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于桃山之巔觀昊天(1)【三千字大章】
書名: 小李飛刀萬界縱橫作者名: 屋上松風急雨本章字數(shù): 3169字更新時間: 2018-11-27 16:00:00
歷史常常會走入岔路,但終究,會重新回到它原有的軌跡。
夫子登天后,整個昊天世界開始下起了一場連綿不絕的大雨。
這場雨,綿延了一個多月。
在這一個多月里,各方勢力都在沉默的籌備著隨時可能爆發(fā)的戰(zhàn)爭。
當天色終于放晴,天上一輪明月皎潔的清輝讓世人震撼無比——
而蕓蕓眾生中最吃驚的一個人,自然是寧缺無疑了。
此時的寧缺穿著黑衣,行走在荒原深處。
他剛醒來不久。對于這一切感到荒誕而茫然。
“萬古長夜生明月”,這是李尋歡和寧缺反復吟誦過的。
后來,夫子也知道了,天上,本來有一輪明月。
可是而今天上的這輪明月,與寧缺印象中的那個完全不同。
太陽上山又下山,可是那輪明月,卻一直靜靜的豎立在那里。
夜晚,當太陽下山時,明月幽幽的清輝籠罩著人間;
白天,太陽噴灑出熾烈的光明時,那輪明月相應的噴出了更加強大的光明。
強行與太陽爭輝!
那輪明月代表著夫子,寧缺知道:月亮光芒的強盛代表著夫子的強大。
可是為什么,那輪明月竟然強硬的無視了那么多的預言,無視了明暗交替,陰陽循環(huán)的正理,無時無刻散播光明呢?
難道說在神國的戰(zhàn)爭里,夫子已經(jīng)對昊天產(chǎn)生了徹頭徹尾的壓制?
寧缺得到了這一個結(jié)論,卻不敢相信。
“如果夫子真的強大到能夠輕易壓制神國昊天,那么這一千年來他的躲避,豈非變得那么的可笑?
如果昊天真的遠遠不是夫子的對手,那么它又有什么膽量敢于把夫子請到天上去一戰(zhàn)?誰給它的勇氣?”
想到這些問題,寧缺的臉色忽然變得明暗不定起來。
如果不是夫子占據(jù)絕對的優(yōu)勢,那么,只有一個可能——夫子在透支自己的本源力量,強行壓制神國昊天!
為什么?
如果夫子化做一輪明月,受光暗交替之理,已夫子的實力,必定可以長久存在下去。
但是如今夫子的所做作為無疑是飲鴆止渴。
要知道剛不可久,柔不可守;夫子這樣做,很有可能帶來的后果是無數(shù)年后徹底輸給昊天!
“是了,這是夫子對于人間的信任。”
寧缺暗淡的眼神一亮:“夫子把桑桑留在了人間,他相信,人間終究會有能力把桑桑變會原來的樣子。”
“我不知道人間桑桑(昊天)和神國昊天之間究竟有什么聯(lián)系;”
寧缺思忖道:“但是,人間昊天如果陷落,一定會給夫子在天上的戰(zhàn)爭帶來巨大的幫助。”
“夫子拼盡全力壓制神國昊天,正是為了給人間的我們提供最大的幫助。”
“而我,一定在這件事情里占有重要的位置。桑桑,可是我的本命物啊!”
寧缺在想通了這一關節(jié)后,原本枯萎的斗志又開始熊熊燃燒了起來:
“桑桑,又多一個把你帶回來的理由。等著我,我一定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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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過后,戰(zhàn)爭如期而至。
舉世伐唐。唐不亂。
大唐之所以被稱之為天下第一強國,正是因為這種唐人特有的氣度。
唐人有著唐人的驕傲,并不因為勝敗而改變,甚至不因為生死而改變。
諸國首戰(zhàn),風雨飄搖之際,唐人無降者;與荒人戰(zhàn),唐人無降者;大唐開國至今已有一千余年,慷慨赴死之輩數(shù)不勝數(shù)。
大唐之所以被稱之為天下第一強國,正是因為唐人敢死。
每一個唐人,在這樣一場戰(zhàn)爭里,都會拋頭顱灑熱血,為了令自己驕傲的祖國拼盡最后一分力氣。
書院,無疑是大唐的核心。
在夫子登天前,或許書院的存在還有一些尷尬——
書院代表著大唐最高端的武力,可實際上,大唐有夫子,在高端戰(zhàn)力上就永遠是天下第一。即使夫子只是一個孤家寡人,也絲毫不影響這一點。
而今,夫子登天。
與天斗,其樂無窮。
天上的事歸天上,人間的事歸人間。
書院的弟子們,毫無疑問,無論是哪里的人,都有一顆屬于書院的心,屬于唐國的心。他們本就是大唐的精英,大唐的靈魂。
一干書院弟子傾巢而出,幫助唐國抵擋強大的西陵神殿聯(lián)軍。
普通弟子們加入軍隊,抗衡各國的修行者,而后山的弟子們則聚在一起,他們的任務,是制衡西嶺神殿里真正強大的存在。
西陵神殿掌教熊出沒突襲書院,最終慘敗于三師姐余簾之手。
大師兄學會了打架,正在與觀主在無距狀態(tài)下對決。他們二人的身影在人間各處名山大川里流連,卻不會忘返。
二師兄君陌帶領著師弟師妹們,守在了青峽——這個擁有美麗名字的關口,注定會被鮮血染紅。
他們的敵人是兩位西陵大神官,葉紅魚,數(shù)以萬記的將士,以及劍閣的那位神殿客卿,世間第一強者——“劍圣”柳白。在所有的對決里,這是實力相差最為懸殊的一場戰(zhàn)斗。
就大唐書院的幾位書生,一個鐵匠,幾名樂師,兩個棋手,又怎能抗衡這樣強悍的隊伍?
