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褂小老頭問許折，目光炯炯：“你怎么治好的？用了什么法子？哦……我多嘴了，但我有個弟子和你差不多的癥狀，也是仙根被毀，所以我還是想問問，你這個……”

許折此時又看向，還在等他看他的許輕雪，道：“多虧了表弟送我的小還丹，我吃了以后，不僅身子好了，甚至又能修仙了。”

許輕雪搭在寧行芷肩頭的手，驀然一緊，好一會才結結巴巴地說道：“怎……怎么可能……那小還丹……”

許折嘲弄地說：“怎么不可能？莫非那無比神奇的小還丹有什么問題？”

他故意將這“無比神奇”四字加以重讀。

“啊，沒，沒，怎么可能有問題……這還真是……還真是恭喜了……”許輕雪喉嚨動了幾下，嘴唇也緩緩翕動。

小老頭有些失望：“哦，原是神丹妙藥的緣故，罷了。”

……

……

“這許折…”寧行芷皺眉道。

許輕雪撥弄著手里的石榴，看著雪白墻壁的目光有些陰沉，思緒同樣如染了霜雪：“我的好表哥，你為什么就不能安安靜靜讀書呢？為什么什么都要和我比？這次你比得過的我？呵呵呵……待你結丹之日，休怪我昔日無情。”

“沒事。”許輕雪回過神來，回答她，聲音柔和，“來，吃石榴。”

“不怎么想吃了。”

許輕雪：“怎么了？”

“沒事啊，就是很單純的不想吃了。”

許輕雪：“我錯了。”

“你哪兒錯了？”寧行芷問道。

“這不重要，反正我錯了。”

寧行芷“切”一聲，這才張開嘴巴，吧嗒吧嗒吃起了遞過來的一顆顆石榴肉，然后又含糊不清地說：“你一直說要跟我講講氣運的事，要不就現在講吧。”

“氣運？”

許折猶豫了一下，道：“這個我也不是很了解，你怎么對這個感興趣了？”

許航欲言又止，止而又言：“哦……沒事.......隨口一問，隨口一問而已……”

許折喝著茶，只是給許航講了一些稗官野史記載的東西，順便給他簡單歸納一下。

講深了不談許航聽不聽的懂，反正許折是不愿意將自己獨有的見解講出來的；講淺了，尋常書籍上都有記錄，不如不說。

還有氣運這玩意有點唯心論。

眾說紛紜，但其給人帶來的好處是實實在在，毋庸質疑的。

修者最看重的天地之氣有兩種：一曰靈氣，二曰氣運。

靈氣關系修為，氣運關乎大道。

對于修行者，靈氣是可以實實在在感覺到的，修為到了一定層次，還可以將靈氣變為實體，非要比喻的話，大概就像二氧化碳凝華成干冰吧。

相對而言，氣運就顯得玄幻的多了。

運也，命也。

從狹義上來講，氣運目前有兩個主流觀點，其中一個許折深以為然。

此觀點將氣運與道家八卦緊密連接，也是他將來修行氣運的理論基礎。

氣運，生于億萬里外蒼茫大星，福被自身惠及宗族。大者，可改卦象，篡命格，證大道；小者，可養根基，增才氣，美容顏。

人生而有盈缺之八卦命格，凡人以陰陽八卦為媒介勾連天外星辰，以言行溫養自身命星，得其氣運饋贈，藏于自身命格。

“接下來，可能比較復雜。”許折與他對坐，有專門的聾啞侍女替他剔瓜子，斟酒水，“先修八卦，入了門，再于五行、九宮二者，任取其一延展開去，易學里應是有的，你可自己去深入了解一下。”

第二種主流氣運說，不是許折的菜，略過。

從廣義角度總結起來，就兩個字：“認可”，先讓自己與星辰息息相連，然后讓自身言行符合星辰要求，得到星辰認可，然后接受星辰饋贈。

簡稱：“來自星星的禮”。

再水點的話，就是董仲舒的“天人相類，天人感應”，再水一些，許折還能將莊生、向秀、郭象、二程、朱子、陸王，全都聯系一遍。

反正氣運這回事，就是看誰扯的更有道理。不管黑貓白貓，只要能以一家之言扯出一條可修氣運的道路，就是只好兔子。

“有風吹幡動，風動還是幡動？”許折問他。

許航脫口而出：“心動。”又笑著說：“佛道高深，未入此門，不敢妄語。拾六祖大智慧，慚愧。”

“氣運也是一樣道理。”許折捏起一顆洗凈的青梅，丟進酒里，“心誠，運至。”

許航天真臉：“那維清你的意思是，我大唐氣運衰落，是因為長安天子心不誠？”

許折：“……”

“逗你的啦，”許航笑笑，又問道：“哎，這帝星是長安李家的，那月亮呢？為何從未聽說有哪個人成功連接月亮？”

許折喝了一小口酒，隨口說道：“月亮可能有她自己的小脾氣吧。”

念及此，許折又懷念起夜空中的溫柔鄉。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不知那個冷冰冰的月亮上是否真有一個抱兔子的嫦娥，不知嫦娥懷里的玉兔有沒有他的安安溫柔，有沒有他的靜靜可愛。

可一想到月亮只是個折射光線的衛星，許折心頭便會多些失落、孤獨，他寧愿生的早些，那時她叫明月、嬋娟、冰兔，不叫地衛一，蘇子水調歌頭中的陰晴，還沒有被量化為視星等、反射率，圓缺還沒扯到黃經差，也沒有高清步兵照流出，更沒有精確到小數點后幾位的各項數據：軌道傾角、逃逸速度、升交點經度、離心率……

作為一個接受過現代物理教育的穿越者，他這種超越時代格局的時空觀，在這個兼顧歷史厚重與仙俠奇詭的世界，顯得格格不入、不倫不類，可也正因此，他更懂得敬畏。

在這個沒有上下之分的四維時空，沒有什么“蒼天”給他去逆，宇宙展現給他的圖景只有荒涼、冷漠、縱深。

以及讓人絕望的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