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今晨又起晚了。昨天晚上他一直陪若嵐，待她準(zhǔn)備洗漱入睡時抽身出來，仍去書房同老爺子商量工作。

忙到半夜，結(jié)果錯過了睡眠時間，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三更天才囫圇睡去。

鳳凰擰了帕子給他敷臉，慕清的臉被熱氣蒸騰，精神舒暢許多，問道：“三小姐起床了嗎？”

鳳凰恭謹?shù)卮鸬溃骸捌鹆恕６宜呀?jīng)用過早餐了。”

慕清猶豫半晌道：“不。你把衣服備好，我直接上班去。＂

早餐用完突然遇上若嵐。

“今天你又晚了哦。”若嵐笑道。

“是啊！”慕清望著她，眼中有種暖意掩飾不住，笑盈盈答道，＂你今天的精神狀態(tài)好多了。＂

＂昨天晚上多虧你陪我，才能好得這么快。＂說完這句若嵐有點不好意思，親密的人反而難說謝字。

“謝謝你。“她鼓起勇氣。

“謝什么，你我之間何必這么生分？我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摹！蹦角嘈ν瑑扇搜凵褚粫r相對，無聲勝有聲。

鳳凰送來外衣，她早就準(zhǔn)備好了慕清的衣服，專候他出門。

慕清輕聲道謝接過匆匆下樓。

鳳凰在后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看得癡了。周公館仆傭們誰不私下議論兩位少爺，就屬慕清口碑好，對人和善有分寸從不狎昵。

若嵐進房，背倚靠著房門，臉上還有些熱熱的，可能是新?lián)Q的藥膏敷著有點反應(yīng)。

平靜的日子如流水，她的臉上傷勢也慢慢好轉(zhuǎn)，整個人容光煥發(fā)。半個月左右，她的傷勢全好了。

隔了兩天，靜虹來約她去逛街。現(xiàn)下大太太對她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tài)度，靜虹很容易就約她出門了。

兩個人坐黃包車逛了逛繁華的五馬路，特意拐到顯正街的萬德商行買進口香水。慕清本欲派車送她們回去，被靜虹婉拒。若嵐覺得靜虹今天有點怪怪的，逛街的時候心不在焉，派車子又被她拒絕，似乎在等什么人。

果不其然！兩個人剛走出萬德商行轉(zhuǎn)了個彎，真有一輛汽車停在二人面前，就是這輛車！若嵐不會忘記。李紹文從車里下來，伸手對靜虹和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靜虹毫不意外微微一笑，挽住了李紹文的胳膊，李紹文卻饒有興味瞧著吃驚的若嵐。

“虹姐姐，是你約了他嗎？”

靜虹面有得色，笑道：“不是我約的，今天是紹文哥約我的。”

若嵐心中頓生反感：我干嘛來當(dāng)這大燈泡！便道：“即然姐姐有人接，我也安心了，就不跟著你們，姐姐你們好好玩，再見。”說罷準(zhǔn)備離開。

李紹文對靜虹使了個眼色，靜虹雖滿腹狐疑，依然上前拉住若嵐道：“我不放心你一人回家去，也就順路的事，再說我可是在你大娘面前下了保證的，必須把你全須全尾帶回去，可別讓姐姐我為難。”

＂是啊！就是順路的事，若嵐小姐不必有顧慮。＂李紹文手插褲袋靠在車邊隨意地說道。

話說到這里，一味推辭反令人生疑，若嵐自嘲自己想太多，又對上靜虹挽留的目光，只得同意坐上了車子。

李紹文的車上，三個人位置大變，若嵐在最左邊，中間是靜虹，伴著靜虹的是李紹文。一路上靜虹挽著李紹文的胳膊，一臉幸福。若嵐悄聲對靜虹道：“虹姐姐你太出人意料了！”

“妹妹你不知道，我長這么大，他一向?qū)ξ也焕洳粺岬摹Ｗ罱@段時間你都不知道他對我多么好，完全像變了一個人，我可要好好讓他補償回來。”說著，她笑看向李紹文，后者正低頭看手表。

若嵐能理解她，笑著點了點頭。此時靜虹除了頭靠在李紹文的肩上，整個人恨不能縮進他懷里，李紹文輕輕抽出放下手臂，靜虹感覺到，瞪了他一眼。他哄她很有一套，她本來因為他抽出手臂不快，只被他耳語幾句，頓時笑逐顏開。這情形讓若嵐很尷尬，她扭頭看向車窗外。

車子依然先開到大老爺家，李紹文把靜虹扶出來，附耳對她說了幾句悄悄話。靜虹雖然依依不舍，卻還是笑容滿面地進門了。若嵐給他們讓位置，站下一旁注視著靜虹的背影。

李紹文急忙拉她上車，待若嵐上車后，示意司機趕快開車，主動往她身邊靠了靠：“車窗外有什么美景，讓你這么目不轉(zhuǎn)睛？”

她不想理他。預(yù)料之中，李紹文也沒多說，輕松地靠在椅背上。

司機好像事先知道路線，開得飛快。

猛然發(fā)現(xiàn)根本不是回家的路線，慧蕓有些慌張問道：“你要帶我去哪？”

＂若嵐小姐，初次見面我就有個想法，沒來由地想把你帶過來一起吃個下午茶，總算今天有機會，希望你賞個臉。＂

“不去，快送我回去，我要回家!”若嵐生氣道。

＂若嵐小姐，今天我還有話同你講，這件事關(guān)系到你們?nèi)f德的生意，甚至你們周家的未來，只有你能讓我坦誠相告，如果你錯過今天，以后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李紹文正色道，“我建議你不妨聽聽，生意上的事你最好能信我。”