世人若是知曉此次戰(zhàn)役雙方兵力的部署,恐怕即使是最驕傲自信的唐人,也不敢輕言“勝”字。
青峽一戰(zhàn)綿延了多久?后世的史書記載已經(jīng)模糊。
但是,無論是那一部書里,那位頭戴高冠,面容嚴肅的男子,都像是一座豐碑,死死的定在了記錄這一戰(zhàn)的文字里。
他是書院二師兄。
“廢葉蘇,敗柳白,阻神殿聯(lián)軍于青峽之外。”
在戰(zhàn)爭的后期,書院與道門的強者非死即傷;君陌敗柳白,自身也付出了一條手臂作為代價——那畢竟是當世第一強者,沒有人能夠戰(zhàn)勝他還能全身而退。沒有人。
然而柳白敗了可以退,君陌卻不能,書院的弟子們也不能。
在柳白退去后,神殿派騎兵無休無止的沖擊著書院弟子的防線,消耗著他們?yōu)閿?shù)不多的體力。
這場戰(zhàn)爭又不知道持續(xù)了多長時間。
幾百年后,一個寧靜的夜晚。
一史學家正在揮毫潑墨,結(jié)合他收集到的種種資料,將這場驚天動地的戰(zhàn)爭于紙上一一還原。
“秋日漸漸西移,寒風越來越寒。
琴簫之聲越來越弱。
北宮與西門臉色蒼白,不停咳血。
木柚的臉色越來越憔悴。
王持緊張地躲在打鐵爐后,不時抬頭看一眼天,似乎在祈禱什么。
只有六師兄的鐵錘依然不停揮動,滿地都是被暴頭而死的戰(zhàn)馬。
潮水般的騎兵之中。已經(jīng)看不到鐵劍的寒光。只有不停飛起的殘肢與鮮血,證明那個握著鐵劍的男人還活著,還在戰(zhàn)斗。
夜?jié)u漸黑了。
西陵神殿點燃了火把。繼續(xù)攻擊青峽。
無數(shù)火把映照之下,黑夜仿佛白晝。
青峽前的琴簫聲越來越亂。
北宮與西門的臉色不再蒼白,雙頰泛著非常不祥的紅暈。
他們不再咳血。因為他們已經(jīng)咳不出血來。
木柚的頭發(fā)蓬亂不堪,念力已將枯竭。
即便是六師兄粗壯的雙臂,也開始顫抖,鐵錘甚至有些變形。
四師兄盯著河山盤,沉默不語。
王持已經(jīng)從打鐵爐后站起身來,看著夜穹喃喃說著些什么。
他們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看到二師兄的身影。
但他們知道二師兄還在戰(zhàn)斗。
鐵劍依然在。
因為青峽還在。
仿佛過了很久很久,鐵劍再現(xiàn)。
雖然已然黯淡無光,雖然劍鋒上出現(xiàn)了好幾處缺口。
但鐵劍出現(xiàn),依然代表著死亡。
不停有騎兵倒下。
無數(shù)的鮮血濺飛到高空之中,然后落下,就像一場血雨。
血雨之中,君陌不停地殺著人。
風起風息,花香漸散。
騎兵漸退,青峽之前終于出現(xiàn)一片平整的地面。
君陌手持鐵劍,站在其間。
他的身旁到處都是尸體。
沒有騎兵繼續(xù)沖鋒。
黑壓壓的潮水,變成了安靜的大海。
一名南晉將領看著眼前這幕慘烈的畫面,忽然覺得非常疲憊。
這夜死了太多人。
他知道如果再繼續(xù)沖鋒,書院諸人最終必然守不住青峽。
花香不可持久,那個手持鐵劍的男人,也總有倒下的那一刻。
但他沒有命令下屬繼續(xù)沖鋒。
因為所有人都已經(jīng)心寒,都已經(jīng)絕望。
潮水拍打礁石,可以拍打億萬年。
但沒有人能夠承受。
將領注意到,自已麾下以勇武著名的幾名校尉,正在望著南方的大營,他知道這些人和自已一樣,都在等著鳴金收兵的聲音。
但始終沒有聲音。
他們想要提韁再戰(zhàn),卻沒有勇氣。
不知是誰開始,也許只是一個不起眼的騎兵,馬蹄微響,離開被血染紅的青峽,向著南方走去,然后越來越多的騎兵沉默離開了青峽。
君陌單手執(zhí)劍,站在青山之前。
他渾身都是血污,臉色蒼白,神情卻依然寧靜。
蔚然深秀,是用來形容山林的詞語。
有時候也可以用來形容一個人的氣質(zhì)與容顏。
比如此時的他。
看著漸漸離開青峽的萬千騎兵,他手中的鐵劍終于緩緩落下。
他轉(zhuǎn)身望向鐵篷下的孩子們,平靜頷首致意。
然后他抬頭望向青山。
晨光中,只見青山多嫵媚。
料青山見他應如是。”
因為這位史學家的敘述,千年后,人們夢回大唐,依然涕淚交流;
后世,無數(shù)已然踏足了五境之上的絕世強者,再問到他們對這一段歷史的看法時,卻是驚人的一致——
只愿回到百年前的青峽,站在二師兄身邊抗敵;哪怕只是成為一個毫無修為小兵,下一秒就死在西陵鐵騎的踐踏下。
男兒至此,不枉人間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