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非此天地之人，自然可以如此說。”觀主面色不改：

“對生在昊天世界的人而言，昊天賜萬物以人，人無一物以報天，這就是虧欠。至于說天地唯心之談，過于飄渺，何曾見過實物？”

李尋歡道：“既然你覺得凡人虧欠昊天甚矣，卻又為何悟出這“敢叫日月換新天”的指意呢？”

觀主搖頭一笑：“你我之道雖有萬般不同，卻有一處相同。福乃昊天所賜，卻非眼前墜入紅塵的桑桑所賜。”看了一眼懷里抱著孩子的桑桑，觀主繼續道：

“昊天位于神國，享受著永恒與寂寞時，它就是真正的昊天，無所不能。可當昊天動了塵心，她就不再是昊天了。

這時候的她，一舉一動都是錯，只會將自己一步一步帶入深坑里。我相信，若不是你把她從光明神殿里擄走，這些年過去，她依舊會變得越來越衰弱。因為這是道理。

天上天下的事，都抬不過一個理字。”

桑桑臉色氣得發紅，她何曾受過這種言語的攻擊？自從下凡以來，她看世上的人除了那寥寥幾個，都是自己的狗罷了。觀主是自己手下最強大的一條狗，但終究不過如此。

可如今，這條惡犬竟然反噬起主，將自己視為無物，這讓桑桑如何能不氣？

只是，桑桑剛動了一只腳，又悄悄的縮了回去。因為這時，她在觀主的身上忽然感到了一陣令她皮膚顫栗的氣息。那是什么？桑桑遲疑了一下。

他集齊了七卷天書！桑桑驟然一驚，有些不敢相信。七卷天書流落在昊天世界中輾轉無數年，即使是神國中的自己也同樣在尋找。只是如同道門一樣一無所獲。

怎么會突然出現在了觀主手里，還帶來了長安城？

說來也巧。在天書明字卷被大師兄撿起后，就一直別在大師兄的腰上，時時拿來誦讀。

西陵神殿的諸多強者很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但偏偏神國里看似無所不能的昊天始終對此一無所知。

因為夫子在人間與昊天斗了千余年，在氣息的掩飾上已經做得登峰造極；書院一系眾人，皆被夫子掩蓋住了氣息。而對于西陵神殿中的人，夫子不屑于掩飾。

后來，夫子登天化作明月。此時，書院的氣息掩飾消失；可偏偏桑桑落到人間，神國里的昊天只剩下最初的混沌意識，無法完成這樣的操作了。

機緣巧合下，桑桑今天才知道七卷天書已然重新歸于道門之手，不由得心生畏懼。

余光看見了桑桑的舉動，觀主嘴邊帶起了一絲笑意，在桑桑眼里，這便是極為惡毒的嘲諷。

觀主的聲音還在繼續：

“我憐惜昊天遇人不淑，竟然有一個貪戀人間的意志。所以我必須要為昊天做些什么。叫那日月換新天，天還是那個天，永不改變，只不過更換一個意志，以便更加長久的守護人間罷了。”

聽了觀主的話，李尋歡忍不住搖了搖頭。看著觀主有些疑惑的目光，李尋歡緩緩說道：“正如葉蘇的新教中所提到的：

“昊天不賜世人以絲綢，世人自織；昊天不賜世人以米糧，世人自種，昊天不賜世人以廣廈，世人自建。由此觀之，除修行外，人人皆可為昊天。”李尋歡回憶著：

”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我行走萬界，諸天萬界無數天地皆為人之樂土。既無永夜之危難，更無永恒不變之說。“

”外面的世界，果非寒冷的永夜？“觀主精神一震，問出了這個問題。

”是。“出乎觀主意料，李尋歡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外面的世界黑暗而深邃，時常有蟲洞與隕石的威脅；文明與文明，位面與位面之間實行的多為“黑暗森林”法則，幾乎是徹底的弱肉強食。”

觀主皺眉道：“既然如此，那為何。。。。。。”

“只有出去，你才會知道。”李尋歡道：“冰冷而自由，黑暗而動人，痛苦卻存在希望。對于有些人來說是絕望的深淵，但對于另一些人來說卻是冒險的天堂。”

“那才是真正的天地，無窮無盡。你不是想要一個天地唯心的實例嗎？透過天上那層膜，你就可以看得見。”李尋歡仰頭道。

“昊天世界承受不起失敗的后果。”沉默良久，觀主道：“所以我拒絕你的建議。”

“出去，會有無限的可能。”李尋歡誠摯的對觀主說道。

“也許會死在第一場浩劫中。”觀主冷冷道。“無論如何，必須要我成為昊天。如此，我自然會判斷人類是否有出去的能力與資格。”

“溫室里，永遠醞釀不出真正鮮艷的花朵。所以我能夠預料到，如果你成為昊天，不過又是一個又一個無趣的輪回罷了。”李尋歡搖頭。

觀主本來已經沉默了下來，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看著李尋歡，問道：“你呢？你來到這個世界，究竟要圖謀一些什么？”

李尋歡愣了一愣，感受著身后桑桑同樣好奇的目光，微微頓了一頓，道：“昊天世界是一個很有趣的文明。它從來沒有在萬界中出現過，這是劣勢，也是優勢。

我見過無數個世界，都在環境的逼迫下越長越歪，最后明明起手一手好牌，最后卻打的七零八落。

昊天世界，對比起那些世界，還很弱小；但是根基是全的，莖是直的，有一股澎湃向上的朝氣。正因如此，我才會在這個世界呆這么長的時間。

我想扶她一把，讓她在真實的世界里長直，長壯，抽芽，開花。”

一時間，長安城上下寂靜無聲。

觀主慢慢的開口，打破了寂靜：“其實，我很喜歡你的道理。可是，我同樣有我的道理。”

李尋歡點頭，承認了這個說法。

“我們都想守護這個世界。那么，終究是誰更有力，誰更有資格守護這個世界。”觀主的思路清晰起來：“勝者會自動證明他的能力以及自動獲得他應得的權力。”

“終究不過是打上一場。”觀主總結道。

（本書世界觀：世界養成其樂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