“如果你要同我談生意，那你怕是找錯了人，我爹和兩個哥哥都可以談，偏我是外行。對不起我不感興趣。請讓我下車。”若嵐拉左邊車門把手拉不動，這才想起上次也是這樣。

＂既然你不愿意進去聊，要不我們就在這兒……＂李紹文作勢越發(fā)地靠近她。

若嵐緊張地心恨不能跳出嗓子眼，車里太不安全，不如先下車再說。

車已停到城里最奢華城西咖啡店門口，李紹文把她請出來，一出來就強行拉著她的手，甩都甩不開，若嵐只得惴惴不安地跟在他身邊。

他似乎感受到了她不安：“輕松點，沒事。”

咖啡店的經(jīng)理迎上來，點頭哈腰：“李大少爺，照您的吩咐，都安排好了。”

李紹文環(huán)顧四周，他的隨從已經(jīng)在咖啡店里等他，留聲機里放著西洋音樂，很時髦。下午時分，理應(yīng)賓朋滿座，咖啡店里的桌椅卻被清去了一邊，“很好！”李紹文給隨從做了個手勢，便帶著她往里走去。隨從們把住廳里的通道。

若嵐進來才能看到，店里懸垂的裝飾陳列的擺設(shè)精致有情調(diào)，而里面除了他們再無別人。

“你居然包了整個咖啡店？”她驚得合不攏嘴。

李紹文淡淡一笑：“為了你，榮幸之至。”

不知道他是不是開玩笑，她沒有接話。

“請進，我的三小姐。”李紹文走到門口突然停步，打開包間門。若嵐感受到意外太多。她雖有心理準(zhǔn)備，卻沒想到房內(nèi)布置得如此華美！鮮花燭光妝點著房間，鋼琴手坐在靠窗的鋼琴前，指尖流瀉出音樂，營造著一種羅曼蒂克的氣氛。她畢竟是個女孩子，這種浪漫的環(huán)境里，不免有些動容。

她走了過去，侍者給她拉開椅子，她的位置正好能看到鋼琴手的背影，恰巧鋼琴手彈的是唐榮教過她的小夜曲。看著他的身姿，讓她想起和鋼琴老師唐榮的那段還未開始就已戛然而止的情感，眼眶沒來由地濕潤了。

李紹文仔細觀察她，看她一動不動聆聽音樂，似有些動感情，便明了這音樂定然勾起她某些心思，讓琴手停掉。突然斷掉的琴聲，把她拉回現(xiàn)實。李紹文凝視著，她不好意思地掏出手帕擦擦眼角。

“嵐兒，你想起了什么還流淚？”

“李大少爺，你還是稱呼我為三小姐吧，我們不熟叫太親密不好。”

李紹文微笑道：“聽多了就會習(xí)慣的。要不我叫你若嵐可以嗎？”

她本欲反對。李紹文接著說：“我是真心誠意想交你這個朋友，希望你別排斥我。”話說到這個份上，她實在不好回絕。今天的李紹文和戲樓那天的他，簡直判若兩人，今天他語氣謙和誠懇，讓人很難拒絕。

“其實提前布置了這一切，就是為和你聊聊天。”李紹文抿了一口面前的咖啡。

“你要同我說什么？”

“你終于問了。我是一個商人，不做無利可圖的事。我最近一直在研究你們?nèi)f德，對此我有個大計劃。”

＂所以你想對我們有所圖?＂若嵐聽出來他的弦外音。

＂在你心里我就這么不堪？生意場上無對錯，關(guān)系錯綜復(fù)雜，你們?nèi)f德和我們致和確實是對手。你我互有底牌，必然共生共存。但是現(xiàn)在我有辦法讓你們?nèi)f德陷入困境，只要這個大計劃運作起來，我也不能讓它停止。＂

“擊垮萬德是不是因為你李家和別人有什么合作非要對付我們？”若嵐有點急切。

李紹文微微一笑，并不言語。他放下杯子，似在沉吟。

＂你說這些話是什么意思？如果你要實行，我們周家也不會坐以待斃。＂李紹文的不語讓若嵐冷靜反擊。

李紹文讓女招待端上西點。

“你說話啊！你到底想怎么樣？”她逼問，“我不是來白吃白喝的。”

見她急了，李紹文不緊不慢道：“但是這個計劃的開關(guān)在你手上。你來換萬德的未來，我覺得值得。”

＂你要我怎么做？”若嵐心中一緊。

＂就像我在戲樓對你說的一樣，我要你成為我的人，我要娶你。＂李紹文目光炯炯地凝視著她，令她頭皮發(fā)麻。

“簡直是荒謬，我不信。我周家多年根基，豈是你能輕易撼動，再者我不了解你，也不喜歡你，強扭的瓜不甜，我認為虹姐姐才是你的良伴。”

“不急，我們有的是時間互相了解，增加感情。你現(xiàn)在不信沒關(guān)系，等著瞧吧，我說過越難的事情做起來才越有意思，我可以等到你求我。”李紹文笑起來。

“既然如此那我非要拭目以待！你要說的話說完了吧，告辭！”若嵐有些生氣，起身抓起手袋就要走。

＂作為一名紳士，我還是該送你回去的。”說著他攔住了她的去路。

若嵐瞪著他，李紹文微笑著，不露聲色挽起她的手，牽她出來。

若嵐心中暗恨一聲。