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麗快步走到大街上,內心的恐懼才平復些。她回想剛才驚魂一幕,手心直冒冷汗。小麗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一個多小時了,得趕緊回店里,不然第一天上班耽誤太長時間可不好。回到店里,衛姐正在整理衣服,應該是有顧客來過。小麗笑著問,衛姐,你吃飯了嗎,你快吃飯,我來弄吧。衛姐交代她她如何擺放衣服,然后自己做到一邊看著電腦。小麗就穿梭在衣服間把所有衣服都照樣整理一遍。有顧客進來時,小麗很緊張不知如何和顧客溝通,求救的望向衛姐。衛姐看出來小麗不懂銷售,她不慌不忙走過去三言兩語就成交了。過后,衛姐對小麗說,你不能老是退縮,看見顧客要張開嘴說,不管對錯,要說知道嗎,光看我賣,自己不張嘴怎么能練出來呢。小麗聽話地點點頭,她站到店門口開始嘗試主動出擊。她張開嘴對每個進店的顧客輕聲地說著歡迎光臨,她開始試著向顧客介紹服裝,衛姐遠遠的看著,當她看出哪個顧客是誠心購買而小麗又搞不定時,她就會攔過來總是在很短時間內讓顧客買單。第一天,小麗在衛姐的幫助下總算賣出去兩件衣服。她心里特別有成就感。到九點左右,衛姐說準備下班吧。小麗還有些舍不得,這一天過得真是有驚有喜啊。衛姐讓她先走,一個人小心些。告別了衛姐,小麗獨自走在這座小城市狹窄的街道上,她覺得今晚的微風吹在臉上很是安逸。
三天左右小麗就基本可以自己應對一些顧客,每天都有出貨。衛姐很高興,直夸她,小麗學東西真是快,年輕就是好。小麗害羞的笑了。慢慢地兩個人熟悉了,店里沒顧客的時候,衛姐總會教她一些銷售的技巧和為人處事的方法。這些都讓小麗獲益匪淺,原來這個世界上除了學習還有那么多關于生活的道理,雖不完全認同,可是這些話語讓小麗的精神世界漲了見識。這些生活道理的話,除了奶奶苦口婆心地教過自己,小麗再沒遇見過真誠對自己的人。而衛姐的一番番真摯的話語,有好幾次聽得小麗都想哭。
其實衛姐也是苦命的人,從小家里窮得吃不上飯,更別提上學。父母都是老實的不能再老實的農民,衛姐下面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衛姐學習成績很好,可是為了弟弟妹妹,上小學六年級的她在即將畢業時斷然放棄了上學,回家幫父母務農。后來經同村人介紹來市里當保姆。雇主是位四十多歲的殘疾人,腰部以下半癱,拄著拐也只能走幾步路。以前在單位是個小領導,后來因工傷單位賠了一筆錢退了下來,每月有低保和殘章人士補貼。因為家里沒人能專門伺候,所以托人從農村找到衛姐。當時衛姐只有十三四歲,中間人說,家里只有一個男主人,衛姐過去只要做飯洗衣打掃衛生就行,男主人雖然行動不便,但基本能自理。家里不光活兒輕松,還每天都吃香的喝辣的。每月還有兩百塊錢可以拿。老實巴交的父母一聽,有這好事,兩百塊對于這個家庭那就是半年的生活開銷。老兩口沒猶豫當天就跟衛姐說了這件事,他們一是希望大女兒能掙錢補貼家用二是也想讓女兒出去見識見識。他們老兩口苦了一輩子了,不能讓大女兒也跟著他們這樣苦一輩子,現在思想都開放,女娃娃也都是要出去見世面的,將來也好尋個好婆家。第二天父親和中間人就帶她去雇主家看情況。男主人的房子在單位小區樓里,老舊的房屋,可這在衛姐父親眼里已是很了不得,這樓房比家里塌了一半的土坯房好得太多。衛姐和父親跟著中間人來到男主人家,這是老式樓房的兩室一廳,人多都有些轉不開。男主人雖然四十多歲可并不是邋遢的中年油膩男,穿的整齊利落,衣服款式質地都很考究。男主人看到他們的到來很是熱情,坐在輪椅上還忙著招呼他們坐下喝茶。衛姐的父親這次可算開了眼,水磨石的地面干凈的不見一絲灰塵,暗紅色發亮的皮革沙發擺放的方方正正,沒有絲毫的偏差。家里電視,冰箱,洗衣機一應俱全。目光所到之處全都一塵不染。全然想象不出這會是四十多歲殘疾男人住的房子。衛姐的父親心里很是竊喜。他在看看自己身上穿的不知誰給的打了兩個補丁的夾克外套,這外套已經是補丁最少的衣服了,在家都舍不得穿,一條九分的確良西褲,一雙帶土膠鞋。這是已經是出門最好的行頭了,可是現在在這樣一個一塵不染的屋子里,他感覺自己很局促,站著坐著都伸展不開一樣。他本來就木訥,不會講什么話,此刻更是陷入沉默。中間人從他的神色看了出來,知道他很滿意。就沒有多問他什么,只是告訴他,你看,你把你女兒放到這樣一個家里,這家主人不會虧待她的。