至。”許航輕笑著搖頭,拔劍,并指輕撫劍身,“路漫漫其修遠,吾將上下而求索。”
許航最后看了他一眼,而后轉身離去。
許折望著他堅毅的背影,輕嘆一聲。
回了屋,窗口的布娃娃又傳出聲音:“唔……那個人好眼熟哦~”
“未來的大唐天師。”
“哦,是他哦,聽說他躲在屋子里就能給巫族帶來災難。”希爾薇又問他,“那你呢,未來巫族那邊入侵你們大唐,你要是還活著,你也會參加戰爭嗎?”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回了屋,許折開始整理未來的發展方向,精確到每一天該做什么,每一步該做什么,遇見突發情況該如何處理。
———
院試成績一公布,立刻趕赴黔州。安安靜靜的血肉對他的幫助越來越小了。
靈氣,靈氣,他需要磅礴而精純的靈氣。蜀山聚靈大陣幾百年聚集的靈氣資源,用盡一切辦法,他都要得到。
去接觸蜀山四品煉丹師,抱他大腿,定制融魂丹。
必須得到蜀山重寶:實力鎖定器——蜀鐘仿品,而后利用其關聯,將正品據為己有,自然,此為后話了。
如果可以,結交徐裁衣。
重回煉藥師工會,重入丹途,自給自足。
割許輕雪這茬小韭菜。
融合體內鬼魂,隱藏靈魂年輪,掩去名單定位,幸運的是,這個定位只能確定大致范圍。
蜀山腳下不遠處的白家,地下有蛟脈,中間那個密室帶著一絲龍氣,可以極大抑制鬼魂的實力,為不二之選。
.......
————
他的時間很緊迫,留給他的時間不會超過半年。
中午,許折帶著他哥,帶著美酒、銀票,去了一趟衙門。
這一天傍晚,兩封信件,遙寄黔州,許折望著那兩只白鴿,長舒一口氣。
有了縣里公章與縣令的手書,許多不合情理的事,都順理成章起來。
依舊是這一天的傍晚,淮梅無數常青之樹一瞬之間,葉子颯颯飄落,和風而舞,像是在為誰送行。
那個在武館端茶送水的笑盈盈的小姑娘消失了,那個不怎么管事的客家掌柜也辭了工作,鎖了庭院,不知去了何處。
許航走了,拋下這片故土,毫不留戀地走了。
命運的齒輪再一次精準地碾過這個命運交錯點。
那個姓寧的姑娘,心中懷著亂撞的小鹿,帶著她逐字斟酌的天藍色書信,來到了許折的家中。
“許維清,我寫了一封信,想要寄給輕雪,可我怎么寫都覺得不滿意,你能幫我改改嗎?”
許折看著她帶著炫耀、敵意的目光,苦笑著點了點頭。
“明天來取。”許折說。
“好的,哦,對了,你和輕雪只是朋友關系嗎?哦,別誤會,我就隨口問一句,你別多想……”
許折多想了一下,道:“不是朋友,只是認識。”
待她走后,許折拆開信,認認真真幫她修改潤色,古往今來情詩名句信手拈來。
然而,第二天,她卻沒來取信。
后來也沒來。
因為來自黔州白家的消息,像風一樣席卷了小小的樂安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