你放心了吧。每個月還可以回去個三四天去看你們老兩口。衛姐的父親揣著復雜的心情交織在了一起,不會表達感情的老農民當時就差點抹眼淚,他使勁點點頭。男主人看了看一直低著頭的衛姐,也露出了滿意的神色。這些細微的表情都沒逃過中間人的眼睛,不愧是吃這碗飯的。男主人留他們在這吃了午飯再走,中間人明白他的意思,是想看看這姑娘干活到底怎樣,便沒有推脫。衛姐的父親頓時有些受寵若驚,他連忙拉著衛姐起身哈腰向男主人表示感謝。中間人說,衛姐來你跟我來,我告訴你廚房用具怎么使用,機靈的衛姐馬上就明白了,她跟著中間人來到了廚房,她按照中間人說的把米淘好放到電飯鍋里蒸上,然后從冰箱拿出菜,動作麻利地摘菜洗菜炒菜。然后又學著怎樣使用煤氣,不一會兒四菜一湯就擺到餐桌上。男主人雖然陪著衛姐父親在聊著天,可眼睛不時地往廚房瞟,他看到衛姐結實渾圓的身影麻利地忙進忙出,心里更是滿意了。
老父親記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沒有吃過這樣豐盛的飯菜了,他沒有客氣,直吃的飯光菜光。飯后,衛姐麻利的把桌面擦干凈,碗筷洗凈。歇息片刻后,雙方都沒有什么意見,男主人的意思,衛姐今天就可以留下。中間人也說既然來了就別回去了,明天再把衣服送過來就行,其他什么都不缺。衛姐的父親看看衛姐,衛姐低著頭沒說話。父親也就同意了,下午他們都走了。
家里就剩下他們兩個,衛姐感覺很不習慣,男主人說,我姓楊,你以后叫我楊叔就行。剛來是不習慣,慢慢適應適應就好了。你是姓衛是吧,以后我就叫你小衛。你放松,沒得事,我這人要求不高,一天三頓飯,打掃打掃衛生像現在這種效果就可以,東西一定要放整齊,我不喜歡臟亂。樓下拐過去的垓上就有賣菜的。你不懂一定要問,千萬莫不懂裝懂。那間小臥室是你的房間,我隨時可能叫你,你要聽得起,你要盡快適應起來。楊叔交代完這些,就自己劃著輪椅到臥室去了。衛姐正各屋子轉著熟悉環境,就聽到楊叔在叫自己。小衛,小衛。小麗趕忙走進楊叔的房間,這房間向陽,光線很好,屋里擺設更是整齊。房間一張雙人床,一張寫字桌,一個書架,一個衣柜。
楊叔,你叫我嗎。衛姐不敢大聲說,是啊,小衛,你扶我起來,我要午休。楊叔說。衛姐害羞的走過來,楊叔一手拿起旁邊的拐,一手搭在衛姐肩上。衛姐使勁全力才把楊叔架起來扶到床上,然后一點點扶好讓他休息。晚上的時候,有時也會叫衛姐一兩次,起夜或者翻身。就這樣,衛姐天天盡心盡力地伺候著楊叔,不敢有任何偷懶。楊叔看著衛姐如此賣力,月底時結工資總會多給幾十塊。讓她帶回家。衛姐總是一分不舍得花的拿給父母貼補家用。楊叔的親人過來看他時對衛姐也很滿意,現在的社會難找這么實心的姑娘。慢慢的,慢慢的,一年半的時間衛姐和楊叔之間越來越有默契,楊叔一個眼神,衛姐就能明白他的意思。再過年的時候,衛姐要回家,楊叔找不出阻攔的理由,他默默看著她收拾回家的東西一言不發。衛姐也沉默了,她現在都十六歲了,沒準今年過年回去,父親就要給自己說婆家。可是現在自己的心全不在這上面,好像只有某個地方某個人才是自己最牽掛的,可又不敢表達出來。她不確定這情感對他是否是確定的,更不確定他對她的想法。真是讓人煩惱。還不如一走了之。衛姐背起背包,頭也沒回打了聲招呼就走了。她知道他在看她。門關上的一霎那,門里的他流下眼淚。
衛姐坐上回家的車,車子還沒啟動,她就想回去再看他一眼。可是衛姐知道這樣做太沖動了。她一路上眼淚不自覺得掉了下來,這是為何掉眼淚,自己欺騙不了自己的心。回到家,看到又蒼老許多的母親,心里又是一陣難過。陪著母親做著飯,擺著家里的情形,父親又辦什么傻事了,弟弟妹妹學習怎么樣等等。母親嘮嘮叨叨跟自己說個沒完,末了母親還是跟衛姐提了她所擔心的事,大了,該尋婆家了,結不結婚的可以先訂下。衛姐有些反感,她不想隨隨便便找個人訂親,她心里已經有打算了。母親看到衛姐很反感這個話題,便不再說了,確實還小,明年回來再定也不遲。
在家這幾天,衛姐覺得特別漫長。人雖在這里,她的心早已飛到那個熟悉的身影那里。她以楊叔那里有急事為由提前一天返回市里去了。當她打開門的一瞬間,她看到一個胡子咔嚓很頹廢的完完全全的中年人坐在輪椅上目光呆滯的看著門口這里。當門打開時,那呆滯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幾秒后,突然像孩子般露出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